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懸賞令

作者:水無暇 字數:3072

冼瞎子一怔之後,爽朗大笑,倒是沒有絲毫的推托:“沈少卿,果真是厲害的人物,什麼都瞞不過你的耳目,隻是,你怎麼知道那時候也是我做的案子,難道說,那隻漏網之魚,居然一頭紮到沈少卿面前來瞭。”

沈念一直視著冼瞎子,冷聲道:“何傢的滅門之案,是你做的?”

“我也有份,無論你信不信,我並沒有殺人,我隻是負責搜索的人,也就是追那個逃命的,一追數十裡,卻依然讓他跑掉的那個倒黴鬼。”冼瞎子不避不躲的,往身後的竹椅上坐下來,“地方小,東西又多,兩位擔待著些。”

“我信。”既然要引他前來,必然是有緊迫的原因,如果冼瞎子手上有五十條人命,那麼就是前來送死,不至於會傻到頭腦發熱,想來還是因為性命攸關,想要避開禍事。

“沈少卿快人快語,好,好,小婁說,隻有你可以幫我們哥倆,我還將信將疑的,如今看著你的風范,已經知道我不是好人,也沒沖上來喊打喊殺,帶著個不會武功的大姑娘過來,冼瞎子想不說敬佩兩個字都難。”冼瞎子居然還拿起杯茶,喝瞭一口,“大姑娘也坐,放心椅子上沒有毒。”

“你的傷還沒有好,坐下休息。”沈念一溫和的說道,孫世寧明明知道眼前這個人,就是張千口中那個追瞭他一整夜的惡徒,她卻不覺得害怕,大概是沈念一的態度影響瞭她,他這樣鎮定自若,顯然早就有瞭萬全之策。

“大姑娘還受瞭傷,這不是瞎子要多嘴,沈少卿也太不憐香惜玉瞭,與其帶著佳人涉險,何不留在大理寺中,還是說,沈少卿覺得如今的大理寺裡頭也不太安全瞭。”冼瞎子喝茶的聲響不小,像是膽子格外大,又像是要掩飾什麼。

“最重要的東西,從你手中丟失,所以你偷雞不成蝕把米,如今想逃又逃不瞭,想來想去,不如將東傢供出來,保全自己的性命。”沈念一低聲道,“你既然說在這裡住瞭七八年,東傢就不知曉你還有這個落腳處?”

“狡兔三窟,我舍瞭兩個落腳地,才千方百計的躲到這裡,沈少卿有句話說的不對,我要躲的,要供出來的,可算不得我的東傢,不過是花錢買瞭我做事之人,既然他不仁就休怪瞎子不義。”

“不是一言堂?”

“不是。”冼瞎子聳瞭聳肩膀道,“要是一言堂,我也不勞煩沈少卿出手,自己找把小刀子抹脖子,一瞭百瞭。”

沈念一沉默下來,何啟虎的滅門慘案,留下的所有線索都明明指向瞭一言堂,就連他面見皇上的時候,皇上對這個決斷也沒有任何的異議,這會兒突然冒出個當事人,直接將所有的都一舉推翻,等於是直接打瞭他的臉。

“難道說,沈少卿一直將何傢的案子算在一言堂的頭上?”冼瞎子笑得有點不懷好意,“一言堂的名聲在外,這個黑鍋背的可不小。”

“五十條人命,不會白白收場的,告訴我,你知道的,然後說出你想要的。”既然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必須要盡快解決。

從冼瞎子說他是個充數幫手的,沈念一已經知道這件案子不是一言堂所為,一言堂也算是人才濟濟,莫說是殺一傢子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根本用不著另外請人。

到底,是從何時起,讓他產生瞭錯覺,認定這件案子是一言堂做的。

郭永平,就是石老三身邊的那個郭永平,居然一傢之辭,就讓他草率的下瞭決斷,是當時太急於破案,覺得等到這句話,就像是等到瞭撥雲見日,沈念一的臉上依舊是波瀾不驚,心裡頭已經不知道翻滾成怎樣的驚濤駭浪。

如今,石老三已經中毒斃命,那麼剩下的還有郭永平這個活口。

一時之間,他有絲猶疑,應該留在這裡等著聽冼瞎子說出真相,還是先趕回去,確保郭永平不會被殺人滅口,要是郭永平再死瞭,那麼冼瞎子說的話,又找誰來對證。

偏偏,冼瞎子還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老滑頭,這會兒,用兩句要緊的話,吊著沈念一來談條件,定然開出的條件十分苛刻。

沈念一很快下瞭決定,抬起眼來,看著冼瞎子:“你不過是求保命,還有下半輩子過的舒心。”

冼瞎子邊笑邊點頭:“同聰明人說話就是不費勁,沈少卿真懂我們這種人的心思,在刀口上舔血這些年,求的還不是等做不動的時候,別死的太難看,其實,我也不是怕死。”他停頓瞭下,“而是覺得,要是這樣死瞭,未必有點不甘心。”

如若真的隻要那麼一丁點兒好處,不用在這裡討價還價瞭,沈念一瞇瞭瞇眼,暗笑道:“不甘心也分大小,不知你要多大的?”

“何啟虎傢裡頭的那些人不是我殺的,我是溜場子的,大火還沒有燒起來,我就去追那個短命鬼,幾個人裡面就屬我的輕功最好,沒想到居然沒有追到他,跑瞭也就跑瞭,反正知道此事的人也不是一兩個,沒準有個口風不太緊的說漏出去也是正常的。”

一個人跑掉,大傢都沒有當回事情,直到回去復命,才知道誤瞭大事,跑瞭人不算,最為要緊的物什,也跟著那人流露出去。

而買兇殺人的主顧,卻不肯說出,那要緊的物什到底是什麼!

冼瞎子的眼睛不管用,心裡卻通透一片,明白此事不會善瞭,他回身擺瞭個幌子,學那個人的招數,看似是往城外遠遠的去瞭,實則,卻隱匿在天都城內。

小隱隱於山,大隱隱於市。

才幾天以後,冼瞎子等到消息,與他同行的三人之中,死瞭一個,而且還是那個武功勝過他良多的人,他記得那人的劍,快到不可思議,手指揮動之間,就能輕易割開別人的咽喉,這樣的人都死瞭,那麼,接下來必然會輪到他。

沒有做成承諾的事情,他有些想不明白,為什麼在派遣出任務之前,都沒有說過,還有這樣重要的東西。

到底是誰在耍誰呢,又或者說,不過是要滅口的理由。

於是,他更加小心翼翼,整天猶如驚弓之鳥,直到他過去的搭檔婁凡白尋到他的住所,給他看瞭一張紙。

“看來,小婁比你更加謹慎,他的藏身之處也更加隱晦點。”一直沒開口說話的孫世寧開瞭口道。

“姑娘傢傢,大老爺們說話的時候,別插嘴。”冼瞎子還真是不給面子,他心底有些疑惑,這個女人是誰,沈少卿帶來這邊又是為何?

孫世寧一點沒動氣,她輕輕笑起來道:“歸元寺的雪梅與旁處都不同,香氣淡雅而悠長,所以落在香灰裡,也揮散不去,所以很多女眷都特別喜歡到歸元寺燒香許願,說是在寺裡兜兜轉轉一圈出來,衣裙上不會有嗆人的煙火氣。”

冼瞎子張開嘴,做出吃驚的樣子:“倒是我小瞧瞭這位姑娘的本事,果然是真人不露相。”

“也算不得什麼本事,不過是湊巧。”孫世寧自謙道,她進屋時,先聞到一陣竹子香氣,很是清冽好聞,等坐定瞭,才聞到其後另有淡香怡人,仔細分辨後,才識得是歸元寺的香火氣,如此說來,婁凡白都落腳處就是在歸元寺瞭。

冼瞎子見她不願多說,輕咳一聲道:“假如不是遇到小婁,我還不知道自己已經上瞭懸賞令,排名還真是不低,身價有這個數。”他比瞭比三根手指,“想想可笑,我受人錢財,替人消災,不過收瞭一千貫,沒料得,對方用來殺我的銀錢翻瞭三倍。”

“那個從你手底下逃走的人在不在懸賞令上?”沈念一對這張懸賞令早有耳聞,這是江湖白黑不明的一道不成文的規矩,是專門殺人的,與那些分派任務的又不同,隻是江湖有江湖的規矩,隻要不涉及到無辜之人,朝廷也就睜隻眼閉隻眼的。

“那個人,真正是見鬼瞭,都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來歷身份,就像是隔壁買菜的小哥,走過路過,見過就忘,哪怕是真想懸賞殺人,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一提起張千,冼瞎子咬牙切齒的,“做這筆買賣的時候,我還能看到點光線,想著賺比現成的,回來將養將養才好,沒想到,真是沒想到。”

“你都眼睛看不見,又怎麼知道懸賞令上真有你的名字?”孫世寧還真是要麼不開口,一張嘴就一鳴驚人。

冼瞎子自認是個聰明絕頂的人,居然從來就沒有懷疑過這一點,一來他貪生怕死,二來與他同行的人也確實是死瞭,所以婁凡白找到他的時候,他隻當是抓住瞭救命稻草,那裡還肯松手,他沒有想過婁凡白會不會騙他。

“騙人都要有個目的,要是小婁騙我,又為瞭什麼?”冼瞎子還在死鴨子嘴硬。

“為瞭讓你畏手畏腳,躲在這裡,不敢出現。”孫世寧沖著沈念一笑道,“沈大人覺得我說的話是不是有幾分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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