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允央驚慌失措地回過頭後,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倒是對方先開瞭口:“原來……你在這裡?”
升恒摸索著把腰刀放回瞭刀鞘裡,往空中伸出手,語氣帶著說不出的欣喜:“你沒有死……在這裡!”
允央站瞭起來,她走到升恒面前,發現他雙眼通紅,在不停地留著眼淚,於是奇怪地問道:“你的眼睛怎麼瞭?受傷瞭嗎?”
升恒抬起來的手一直不肯放下,允央看他現在眼睛好像看不到東西,於是猶豫瞭一下,伸出胳膊讓他的手搭在上面。
“你沒受傷。”升恒一觸到允央的衣服,嘆息似地說瞭一句。
允央回頭瞪瞭他一眼,可是想瞭想他好像看不見,於是說:“雖是沒受傷,可是也是九死一生。倒是你,本來喝酒吃肉過得好好的,怎麼忽然眼睛看不到瞭?”
“你真不知道嗎?這不是受傷?”升恒心情好像很好,並不介意允央的話透著冷冰冰的淡漠。
允央扶著他慢慢坐在毯子上,然後回身把被他頂得亂七八糟的門整理好。她回頭看著坐在毯子上,一臉無辜的升恒,嗔怪地說:“你要進來,不會說話嗎?今天白天剛來過一隻荒原獵豹,幾乎要把我吃瞭,你大晚上不說話硬闖,我還以為又是什麼野獸,真是要嚇死人呢!”
升恒嘴角含笑地靜靜聽著她說話,他想要努力睜開眼睛,可是眼皮一抬就有眼淚不斷流出來。
允央見他的樣子十分痛苦,趕緊走過去盯關他的眼睛看:“你這是怎麼瞭?看起來不像是受傷,但卻有點發紅……”
“這是雪盲之癥。”升恒閉上瞭眼睛,好像舒服瞭一些。
允央原來在醫書上看過這種病癥,病因是在雪地裡太久,人的眼睛因為總受白光的刺激會出現怕光,流淚和視力模糊的情況,唯一的治療方法就是閉上眼睛,什麼都不看。
允央在爐火上熱瞭一點雪水遞到升恒的手裡,他接過來,還沒喝先笑道:“給我熱水?你們漢人不是應該在這個時候沏杯茶嗎?”
允央惱怒橫瞭他一眼,抬手就要抽走他的手裡的鐵盆,升恒卻不肯撒手:“難得你給我遞回水,別讓我空歡喜一場。”
因為他眼睛看不見,允央也就不同他一般見識,趁他喝水的時候,給他烤瞭一些肉幹和面餅。
升恒喝瞭口水,心情好像很好:“這裡有水,為什麼不煮些炒谷子?”
允央詫異地挑眉:“我以為你喜歡吃肉的……我這就去煮!”
她起身沒走兩步,忽然停瞭下來,奇怪回過身:“你怎麼知道這裡有炒谷子?”
“你應該問這大雪天的,我為什麼眼睛看不見還能找到這裡來?”升恒說這話時,臉上帶著淡淡的得意,像是個孩子在炫耀著別人沒有的糖果。
允央愣瞭一下,乖乖地問:“為什麼?”
“因為這就是我為自己準備的窩棚。”升恒平靜地抿瞭口熱水:“我想,是我的馬把你帶到這裡來的吧?我帶它來過這裡幾次,它很聰明。你待它好,它就會真心誠意地對你。”
允央悄無生息地紅瞭眼眶:“它……它叫什麼名字?”
升恒的神情忽然一窒,把手裡的水輕輕地放到瞭一邊:“它叫草堆子。”
允央本以為會是暴風,霹靂之類的名字,猝不及防地聽到升恒這樣說,還真有點反應不過來:“草堆子?這算什麼名字?”
“它是我和哥哥在草堆子裡發現的,我們兩個都很喜歡它,可是它卻隻願意跟著我。所以我就叫它草堆子,說起來,我和草堆子在一起也有十年瞭。”升恒說這話時,雙手放在膝上,很莊重,但姿態卻有種說不出的傷感。
允央看著他,不知為什麼一時沒忍住掉瞭淚,她努力用自然的聲音說:“你猜到瞭?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它……”
升恒微蹙瞭下眉:“這事不能怪你,你能活到現在已經很不錯瞭,我還能要求什麼?再說,你照顧好瞭自己,才有人給我遞熱水呀,否則我一個瞎子,難不成要凍死在這裡嗎?”
他的話說得實誠,讓允央心裡的負罪感瞬間就減輕瞭不少,是啊,你沒照顧好人傢的馬,再不能不好好照顧馬的主人。
允央拿瞭烤好的,松軟噴香的肉幹,放在嘴邊吹瞭吹,覺得不燙瞭才遞給升恒。
升恒雖然閉著眼睛,可是嘴唇一直都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形。
“你怎麼會一個人出現在這裡,那麼多的赤谷騎兵呢?就算你得瞭雪盲之癥,迷瞭路,他們也會來找你呀?”允央雙手抱膝坐在他對面,看著他把肉幹塞到嘴裡,吃得津津有味。
“他們不會來瞭。”升恒用手指把面餅和肉幹卷成一圈放進嘴裡,若無其事地說。
“為什麼?你不是他們的大汗嗎?他們怎麼這樣不關心你的安危?”允央覺得這太難以理解。
升恒忽然停住瞭手裡的動作,眉間像凝瞭一層冷霜,他唇角的淺笑漸漸換成瞭陰森的冷冽:“他們能不能來,還要問過我的豹軍才行。”
允央倏然怔住瞭,張瞭張嘴,卻忍住瞭強烈的好奇心。她好像明白點瞭什麼,為什麼荒原獵豹會在白天出現在這裡,而時隔幾個時辰後升恒也來瞭,這其間必定不是不巧合。
想來肯定是升恒與薩滿長老最終還是沒有壓住火,魚死網破地幹瞭一場。升恒召來瞭豹軍,而薩滿長老則用自己帶來的騎兵對抗……至於結果,允央回想著白天生龍活虎,動作敏捷的豹子,看著眼前安然無恙的升恒,心裡也明白幾分。
但是這一役與盧坎人那一仗不同,這畢竟是對自己的族人下手,升恒不想提及也是情有可原。
允央陪著他沉默瞭一會,然後沒話找話地說:“炒谷子煮好瞭,我給你端過來。”
升恒濃密的睫毛微微一顫,溫和的說:“有勞瞭。”
聽慣瞭他平時話說**的語氣,一下子文縐縐起來,顯得很突兀,她回過道:“大汗客氣,不敢當。”
升恒先笑瞭起來:“你一定在取笑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