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淇奧宮的時候正是晌午過後,宮人們有的去午睡瞭,有的去玩牌瞭,庭院裡正是出奇的安靜。.dt.com
允央正準備回殿時,忽然聽到西配殿裡隱隱有說話的聲音,就尋聲走瞭過去。
掀開荷莖綠緞繡桂子添香圖的雲錦門簾,允央綠與鋪霞正圍著紅銅的鴨形香爐熏著衣服。
她們一個人往香爐下面的小門裡送著香料,一個人把衣服放在熏籠上,不時地變換著衣服的位置,以期香料熏得均勻又透徹。
這時,飲綠將允央的一件蓮灰色百蝴紋常服放在熏籠之上說:“這次的梅花衣香,我怎麼聞著這麼淡呢?你可是按著原來的方子配的?”
鋪霞站起來,委屈地一攤手:“姐姐又不相信我。來給你說著她從懷裡取出一張絹帕念道:“零陵香甘松白檀茴香,以上各五錢;丁香,木香各一錢,右同為粗末,入龍腦少許。你少哪一樣瞭?”
飲綠還沒說話,允央淺淺一笑地走瞭過來:“讓本宮瞧瞧,是怎麼回事?”
聽到允央的聲音,飲綠回過頭來,一臉詫異:“娘娘您怎麼到這裡來瞭?煙熏火燎的,您可不能呆在這裡。”
說著,她就將衣裳放下,扶著允央往外走。沒走幾步,她就發現允央眼睛有些腫著,像是大哭過一回,於是著急地說:“一大早劉公公就將您接走瞭,到底是什麼事啊?可是皇後又為難您瞭?不對呀,若是皇後要使手段也應是曲俊過來,怎麼會是劉福全?難道說,劉福全是皇後的人?”
允央忙打斷她的話:“別瞎猜瞭,什麼事都沒有。隻是出門時風大瞭些,吹起的沙子迷瞭眼睛。”
“原來是這樣。”飲綠的神情還是將信將疑:“不過,娘娘,這正月裡的風最是寒烈,您過眼淚的地方都被吹得發紅瞭呢。”
允央輕撫瞭一下眼睛下面:“果然有點疼呢。”
“沒事。”飲綠胸有成竹地說:“咱們妝匣裡還有瓶太真玉華膏,一塗就沒事瞭。”
允央點瞭點頭。
“這還是年前旋波公主來帶來的呢,真的很好用,比內府局送來的強瞭百倍。上回旋波公主走時還答應下回再給奴婢帶一盒益母桃花粉呢。娘娘,旋波公主什麼時候入宮啊,初一時沒見著,初五的百戲會旋波公主該來瞭吧?”
飲綠話剛說完,就發現允央猛然停下瞭腳步,低著頭深吸瞭一口氣。
“娘娘,您怎麼瞭?身子不舒服嗎?”飲綠奇怪地,小心翼翼地問。
“什麼都不要說瞭,本宮有些乏瞭瞭。”允央聲音很低,還帶著不易察覺地沙啞。
飲綠很少見到允央這樣欲言又止,一時也拿捏不準娘娘的心思,便閉瞭嘴,安靜地陪允央進瞭疏螢照晚。
換衣服的時候,飲綠拿來瞭一件品紅色綴繡八團喜相逢妝花夾衣過來,沒想到允央掃瞭一眼就搖搖頭說:“把那件石青色繡白玉蘭素綢常服拿過來吧。”
飲綠聽罷卻站著沒有動:“娘娘,這大過年的,還是穿得喜氣一點吧,最好再著一些盛妝。以娘娘的花容月貌,穿上品紅色定是嬌艷無比……沒準皇上晚上還要過來呢。”
不說皇上倒也罷瞭,一提到皇上,允央的眉頭蹙得更緊瞭些:“不必多言瞭,把衣服拿來吧。”接著允央掃瞭一眼飲綠道:“把你頭上的那支紅珊瑚珠絨簪取下來,換支品月色的。”
飲綠一怔,馬上應瞭聲:“是。”
晚膳之後,關於旋波公主忽然薨逝的流言漸漸多瞭起來,眾宮人開始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允央正在納紗宮燈下拿著一本庫房名冊在找著什麼。
飲綠端瞭一個托盤走瞭進來,她默不作聲地將一盞燕窩松子雞羹擺在瞭允央面前。隻是在放下羹湯時,連著嘆息瞭兩聲。
允央抬眼掃瞭飲綠一下:“出什麼事情瞭,唉聲嘆氣的?”
飲綠難過地撇瞭下嘴道:“回娘娘,宮裡有傳言說旋波公主……薨逝瞭。是今天下午的事兒,聽說公主是因為沾染瞭痘癥才會走得這樣急……剛才的皇上與敏妃娘娘已經趕往公主府瞭。”
“據說,敏妃娘娘一見到公主的牌位,當時就暈瞭過去,人事不醒,這會子已被送瞭矜新宮,太醫院的醫生都在往那裡趕呢。”
允央合上名冊,憂傷地說:“當母親的人才能體會,己的骨肉離去時,那種痛徹心肺的感覺。”
“本宮的扶皖不過來到世上幾個時辰,本宮每每想起心裡還如油煎火烹一樣,何況敏妃的旋波已在膝下長瞭這麼大。”
“罷瞭,這個時候本宮是不能去矜新宮的,去瞭也隻能添亂。”說到這裡,允央對飲綠一招手:“你去多寶格上取下來藥盒子,裡面的朱紅錦盒裡放著三顆龜齡丸,你把這些包好瞭,一會給敏妃送過去。”
“這個龜齡丸是……凈塵大師從民間搜集來的一個奇方,最是養腎藏血,強身健腦,滋補骨骼。如今敏妃受瞭巨大的打擊,正是萬念俱灰的時候,這會子吃什麼補藥都來不及,不如讓她進些龜齡丸,或許能讓敏妃早一天走出憂鬱。”
飲綠拿來瞭龜齡丸,低聲地說:“娘娘,您別怪奴婢多嘴。這漢陽宮中都有條不成文的規矩,妃嬪之間互贈東西是絕不會入口的。您是一片好心,可是這些龜齡丸送過去,敏妃多半就要將它們扔到一邊,娘娘的一片心意也就白白浪費瞭。”
允央長出瞭一口氣說:“你說的很有道理。倒是本宮想得簡單瞭。這樣吧,拿紙筆來。本宮將這龜齡丸的方子寫下來,與龜齡丸一並送到矜新宮。”
“敏妃縱然不喜歡本宮送的龜齡丸,但她應該會拿著本宮寫的方子請太醫來是太醫通過瞭,她也可以拿著這個方子去配藥瞭。無論如何,本宮都希望她能快點好起來,早日走出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