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之後,飲綠和隨紈並肩坐在內殿的梳妝臺前,把內府局新送來的玉簪粉和珠粉擺好,一邊擺一邊還嘀嘀咕咕。
“今年的玉簪粉顏色怎麼深瞭些,這個宮粉是秋冬用的,比春夏用的紫茉莉粉要滋潤一些,可是顏色卻沒紫茉莉粉細白。”
“可不是,咱們娘娘本來膚色就白,用瞭這粉豈不是越撲越黑瞭嗎?明個兒就把這玉簪粉退回去,讓他們重做瞭來。”
允央月份大瞭以後,身子常常覺得困乏。此時她正靠在羅漢床上翻著一本棋譜,聽到隨紈與飲綠的對話,就說:“此事就到這裡吧,不要再去內府局瞭。”
“他們那裡每日要管後宮的這麼多事,哪能每一件都做得可心可意。今年的玉簪粉顏色深些,沒準是因為哪一宮的娘娘打過招呼,嫌棄顏色太淺才改的。”
“本宮如今懷有身孕,脂粉之類的東西本就用得少。如果真要用時,不是還有幾盒夏天送來的檀粉沒用嗎?本宮瞧著那個顏色倒是很順眼的。”
飲綠聽瞭點點頭說:“也是。這幾盒檀粉是用紫茉莉粉和落紅輕胭脂融在一處的,配出的顏色帶著極為嬌艷的粉紅色,瞧著真是讓人賞心悅目。”
隨紈也附和著說:“這麼正的顏色很少見到。檀僂本身就是粉紅色,用起來都省瞭敷胭脂這一步,並且可令妝容有錯落之感,呈現一種潤澤溫雅之感。”
看著她們兩個說的這麼起勁,允央淡淡笑道:“本宮用不瞭這麼多的檀粉。既然你們兩個這麼喜歡,那就賞你們一個一盒,下去瞭自己好好往臉上撲一撲。”
隨紈聽罷,喜氣洋洋地過來謝恩。飲綠一看,也馬上跟瞭過來,隻是臉上有種遺憾之情。
允央看著飲綠說:“你怎麼不太高興,是不是不喜歡這種檀粉?若不喜歡這種,本宮就賞你其它的宮粉。”
“娘娘賞賜的檀粉,奴婢異常喜歡。”飲綠頓瞭一下,不好意思地說:“隻是,奴婢福薄,暫時還沒能用。”
“為什麼不能用宮粉?”允央好奇地問。
飲綠磕瞭一下頭說:“娘娘請看。”說完就用手掀開額頭上的碎發,隻見她雪白飽滿的額頭上星星點點地落瞭五六個綠豆大小的小紅點。
允央仔細看著,招招手說:“你靠近些,讓本宮瞧瞧。”飲綠果然靠瞭過來,允央輕撫著她的額頭說:“看樣子,你長的是粉齇(音同渣)。這處情況,確實不宜敷粉。”
飲綠見娘娘也這麼說,一時泄瞭氣:“早不起晚不起,偏娘娘賞瞭奴婢最想用的檀粉時起瞭粉齇,真是氣人。”
允央看她頗為沮喪,便聲音柔和地說:“你也不必著急,粉齇又不是什麼疑難雜癥,自然有方子可以治的。”
飲綠一聽,臉上的頹廢之氣一掃而光。她著急地請求道:“有什麼好方子,娘娘快告訴奴婢吧!”
允央不緊不慢地說:“《聖濟總錄纂要》裡記載有一個‘赤膏方’,專治婦人面上的粉齇。這個方子是以光明砂牛黃麝香水銀雄黃為原料,磨成細粉,再配以熱油脂,攪勻瞭放入瓷盒中。”
“就這樣停放三天,待到油脂全部滲藥粉中,與藥粉凝為一體時,就可以使用瞭。這個方子的用法非常簡單,就是像用面脂一樣,早晚敷面,三日即可痊愈。”
“明天你就拿瞭本宮的牌子去太醫院找楊左院判讓他給你配這個方子,肯定讓你藥到‘豆’除……”
她們幾個拿著香粉盒子正聊得開心時,石頭忽然神色慌張地走瞭進來。他一看隨紈與飲綠在旁邊,一時欲言又止,隻是滿面焦慮地看著允央。
允央看到瞭石頭的表情,猜想肯定是又出瞭什麼事,於是她擺擺手讓飲綠與隨紈先退瞭下去。石頭見殿中沒有旁人瞭才口氣低沉地說:“稟娘娘,王充北死瞭。”
“什麼時候的事?”允央正色道,實話實說,她覺得這真不是一個好消息。
“聽說是昨天中午左右,有人發現王充北七竅流血死在瞭大獄裡。”石頭的聲音透出一絲不安。
允央掃瞭他一眼說:“這麼說,王充北是在本宮見到他之後就中毒而死瞭。本宮成瞭他最後見的人,看來本宮要成最先被懷疑的對象瞭。”
石頭聽完後:“事情還不止這樣。今天上午太傅和一個獄卒被發現死在瞭一起,死狀也都是七竅流血。”
“竟然有這種事!”允央再也坐不住瞭,她從羅漢床上直起瞭身子說:“現在宮外怎樣,是不是都在傳一些對本宮不利的話?”
石頭搖搖頭說:“說來這件事就奇怪瞭。懸榔府裡出瞭這麼大的事,漢陽宮竟然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辰妃和敏妃宮裡異常安靜,就連一向愛管閑事的皇後娘娘都一言不發。這真是少見的情形。”
允央想瞭想說:“今日管吏大人在懸榔府嗎?”
石頭回憶瞭一下說:“沒有。聽說管吏大人被叫到隆康宮回話瞭,可是一回就是一整天,根本就沒時間去懸榔府。這兩天在懸榔府裡的大小事情都是副管吏全權處理。”
允央聽罷,眼前好像浮現出昨天去懸榔府時遇到的那個身材已經發福的中年男子。這人一臉的精明,一雙小眼睛在看允央時總有目光閃爍之處,好像很怕允央看到他的內心一樣。
“看來,此人才是這件事的關鍵。”
想到這裡,允央又問石頭:“既然王充北與太傅都被毒死瞭,可找下毒的東西瞭嗎?”
石頭說:“聽說,仵作從太傅的胃裡找到瞭一張已被胃液腐蝕地看不清字跡的白絹。”
一聽到這裡,允央不由得激靈靈打瞭個冷戰:“原來王充北所謂的絕筆信是他留給自己最後一條路。”
“為瞭不讓引起我的懷疑,王充北故意說是他寫的絕筆信。而他當時的目的隻有一個,引誘我看信,令我在神不知鬼不覺得中毒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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