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嘩……”
漫天飛瓊碎玉,揚揚散散,落在瞭人們的眉間,鬢邊和衣襟之上。毬院中的賓客抬頭看著這飄然而至的滿天“飛絮”,一時都忘瞭奔逃,迷茫地揚起瞭臉。
這並不是雪,而是鹽。
“噗……噗……”
守在門口的大內侍衛隊副隊長,手起刀落,把沖在最前面往外跑的兩個人的腦袋砍瞭下來。直到人頭都在土地上滾瞭一大截瞭,向空中噴湧著鮮血的身體還遲遲不肯倒下……
後面沖過來的人看來眼前這一幕,驚聲尖叫起來,硬生生把狂奔的腳步停瞭下來。
一邊撒鹽一邊死守毬院出口,這樣雙管齊下,侍衛們終於把院子裡已經亂成一團的人群給安穩住瞭。
一隻遇到鹽又變成毫無知覺小球的黑寡婦蜘蛛,不知被誰踢到蟲教頭的腳邊。他抬起頭看瞭看周圍步步進逼的大內侍衛,自知今日逃走生還無望。
但是他最大的希望還是高臺上那些堪稱毒物至尊的東海鯊齒蝠。這麼多年,他所做的一切,所受的苦,都是為瞭這天,隻要東海鯊齒蝠成功瞭,讓他死一百回都願意。
可是,天不遂人願,當他看到這些他精心養育多年的東海鯊齒蝠被無情剁碎時,心智已然發狂,他號叫著向高臺沖去。
還沒跑幾步,大內侍衛隊長就飛起一腳將蟲教頭踢出兩丈多遠,身體重重撞到瞭看臺的柱子,又被反彈回來,面朝下撲倒在地上。
趙元此時已經背著手走下瞭高臺。侍衛隊長見皇上要去蟲教頭那裡,不由得有些擔心,上前輕聲說:“皇上,此人身上怕還有暗器……”
趙元揮瞭一下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侍衛們走過來將已經動彈不得的蟲教頭架瞭起來,讓他靠在柱子旁邊。左右一邊一把八翎燕翅刀抵在他的脖子上,隻等皇上過來問話。
此時,蟲教頭臉上蒙的那塊黑綢佈已經不知去向,露出裡面橫著的一條猙獰疤痕和空洞坍陷的眼窩。
趙元看到他的臉,腳步放慢,並很快停瞭下來。他聲音中帶著一絲難以置信:“你曾受過剜眼之刑……你來自哀勞山的黑諸氏?”
“啊,呸!”一聽到趙元的這句話,蟲教頭臉上的青筋因為暴怒而鼓瞭出來:“叛賊!小人!屠夫!你還敢說出哀勞山的黑諸氏這幾個字?”
“我本是先帝的嫡長孫,我父親是先帝的嫡長子,我們才是大齊國的正統皇室!你算什麼,你們坐在高臺上的那些人又算什麼,不過是些擅於偷竊的小醜罷瞭!”
聽到他聲嘶力竭的謾罵,趙元並沒有生氣。隻是把眼睛微微瞇瞭一下,下巴揚起瞭一些,臉上的神情驕傲又自信。
看到趙元臉上的表情,蟲教頭的挫敗感更為強烈,他此時再沒任何辦法可以傷害到趙元,所以隻好繼續破口大罵:“你這個西域流賊,齷齪的私生子!你害死我的皇袓父,趕走我的皇袓母,不但強占我趙傢的江山,趙傢的皇宮,連我們的名字都要搶瞭去!”
“把我們擁有純正皇族血統的一脈流放到終年積雪的哀勞山。這樣還不滿意,竟然讓人篡改名錄,將我們一族都改在當地野人黑諸的氏式之下。”
“你的心真是狠毒!我隻恨自己不是東海鯊齒蝠,不能把你……”
趙元雖然沒有生氣,但也不想再和他囉嗦下去。他打斷瞭蟲教頭的話,直接瞭當地問:“是先帝的皇後派你們來的嗎?”
蟲教頭聽瞭這話,微微怔瞭一下,接著露出意味深長的笑:“你第一個想到的竟然是她?哈哈……隻可惜她在被我們找到之前就死瞭!”
“你做瞭那麼多壞事,最怕仇傢來尋你!所以漢陽宮的盤查是歷朝歷代最嚴的,沒有鐵器兵刃能平白無故地帶進來。”
“你還在漢陽宮裡設瞭靈犬司,遍養天下嗅覺最靈的狗為你守在宮門口尋毒,所有毒物在進入後宮之前就已被發現。”
“刺殺不行,投毒也不行,就在我與族人感嘆大仇難報時,我們輾轉找到瞭先帝的一封親筆信。”
“先帝早就發現瞭你的狼子野心,所以留下瞭收拾你的法子。隻可惜這封信我們發現的太遲瞭,若是早一些的話,你就是爬也爬不上龍椅!”
雖然心裡也曾想過這個答案,但終於被證實是先帝有心要取自己性命,趙元的心還是顫瞭一下。
他垂瞭一下眼瞼,語氣冷得像是臘月的冰棱:“把他帶回懸榔府審問,在他沒說出同夥之前,不能讓他死!”
侍衛隊長低頭應道:“是!”
聽到這話,蟲教頭唇邊掠過淒然的笑意,他看到已有侍衛走向瞭自己,就伸開右手掌用力往肋下一拍。
隻聽得“撲”的一聲,他的眉眼痛苦地扭在一起,接著一口鮮血噴瞭出來。待到侍衛跑到跟前查看時,這人已經氣絕身亡!
眼見如此重要的欽犯在自己面前自盡身亡,侍衛隊長嚇得臉色蒼白。他趕集跪下來請罪:“微臣處置不利,使人犯死亡,還請皇上降罪!”
趙元的眼光有些輕蔑地從蟲教頭身上一掃而過:“這人在入宮之前,就已敲斷瞭自己的肋骨。剛才不過是將斷骨打入瞭內臟,讓腹內快速大出血而亡,此事與你無關。”
這時,辰妃也走下瞭高臺,默默地站在趙元身後,忐忑不安地看著他的背影。
“皇上,臣妾一手操辦瞭這次歡會,卻沒想到會出這麼大的紕漏。無論出何都難辭其咎,還請皇上治罪。”
趙元回身看瞭看跪在地上的辰妃,皺瞭皺眉,輕聲說:“起來吧,朕不會治你的罪。”說完就邁步向前走去。
走瞭兩步,趙元忽然想起瞭什麼,猛然回頭,睜大眼睛盯著蟲教頭。
蟲教頭雖然死瞭,可嘴角還在滴滴答答地淌著血,眼睛裡已無生氣,卻像是一直在瞪著趙元的臉……
趙元好像意識到瞭什麼,猛然間一雙劍眉立瞭起來,抬起左手一摸有些發涼的耳後……低頭一看,指間上已有片片殷紅的血跡……
趙元心中大駭,那些難以忍受的痛苦記憶全都鮮活地湧瞭出來,他用盡全力保持鎮靜:“傳朕的旨意,第一,洛陽全城宵禁。第二,召羅道,程長信速來長信……宮……”
說出瞭這些話好像已用盡瞭他全部的力氣,“宮”字剛一吐出,整個人就像是一面垮塌的朱墻,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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