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的話讓洛陽府尹與宰相羅道都大吃一驚,他們皆抬起頭,有些錯愕地眼程可信。
程可信還是一臉讓人琢磨不透的神情。他恭敬站在趙元面前道:“皇上的推測臣暫時還沒有有力的證據來印證。臣隻是想說最近聽說的幾件事,還請皇上與諸位大人共同分析。”
趙元眉心一攏,眼瞼微垂,濃密的睫毛如烏雲一般隱著眸中凌厲的寒光。他知道程可信能這麼說,就是已有瞭七八分的把握。
“臣最近聽說瞭幾件事,無關聯,細想卻大有深意。第一件事就是此次出使赤谷的使團出發時隻帶瞭半程的地圖,回來時的地圖卻沒有配備。”程可信道。
趙元的目光馬上掃到瞭洛陽府尹身上。
“回……回皇上,”洛陽府尹著急地辯解道:“北疆地勢復雜,尤其現在正是夏季,各大部落皆是逐水草而居,行蹤不定。出使隊伍到達赤谷後,由赤谷人提供今天夏天的回程地圖,這是大齊出使北疆的慣例。所以隻帶半程地圖,並不是由於臣懈怠疏忽所致。”
程可信接過話道:“臣也以為此事與大齊國並無關系,因為這是使團出行的慣例,並不奇怪。但是若是外幾條消息,這半程地圖就顯得極為關鍵瞭。”
趙元眼神幽深,身子微微向前探著:“講!”
“是。”程可信聲音不高不低地說:“使團失去消息的地方是裂爪荒漠東北方,這裡雖然是赤谷人的勢力范圍,但是卻一直有一支從契丹部落分裂出來的卓薩人活動在那裡。因為信奉的神明不同,卓薩人與赤谷人向來不和,經常爭鬥,互有傷亡,可以說是世仇。可是就在前幾天忽然有消息傳回,說是卓薩人向赤谷人行瞭進貢之禮,正式成為赤谷人的附屬部落。”
“此事朕也聽說瞭,當時隻道北疆部落的分分和和是常事,並未加以重視。難道程愛卿對此有不同的”趙元神情愈發冷峻起來。
“光這一件還什麼,關鍵是後面又有一件極微小不引人註意的事傳出現瞭。”程可信目光朗朗,頗為自信:“皇上習慣在夏季去龍梅草原狩獵,往年臣都會隨皇上一起去,所以今年也想提前備下一些狩獵時用的大犬。臣今年就托商隊去裂爪荒原附近尋找當地土生土長一種奔跑迅捷的大犬。令人意外的是,雖然給出瞭比往年多幾倍的錢,卻一條也沒有買到。據說這些大犬一夜之間就被人收走瞭,當地人都很少見到。”
趙元聽到這裡已明白瞭幾分。他眸光一閃,先籲瞭口氣,接著又滿含憤懣地握拳砸在禦書案上:“說下去!”
“是。”程可信回道:“再失蹤的位置,是一片丘陵地帶,這在裂谷荒漠東北方隻此一處,同時這裡也是卓薩人活動的中心地帶。”
“所以臣有瞭一個大膽的猜想。使團出使到瞭赤谷後,赤谷人作出體諒與大度的姿態,並且盛情地款待瞭大齊使團。這些情況可以與前期使團傳回的消息互相應證。在這種情況下,使團成員就放下瞭戒備,安心地接受瞭赤谷人贈給的返程地圖與肉幹水壺等物。”
“他們按著地圖往南走,如果不出意外會在天黑的時候進入裂谷荒漠的東北丘陵地帶,並且在這裡休息。因為卓薩人認為高處與天相接,是神聖之所,所以裂谷荒漠東北方唯一的丘陵地帶就是他們供奉神明與祖先的地方。”
“當使團成員就地休息,點起篝火,拿出肉幹分食的時候,肉幹的味道吸引瞭附近的卓薩人註意。因為這種肉幹不是牛羊肉幹,雖然它們可能被牛羊油泡過,可是一加熱之後,裡面的味道還是會散發出來,這種肉幹正是大犬的肉幹。在卓薩人認為最神聖的地方食用狗肉幹,這對卓薩人而言無疑是最惡毒的詛咒,他們如何能忍?所以全部落的男女老少一定是連夜出洞,將使團成員包圍,全部砍殺殆盡!”
聽到這裡洛陽府尹臉色已經發白瞭,可是他還是問瞭一句:“可是使團畢竟是大齊國的使團,卓薩人動手之前就不嗎?”
程可信有些遺憾地搖瞭下頭:“所以說此事若想成功,地圖指示使團的路程必須精準,正好是深夜時到達丘陵地帶。夜色深深,光線不明,是商隊還是使團哪能楚?縱然有人旗幟與腰牌,卓薩人中又有幾個能認得漢字?”
洛陽府尹低下頭不再言語瞭。
程可信接著說:“天亮之後,卓薩人方才發現殺死的竟然是大齊使團,所以也害瞭怕。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卓薩人會不計一切地向赤谷人示好,以求赤谷人的庇護。否則以大齊的實力,消滅整個卓薩人也是頃刻之間的事。”
趙元聽到這裡,神情肅然地說:“整件事情,赤谷人成瞭最大的贏傢。他們不但輕輕松松收服瞭宿敵卓薩人,還將勢力范圍向南推進瞭至少兩百裡。而因為斯幹意外死在洛陽一事,大齊理虧在先,並不能對於赤谷人勢力擴張表示明確不滿,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程可信頗為憂心地說:“赤谷人此事做的天衣無縫,根本沒有破綻。若是大齊強行問責,因為使團成員已死,死無對證,反而顯得大齊小肚雞腸。赤谷人算準瞭為瞭北疆的穩定,大齊隻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好個升恒啊!”趙元冷笑一聲:“朕真是小。原以為他不過是北方蠻族,沒想到卻有這樣的手段!他想殺瞭大齊使團給他哥哥報仇,讓朕難堪,卻使瞭借刀殺人之計。這與他哥哥相比真是陰鷙兇狠瞭許多。”
此時,程可信與洛陽府尹齊聲稟道:“升恒心思縝密,行動果斷,長此以往必成大患,此人不得不防啊!”
羅道站在旁邊,隻是順勢軟綿綿地拱瞭拱手,耷拉著腦袋,一個字也說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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