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登基之後對太傅自然厚待,太傅之前就掌管上幣廠,聖上便將這一安排延續瞭下來。剛開始當然是皆大歡喜,時間一長便出瞭嫌隙。”程可信輕輕捻著垂在胸前的胡須說。
程養浩聽得入瞭神,見父親一停頓,便急著問:“出瞭什麼嫌隙?”
“中原金礦多已采掘完畢,歸上幣廠的大約是三十萬兩黃金。這些錢本應作為上幣鑄成後入市流通,但是太傅為瞭屯積黃金,自行減少瞭鑄幣量,更甚者他還在鑄造時將黃金中摻瞭鉛錫,鎳。”
“這些錢幣流通入市後,百姓見其成色不足,都不愛用,所以對下幣的需求急增。聖上掌管瞭全國的銅礦,為瞭解決貿易時貨幣緊缺的情況,隻得加大銅幣的鑄造,就算這樣還是供不應求。”
“在邊塞之地,因為貨幣短缺,交易時都有除陌的習慣,就是說每千文銅錢中除去若幹文,而仍按千文計價。民間對此已多有怨言,地方官多次上書,要求加鑄錢幣,可是全國銅礦是有限的,這樣無休止地鑄下去,總有用完的一天。”
“所以聖上就要求太傅放出上幣廠的權利?”程養浩面有疑惑地問父親。
“這種事怎能明說?這次平南,資費不夠,聖上在朝堂之上,問過太傅上幣廠黃金還儲有多少,太傅當時說隻有十五萬兩,鑄幣還多有不夠,皇上便沒有再問下去。”
“最後是停瞭地宮與夏宮的建造才湊足瞭平南的軍費。不過這一來,皇上也明白瞭太傅的態度,便下瞭決心要奪過黃金鑄造的權利。”
“聖上何必如此費事,一道詔書不就全擺平瞭嗎?難道太傅還敢造反不成,軍隊可都在聖上手裡呢?”程養浩說。
“光有軍隊有什麼用,坐江山也不能天天打來打去,太傅早就把宗族的人安插到瞭掌管賦稅鹽政官吏任免等關鍵官職之上,所以和皇上頂起來也有底氣。聖上現在正在平南,中原決不能動亂,自然不可以硬來。”
“我也常想,聖上要如何處理這件棘手的事?沒想到行武出身的皇上竟然能想到這樣的妙計。
程可信沉默瞭一下,仿佛還在理解聖上的對策,程養浩已等得著急瞭:“父親,您別賣關子,快說吧。”
程可信微微點瞭點頭道:“聖上此次平南才兩個多月,已經攻下瞭淮陽和衛國。魯國一向與益國交好,可這次卻沒有與益國結盟。而是在開戰之前向我大齊表明瞭中立。”
“盡這嘴上這麼說,可是行動卻是處處偏袒著幾大柱國,還毫無聲息地接收瞭從幾大柱國逃難來的富戶和商人。真稱得上是說一套做一套。”
“聖上心裡對魯國早就不滿瞭,卻下令對魯國圍而不攻,采取困死敵人的戰略,你可知是為何?”
程養浩想瞭想說:“聖上肯定是因為魯國之前上書表示過中立。再加上魯國山勢險要,易守難攻,他不想出現不必要的傷亡,所以才命軍隊圍而不攻。”
“所以說這就是聖上高明之處,他這麼下令,大部分人都會認為這是個合理的選擇,隻有深知內情的人才知其中的厲害。”
“淮陽衛國與魯國是離我齊國最近的三個國傢,平時除瞭益國外,就是這幾個國傢與我國貿易最為頻繁,為瞭交易方便,這三國的商賈手中都屯有大量的黃金。”
“聖上剛到南方就放出話去,魯國地勢最險,最不易攻。當淮陽叛軍衛國與我齊軍大戰之時,聖上將所有邊境封鎖,隻留下通往魯國的道路,這時兩國的有錢人為躲避戰亂,都卷瞭值錢的金銀逃往魯國。”
說到這,程可信語氣變得更為低沉:“接下來的這步才是關鍵,聖上看富賈們都逃得差不多瞭,便關閉通往魯國的道路,如甕中捉鱉一般,將這些富人連同他們的黃金一起困在瞭魯國裡。”
程養浩聽瞭興奮地說:“等到一攻入魯國,我齊軍便把城中的黃金全搶過來,到時大齊國便如真發現瞭一座金礦一般。”
程可信狠狠地瞪瞭兒子一眼說:“就知道蠻幹!”
“據粗略估算,魯國此時應該有三十萬兩黃金。以齊軍的實力,魯國這些黃金遲早要歸我們。可我們也不必搶奪,留下個壞名聲。”
“我們隻要成立一個櫃坊,以高於市面上的利息吸引魯國的富人來把黃金存入我們的櫃坊,這樣一來,不動一刀一槍,就可以把這三十萬兩黃金收入囊中,是不是很厲害!”
“這三十萬兩聖上是斷不會送回洛陽的,我估計多半會留在淮陽都護府。這樣一來,你看誰最著急?”
程養浩道:“那必是太傅最著急,原本掌握齊國全部的三十萬兩黃金,如今變成瞭掌管一半,而且憑空多出瞭一倍,那他手中的黃金價值便要跌去瞭一半。”
“正是如此。”程可信道:“聖上之所以留著魯國,其實是給太傅和富戶出手黃金的時間,而且什麼金礦之類的流言多半也是聖上那邊放出的,想讓他們快些兌出手上的黃金,以解貸幣短缺之困。”
聽到這裡,程養浩還有一事不明,他問道:“父親,如果洛陽城中有人大量兌出黃金,變現成銅幣,那銅幣豈不是更加短缺?”
程可信聽罷,看瞭他一眼道:“平時讓你多讀書,你總偷懶。所謂“此消彼長”,你可知嗎?之前銅幣短缺,是因黃金都屯在手裡沒有入市。”
“如今黃金大量需要變現,進瞭市坊,在銅幣少的情況,可用黃金依價自由交換心儀之物,這樣一來誰還非要換成沉甸甸的銅幣呢?”
“黃金入瞭市坊,上幣廠獨霸黃金的格局就被打破,即已不能獨霸黃金,那太傅在宗族中的地位必定會下滑。”
“聖上不動聲色就消瞭太傅的專權,真是棋高一著啊!”程養浩聽罷若有所悟,緊接著他問:“太傅也非等閑之輩,豈肯任人宰割?”
“所以這正是我們安傢要為聖上做的事。”程可信扭頭一臉嚴肅地對兒子說:“無論何時,我等必須與聖上站在一起,隻有聖上地位穩固才有我安傢興盛,若聖上有閃失,安傢也必會灰飛煙滅,你可記住瞭?”
程養浩被父親嚴厲地神情唬瞭一跳,連連點頭道:“兒子記下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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