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長信宮的路上,不知為何忽然下起瞭一陣急雨,允央的轎子在亭子裡避瞭一會雨,等雨勢小瞭一些,這才繼續往前走去。..
為瞭早一點回到啟祥軒,抬轎的太監繞到瞭長信宮的側門把轎子停瞭下來。可是這個側門前面有些泥濘,繡果兒怕這不平的地面把允央的絳紫色綴珊瑚石鳳頭妝花緞鞋子弄臟瞭,就不顧雨還沒停,讓抬轎子的太監把身上的防水蓑衣脫下來鋪在地上,讓允央踩上去。
本來繡果兒這麼作是為瞭保護允央的鞋子不臟,可是沒成想這些蓑衣倒把軟泥聚瞭起來,允央踩在上面,整個鞋子有一半都陷入到軟泥裡。
就在這時,劉福全正巧有事經過側門這裡,上鋪著蓑衣,抬轎的太監全身都濕透瞭。就以為這些太監為瞭貴妃娘娘主動脫下瞭蓑衣,一時間劉福全覺得十分感動,就放出話來,要給立在雨裡的太監每人品級提升半級,並每人賞一塊金鈿子。
繡果兒得知瞭此事,頗不以為然。她扶著允央進瞭長信宮,走在遊廊裡,然後嘴裡嘟囔著:“憑什麼賞他們呀?這個主意還是奴婢想出來的呢,怎麼就成瞭他們的功勞。”
允央聽到這裡,搖瞭搖頭,感慨地說:“這就是造化呀!”
繡果兒不服氣地說:“娘娘又在故弄玄虛瞭。奴婢就是太監什麼都沒做反而得瞭賞賜,於情於理說不通,故而感慨一下。”
允央回頭“是這樣嗎?你若不是強行把太監身上的穿的蓑衣要瞭過來鋪在泥地之上,讓這太監淋著雨站在那裡,怎麼會發生後面的事?所以說許多事情,不要不公平,你讓太監平白地淋瞭一場雨,這事公平嗎?”
繡果兒努瞭下嘴,不說話瞭,可是從表情卻是不服。
允央嘆瞭口氣,和顏悅色地說:“今天發生的情況倒與沈括《夢溪筆談》裡記的一件事頗為類似。”
繡果兒有些好奇地問:“娘娘又要講故事瞭,奴婢洗耳恭聽!”允央瞥瞭她一眼,聲音溫和地說:“前朝有一位叫李士衡的人,他在京朝昭文館任編校書籍職務期間,以使者身份出使到瞭高麗,一名武官做他的副手。出使任務結束後,高麗人送給李士衡和副手很多禮物。對於高麗人送的各種禮物,李士衡都不關註和在意,一切都委托給副手去處理。”
“回來的時候是乘船。李士衡與副手乘坐的船,船底有滲漏的地方,裝船時,這個副手就動瞭歪心眼,把李士衡所得的細絹及其他禮物全都墊在船底,然後把自己所得東西放在上邊,以避免浸濕或漏落。”
“啟航之後,船行駛到海上,突然遇到瞭大風,將船吹得左右搖擺,眼傾覆,船工們非常恐懼,請求把船上所裝載的東西完全丟棄到海裡去,不這樣,由於船太重必定難以免禍。同這個副手在倉皇之時準備把船裡的東西丟到海裡去,以減輕船身的重量。於是大傢也沒有時間揀擇,就慌忙往海裡扔東西。大約投到一半的時候,風忽然停瞭,不用再往海裡扔東西瞭。大傢趕緊點數檢查所投的東西,發現被扔到海裡的都是這個副手的東西,李士衡的所得的東西由於被放在最底層,所以完好無損。”
繡果兒聽到這裡,臉上一紅,訕訕地笑著說:“娘娘講的這個故事真好聽,隻是奴婢好像沒怎麼聽懂呢!與今天發生的事情又有什麼相關?”
允央抬手點瞭點她的鼻尖:“你呀,年紀長瞭一歲後,說出的話都不一樣,知道閃爍其詞瞭。這個故事你不明白,那本宮告訴你,做人一定不能投機取巧,否則就是占小便宜吃大虧!”
繡果兒有些不好意思地點瞭點頭。
回到啟祥軒後,繡果兒忙為允央換瞭衣服和鞋子,然後輕聲地問:“娘娘要不要傳晚膳?”
允央端起手邊的蓮心茶,搖瞭搖頭說:“先不急,等等皇上吧。”
抿瞭一口苦澀的蓮心茶,允央忽然感到瞭一絲寒意。她心想:“蓮心專門去心火,自己不會隻飲瞭這麼一點,就發揮作用瞭吧?”
她放下茶盞,聽著窗外晰晰瀝瀝的雨聲,莫名其妙地想到:“皇後所在之地,會不會也下起瞭雨,若是皇後斷瞭淡水,這會倒是可以多接一些水瞭。這樣無論如何也能等到皇上派兵前往出事的孤堡來營救。”
允央知道自己剛才說的那則故事不僅適合講給繡果兒,實際更適合講給自己聽。
雖然皇後與允央向來不和睦,但若是想致皇後於死地,允央還真沒有這麼想過。況且此事還牽涉到皇上,允央就感覺到更加為難。
皇上對自己的情意,允央心裡有數。可是她卻為瞭一方莫名其妙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白絹,而專門將此事向皇上隱瞞瞭。
雖然白絹一事牽涉到的關系眾多,榮妃還專門為瞭它而找過自己兩回。可是允央心裡隱隱覺得,為瞭這個小東西就與皇上心生隔閡,實在是得不償失。
“做人一定不能投機取巧,否則就是占小便宜吃大虧!”允央在心裡重復著自己剛才給繡果兒說的話,忽然感到豁然開朗。
“就算現在白絹已毀,物證消失,會令皇上生疑,我也應該把此事向皇上全盤托出。所謂信任就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皇上既然對我真心實意,我卻不能在他眼皮底下投機取巧。榮妃為人一向兩面三刀,她今天攔住我的轎子,說瞭一大通似是為我好的話,實際句句都是為她自己安生而已。我又怎麼被她牽著鼻子走?”
想到這裡,允央把繡果兒叫來吩咐道:“你一會去長信宮門口等著,若是上回來瞭,你就跑過來回本宮,本宮馬上與你一起到宮門口迎接皇上。本宮有些話,應該當面說給皇上聽,而不是被人挑撥離間,與皇上故意產生隔閡。”
繡果兒回想瞭一會,明白點瞭什麼,輕輕笑著說:“娘娘說的對,奴婢今天一妃,就知道她沒安什麼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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