按說掌管賽舟大會,既能與各位娘娘,親王見面,又能在文武百官面前獲得知名度,應是一門好差事,可為什麼卻少有人自告奮勇呢?
允央接過瞭這活後才知,別說有人自告奮勇瞭,大傢其實躲都躲不及,為什麼呢?
首先就是浩繁的核對工作,真讓人受不瞭。
從當天用船開始,每一艘,每一條,大的,小的,比賽用的,接賓客用的,素色的,裝飾的……樁樁件件都要記得清楚明白。
接下來就是當日所用的傢具,多條張桌子,多少把椅子,如何擺放。不僅要記住數字,還要把擺放的圖形也畫出來,否則辦事的小太監看不明白。
桌椅擺好後,便是賓客所用的器具瞭,金的銀的鍍銀鑲銅的白瓷的青瓷的……都得按官級職位分配好瞭,分毫不能出錯。
有瞭名貴的餐具,便要裝上同樣昂貴的美酒和佳肴。辛辣的香泉曲濃烈的金桂曲味厚的杏仁曲,還有瑤泉釀金波釀滑臺釀……冷的熱的加冰的加烏梅的……
各色的點心也是層出不窮。
允央看過瞭這些,心裡嘆道:“以前還常在綿喜面前吹噓自己是食中豪客,今日一看,才知孤陋寡聞。這菜單上的東西別說吃過瞭,許多連見都沒見過。”
除瞭這些還有林林總總許多瑣事都要允央操心,一時間就算她真變幻出瞭三頭六臂,也是難以應付。
所幸的是,淇奧宮裡的大部份宮人都識字,見允央忙不過來,便湊過來主動幫忙。
於是連著好幾夜,子時已過的淇奧宮還是燈火通明。
溢芳齋裡水汽騰騰,媽媽們挽衣擼袖地給大傢準備著各色霄夜。
銅鎖和執壺則雷打不動地坐在宮門口值夜。
大殿裡,石頭扁擔還有隨紈飲綠這些人或站或坐,都人手拿著一本冊子,要不是在抄錄就是在核對。有看不清,看不懂的還要跑到允央那裡詢問。
桔榴與紫葵在這些人中穿梭,一會給他們添一些暖身的乳茶,一會又端上新出爐的黃糯栗蓉糕和雞油芝麻餅。
飲綠又是極為細心的,怕人多殿裡氣味不好,惹得允央頭疼,便多放瞭兩支青釉褐紋的荷苞香熏在殿裡。
香熏裡點上瞭清涼解憂的木密香和提神醒腦的烏裡香。
允央抬頭看看滿殿裡忙碌的宮人,心裡著實有幾分感慨:“我初入漢陽宮,在這裡無親無故,所幸遇到的宮人都這般明理懂事,何嘗不我的福氣。”
“想起在益國時,雖然每天面對的是出身高貴的益國候與北望郡王,可一個喜怒無常,一個烏煙瘴氣,倒不如這些宮人清爽可愛。”
“隻是不知綿喜現在如何瞭?”想到這裡,允央鼻子一酸:“盼隻盼這件事辦好瞭,我在宮裡立住腳根,便可向皇後請旨接她進來。”
忙瞭幾日總算把物品單子整理清楚瞭,允央本以為可以松一口氣瞭,卻不知更大的考驗在後頭。
這天,允央到瞭禦府局,列瞭出瞭賓客名單,要求禦府局統一寫請柬,紛發出去。
沒想到這請柬一發出去,大波的麻煩便趕瞭過來。
先是大都護府傳來瞭話,說大都護不能和屬雞的人挨在一起。因為有高僧說瞭,今年他與屬雞的人犯沖,如果呆在一起,輕則諸事不順,重則有血光之災。
允央聽瞭,心裡呵呵冷笑道:“如果真是高僧怎會說出這種預測鬼神的話來?”
“這位大都護多半被一個道貌岸然的江湖騙子坑瞭一大筆金銀,還不自知,卻將他的話奉若聖旨一般。”
允央心裡雖是這麼想,但臉上卻不能表露出來,隻得應瞭。為他這一句要求,整個座次單都要全改。
接著,驃騎大將軍又派人過來說,當天他坐的座位必須有金扶手。
允央耐心解釋:“二品以上官職的大人們坐的都是名貴紅木高背椅,價值遠超十個金扶手。何必非要加上薄薄的金片呢?”
將軍府的人擺擺手說:“我傢大人從小到大就沒坐過不加金扶手的椅子。若是沒有金扶手,大人回府之後,手掌恐怕都要脫皮受傷呢。”
聽瞭這話,允央已經無言以對,暗暗咬著牙說:“好,就依大將軍之意。”
將軍府的人滿意地走瞭,允央卻得通知鉤盾局把幾十把紅木高背椅全都拉回去,每一把椅子扶手上都要鑲上金片包邊。為瞭不耽誤日期,工匠們必須日夜趕路工。
可這兩位的要求與後面的那位比起來,卻也算不得什麼。
眼看著日已西斜,允央與眾人告別,準備回淇奧宮瞭。就在這裡,光祿大夫府來瞭一位俊俏的小丫頭。
她進瞭禦府局,卻支支吾吾地不肯說。偏要把允央拽到一邊,才悄悄告訴她,原來光祿大夫的千金一直傾心於睿王,苦於沒有機會認識。
她想借這次賽舟大會給睿王留下深刻的印象。
於是派小丫環給允央帶話說,她要坐在睿王左手的五步之內。原因是她的右臉長得比較好看,坐這個位置睿王一定會喜歡。
另外,五步的距離不遠也不近,正好可以讓睿王把小姐的輪廓看清,瑕疵卻看不見。
小丫環還向允央許諾,隻要事給辦好瞭,這位小姐願意拿出百兩黃金來酬謝。
允央聽瞭這個奇葩的要求,心裡想:“睿王左手五步之內的位置是辰妃娘娘好嗎?小姐你就是對睿王再仰慕,再癡情,也不能直接把他親娘給頂瞭吧?”
“再說睿王是和皇族坐在一起的,小姐是和大臣傢的女眷們坐在一起的。您縱然再傾心於睿王也不能不行三媒九聘就直接入瞭皇族吧?”
允央苦口婆心地勸瞭半天,對方就是不答應。沒辦法,允央隻好說:“睿王的座位是面北的,左手邊正是向陽。”
“睿王要先去參加賽舟,之後才能回到座位。若是小姐坐瞭他左手的位置,就得在座位上暴曬上一個多時辰,才能見到睿王。”
“隻怕到時候小姐臉上的妝都要曬花瞭。睿王坐下來隻能看見瞭一片紅團綠墨,卻看不清小姐的真容,你們可還願意這樣坐嗎?”
這般好說歹說,小丫環才嘆著氣離開瞭。
允央拿起手邊的藕色素紗帕子擦瞭擦汗說:“可算是能回宮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