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飲綠有些不滿地撅起瞭嘴:“您就是性兒太好瞭,若是您有皇後敏妃的十分之一,也不至於……不至於讓她們欺負咱們淇奧宮。如今您在浣洗局裡受苦,可是皇上卻已有瞭新歡,每天你濃我濃不知過得多麼逍遙快活。”
她還想往說,可是看到瞭允央有些蕭索的神情,終於不是閉上瞭嘴巴。飲綠心裡也明白,這種事情哪是允央說瞭算的?自古以來帝王怎會長情?後宮一向都是你方唱罷我登場,像允央去年所受的恩寵已是少見的瞭。
這個時候,心裡最難受的人肯定就是允央瞭,她的苦無處訴說,有淚也隻能默默往心裡流,在這種情況,飲綠又怎能往她傷口上再撒一把鹽呢?
於是,飲綠有些不安的攏瞭攏頭發,輕聲說:“娘娘的茶涼瞭,奴婢給您換一盞去。”
允央沒有說話,隻是將書案上的花樣子收瞭起來,再鋪上瞭一張淺湖藍色的描金花卉絹,自然而然地提起瞭筆,要落筆的剎那,她又有些猶豫,心裡暗道:“我這是怎麼瞭,到底要寫什麼才好?”
終於,她拿定瞭主意。在這張描金花卉絹上寫瞭朱淑真的《元日》——火樹銀花觸目紅,揭天鼓吹鬧春風。新歡入手愁忙裡,舊事驚心憶夢中。但願暫成人繾綣,不妨常任月朦朧。賞燈那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會同。
允央寫完,還沒來得及放筆,就見飲綠神色有些慌張地走進來道:“回娘娘,劉公公來瞭。”她的話音剛落,劉福全就已從她身後走瞭出來,見到允央恭恭敬敬地行瞭一個禮道:“老奴給娘娘請安。”
允央在書案後站真瞭身體,輕輕說:“怎敢讓劉公公請安,若論本宮女官的品級比劉公公差得還遠,擔當不起這樣的大禮。”
劉福全一聽,兩話不說當即一撩身前的衣襟雙膝跪倒:“娘娘這在點撥老奴呢!老奴這幾日未來給娘娘請安,還望娘娘嚴懲!”
允央一見他這個樣子,一時也沒瞭什麼氣,她對飲綠一使眼色道:“你也太不懂事瞭,劉公公是貴客,怎麼不看座?”
飲綠會意地點瞭頭,俯身把劉公公扶瞭起來道:“浣洗局的地全是青石宮磚所徹,寒涼異常,劉公公您這把年紀如何能跪在這裡?”
劉福全起來躬身說到:“回貴妃娘娘,您在浣洗局這幾天的情況,都有人專門回給皇上。皇上知道您自到瞭這裡就休息不好,怕是不習慣,這就讓老奴給您送來一些補品,有一盒金絲血燕,一盒鐵皮楓鬥還有一瓶人參茶膏,特別囑咐您要按時吃著。若是這裡需要什麼,還請飲綠隨著去找內府局回就是瞭。”
劉福全這一番話說來,允央的表情沒什麼變化,飲綠卻是聽得怔瞭,她面對劉福全卻是沒有太多的顧及,脫口而出:“貴妃娘娘什麼都不需要,最需要的便就離開這個偏僻又陰冷的鬼地方。若是皇上真的心疼娘娘,淇奧宮那麼大,為何不讓娘娘回去住?”
劉福全沒想到飲綠直接這樣質問起來,他隻得回答道:“老奴不過是在長信宮當差的奴仆,皇上如何想的,老奴怎能知道?但是皇上能時時惦記著娘娘這就是件好事,隻要皇上心裡還有貴妃娘娘,那貴妃娘娘回淇奧宮還不是遲早的事嗎?”
飲綠盯著劉福全,見他臉上的神色也是訕訕的,便知他對於此事也沒有知道多少,於是無奈地嘆口氣說:“這件事至始至終受苦的都是我傢娘娘,不知何時,我傢娘娘才能在這漢陽宮裡揚眉吐氣?”
劉福全聽罷,有些不滿地說道:“若不是老奴知道你飲綠的為人,還以為你說的這話中對皇上不滿呢?這件事,皇上和娘娘都三緘其口,娘娘一到瞭浣洗局,皇上每天都派人過來問詢娘娘的衣食住行。老奴瞧著,比在淇奧宮時,對娘娘還上心呢!若是這也要受到質疑老奴都要為皇上打抱不平瞭。”
飲綠見劉福全變瞭臉色,不敢再多說,隻得低頭認錯道:“奴婢說話莽撞瞭,還請劉公公見諒。”
劉福全擺瞭擺手道:“你是個聰明人,應知道做奴婢的本份,再多的事情老奴也不便提點你瞭,你自己知道輕重便可。”
飲綠點瞭點頭,拿著劉福全送來的補品,默默退瞭出去。
允央見飲綠走遠瞭,才對劉福全說:“你也不必怪她,她放著好好的楊夫人不能做,跟著本宮到瞭這個僻靜又簡陋的地方,每天還要事事周全地照顧本宮而然無怨言,已是不容易,你便讓她說幾句牢騷話吧。”
“是,娘娘。”劉福全含笑應道。這時,他註意到允央正在寫的字,慢慢走過來,仔細看瞭一遍道:“娘娘,您的墨寶可否讓老奴拿回長信宮。”
允央一聽,臉上一紅:“這怎麼使得。本宮胡亂寫瞭一些,你拿回去讓皇上看到瞭,這怎麼好,本宮如何解釋?”說罷,允央便想伸手將這首〈元日〉撕瞭。
“娘娘慢來。”劉福全眼疾手快地將絹紙搶瞭過來:“您可知道,老奴來之前,皇上就已經吩咐過瞭。皇上說,這幾日朕沒有去看斂貴妃,以她的性子,必定心裡已經開瞭鍋,肯定寫瞭一些傷春悲秋的文章擺在那裡。無論寫瞭什麼,你都給朕取回來,不能見到她,看看她的字也是好的。”
允央一怔,本想奪回絹紙的手停在瞭空中:“皇上,真是這樣說的?”
劉福全肯定地點瞭點頭道:“這樣的事,老奴如何敢作假?雖然老奴不知皇上為什麼將娘娘送到這裡,但是老奴可以斷定,皇上對娘娘的情義沒有思毫的改變,不管外面的人看來,皇上正在寵信的人是誰,老奴都知道皇上心裡的人一直都是您。”
允央眼圈瞭一紅,沒有再說什麼,隻是擺瞭擺手讓劉福全去瞭。
劉福全細心地把這首《元日》收好放進袖口裡,然後道:“娘娘,這個屋子裡確實有些寒涼,老奴回去讓人給您送來一卷宣城絲毯鋪在臥室裡,夜裡定能暖和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