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宣德殿的氣氛有些壓抑。
宰相羅道將趙元之前佈置的征兵的事向趙元做瞭匯報。匯報之後,羅道特別提出讓崔琦來做一些補充,趙元也點瞭頭。
樞密使程可信在旁瞧著,心裡冷笑道:“要不說羅道老謀深算呢?征兵之事其實全是由崔琦一手操辦的,這個時候卻是他向皇上來稟報,最後讓崔琦做補充,一來讓崔琦感激他的提攜,二來,皇上也是贊賞他的氣量。”
“此人在官場上能順風順水這麼許多年,不過就是憑著會作人罷瞭。倒是這個崔琦讓人有點捉摸不透,別看他年紀不大,最近卻是破格提拔。”
“這人的能力也不容小視,征兵這事雖然不算難事,但比較瑣碎,他卻處理的井井有條。難怪羅道在皇上面前總誇他,看來這個老奸巨猾的羅宰相要把這個人拉攏成心腹。”
“既然皇年這麼看重這個崔琦,不如我也去說幾句好話,切不可讓這好人全給羅道給做瞭。”
程可信想到這裡,進瞭一步說:“皇上,此事征兵的事進展的如此順利,崔大人功不可沒啊。”
趙元把手中的折子輕輕地放下,那雙細長又深邃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順利?”他頓瞭一下:“到瞭目前為止,入伍的新兵還有沒有統一安置,隻是分散各地的軍營中,這樣征上來有何用?”
“羅道你是主管征兵的,今天你給朕看的全是如何征集的,卻沒有說這些新兵如何安置。如今國庫空虛,這些新兵一天沒有安置妥當,就是多花一天閑散的費用。”
“作為宰相,這件事為何處理的這樣草率?”
羅道一聽皇上話音不對,心裡還是有點納悶的:“本來征兵就是這麼點事,後續的安置則要交給軍隊統一編排,皇上是行武出身,怎會不明白這個?”
他知道皇上這麼說肯定是有用意,但一時還揣測不出來,於是隻好上前跪下請罪道:“是老臣思慮不周,辦事不利,還請皇上降罪。”
眼前發生的一切讓站在一旁本還想吹捧兩句的程可信,尷尬地立在那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正好聽到瞭羅道說請皇上降罪的事,他趕緊給自己找瞭一個臺階下,上前一步說:“皇上,宰相辛苦瞭這些天,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還請您網開一面,莫要降罪於他。”
趙元與程可信十幾歲就認識,他的習慣作派,趙元都瞭如指掌。趙元沒有搭理程可信,隻是嚴厲地看著羅道:“難道你作瞭首輔十年,自以為地位穩固,朝中無人能撼動你,所以就懈怠瞭嗎?”
趙元這話,說得已經很重瞭,連羅道的臉色都有些變瞭。他忙深深地叩首:“為臣不敢……”
可是,趙元好像真動瞭氣,把臉一別,根本不理會羅道的請罪。
這時,一直站在旁邊的崔琦覺得自己不能再這麼沉默下去瞭。雖然整件事都是自己在辛辛苦苦地操辦,事成之後全成瞭羅道的功勞,他心中還有些忿忿不平。
可是如果這件事出瞭問題,那第一個受罰的不是崔琦而是羅道。想到這裡,他心中也釋懷瞭不少。
但是這件事是自己從頭盯到尾的,現在出瞭紕漏,讓羅道一個人扛下來,於情於理都說不通,於是崔琦跪下來對趙元說:“皇上,請容為臣講一句話。”
“說。”趙元沒有看他,臉上還有沒有散去的怒氣。
崔琦剛剛為官,從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明明辦得很好,卻要被皇上責備,說不定一會還要被降罪,甚至發配邊關都有可能。
他現在要說不害怕那是假話,可是就算這樣,他還是聲音微抖地說:“皇上,羅大人因為身為首輔,公事繁忙,征兵的具體事項都是為臣佈置的。”
“為臣第一次為朝廷辦這麼重要的事,一心想要快速辦好,一些細節上考慮不周,才會出瞭這樣的紕漏。這就是事情真相,不能讓羅大人扛下所有罪責,為臣才是罪魁禍首。”
他這話一出,還在俯身叩拜的羅道,眉間一舒:“這個孩子果然實誠,皇上這麼做不過是為試探他有沒有擔當,沒想到崔琦還真站出來要求扛罪。”
羅道這時抬頭看瞭一眼趙元,見趙元雖然神色還是陰鬱,但是目光已沒有剛才那般嚴厲瞭。這下羅道更加肯定瞭自己的判斷:“皇上一向賞罰分明,這種雞蛋裡挑骨頭的事卻是從沒做過。”
“皇上為瞭崔琦可算是煞費苦心,這也說明未來這位崔大人的仕途將有多麼寬廣。隻是這次,恐怕皇上要給他一些苦頭吃瞭……俗話說,福禍相依。皇上想要重用他,所以這次一定會給他個教訓。”
果然,趙元輕輕拍瞭一下禦案說:“崔琦你既然拿瞭朝廷的俸祿,就要盡力為朝廷辦事,年輕沒經驗這都不是借口。”
“既然你說明瞭,這件事情與羅大人的關系不大,主要是你在操作,那這件事你就負責到底。這次征集的新兵主要在琢州豫章郡和太原府,朕就封你作掌軍令,負責這些新兵的登記入冊,編隊集結,最後要把這些新兵按時送到幽州去。”
聽完趙元的佈置,羅道與程可信都倒吸瞭一口氣。原本以為就是罰俸這類的懲罰,沒想到皇上直接把崔琦貶到瞭外地。讓他從一個受人羨慕的京官成為瞭一個風餐露宿的軍中文書。
崔琦心中倒還坦然,因為他本以為最壞是要發配邊關的,如今的結果卻還沒到那一步。於是他的聲音比剛才鎮靜瞭不少,回答說:“臣遵旨。”
趙元看著崔琦,那雙深陷的細長眼睛中有欣賞的神情一閃而過:“崔愛卿這次可不要因為自己年輕,就可以馬馬虎虎瞭。”
崔琦馬上低頭說:“臣謹遵皇上教誨,竭盡全力將此事辦好,如果再有差池,提頭來見。”
趙元眉梢一挑,神情有些意外,又有些驚喜。崔琦本是個文官,這次卻主動立下瞭軍令狀,這很對武官出身的趙元胃口,他就喜歡這種幹脆利落的文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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