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一丘之貉

作者:水無暇 字數:3085

那些官兵也是見風使舵,來瞭個頭銜更大的,自然就不再聽從閔知府的話,再說看閔知府的樣子,泥菩薩過江自身都難保瞭,哪裡還有能耐對付別人。

沈念一沒想到三皇子比他想得更加周全,連連點頭道:“三皇子的話極是,你們哪個去將高將軍請來?”

有人自告奮勇,搶著這個功勞就去,高將軍怕是早早就在等這出戲唱完,也很清楚閔子衿手中根本沒有勝算的把握,他有些不喜閔子衿用以往的人情來脅迫他帶兵過來,等於是越級,瞞著皇上動用兵權,巴不得有人出來好好治他。

當然,他又不想來一個多嘴多舌的,以免到時候將他一並牽連進去,得不償失,因此遇到沈念一以後,十分的滿意,沈少卿這個人素來喜歡做事遠遠多過喜歡說話,就算知道些小小的紕漏,也絕對不會將他往皇上面前告狀的。

於是,他先賣瞭個人情,將一行人放行,見到其中還有三皇子,他就更加確定今天這一場較量,閔子衿必輸無疑。

從頭到尾,閔子衿都躲在屋中吃香喝辣,根本沒有出來有所擔當,他知道閔子衿也害怕疫情傳播,所以就像是隻縮頭烏龜一般,成天還指派他做東做西,所以當閔子衿問他來的是何人時,他隻說是沈念一,又問可曾帶瞭聖旨之類,他立時搖頭道,這些都沒有,還是托瞭他的人情才給放行,如果有聖旨,怕是早就拿出來示人瞭。

閔子衿覺得這個解釋非常合理,邊啃著一隻油汪汪的雞腿,邊恨聲道:“此人專愛管閑事,非但數次壞我的事,還讓我看他的臉色,今天我也要讓他瞧瞧,我也不是那麼好惹的,隻身前來,他還真有這個膽子,不過也對,他沒有想過,你帶瞭這麼多的官兵在協助於我。有他好看!”

閔子衿不說這句話,他大概還不會再從後面加把勁推動一下,他立時建議道,誰都知道沈少卿的武功名滿天下,既然要與其面對面的討伐,必須要多帶點人手。

眼見著閔子衿洋洋得意的帶著大隊的官兵揚長而去,他在方才其坐過的那張桌子邊,緩緩的也坐瞭下來,拿過一個空杯,為自己斟一杯酒,自言自語道:“你成天躲在這裡過舒舒服服的日子,卻讓我與兄弟們在外提心吊膽,你害怕瘟疫,我們就不怕瞭?你太把自己當人,也太不把我們當人瞭。”

他才喝過兩杯,已經有手下人,匆匆忙忙進來,他站起身,知道是事情已經有瞭定數,果然得到的消息與進展都與他預算的相差無幾,再加上三皇子的話語中,用的是請他過去商議,很明顯就沒有將他與閔子衿規為一丘之貉,而是想要啟用他的意思。

他忙不迭的出來,三皇子背著雙手站在人群中間,與方才所見到的模樣,又略有不同,他也顧不得細想這些,上前詢問道:“不知三皇子要屬下做些什麼?”

寅豐顯然是心情大好:“高將軍來得正好,我在同沈少卿商議,說要送這些人回去。”

高將軍吃瞭一驚道:“要送他們回去,是三皇子的主意,還是皇上的?”

“是沈少卿的主意,我覺得很好很合適。”寅豐看看高將軍的樣子,“沈少卿說過,這次絕對不是疫情,不過是被壞人在水源中下瞭毒,就是要我們內亂,你還不相信沈少卿的決斷嗎?”

“相信,沈少卿做事果斷,再加上有三皇子把關,必然是事倍功半的。”高將軍聽到不是疫情也是松瞭口氣的。

“我看這些人,也實屬可憐,本來中毒就傷身,再加上被不明就裡的壓到這裡來,受瞭好些驚嚇,所以應允他們暫且回傢中去休息,這裡的人實在太多,要是有人撐不住得瞭其他的病,反而成瞭人為的疫情,才是真正要命的。”

寅豐說得很順溜,既然此地有五百官兵,那麼就讓官兵護送,分成小隊,十個病人為一隊,讓四名官兵跟隨,要是途中有人走不動,也好有個年輕力壯的出來扶持扶持,那些婦孺老人更加需要有人幫一把,這樣一來,也算是將好事做到底瞭。

“不,也還沒有真的到底,等到那解毒的藥劑出來,才真正是為百姓做瞭一樁大好事。”寅豐眼睛發亮,唇角含笑道,“當然,我回去向父皇稟明時,也不會拉下高將軍的功勞。”

季敏又適時湊過來說瞭兩句話,寅豐點點頭,接著說道:“我也不會同父皇提及你被閔子衿要挾的事情,隻說是他強行令你行事,你迫於他手中的聖旨,不得不聽命於他。”

高將軍心口的那塊大石徹底落地,連聲應道:“三皇子說的極是,我立時就安排下去,務必將所有的病人全部安全送回傢。”

“對,還有最好與他們說出、的地址逐一核對,確認,以確保那些解毒藥可以順利送到。”寅豐說的這幾句,分明都是季敏在教授於他,不過話是真的說到點子上頭,任憑是誰聽瞭都要贊許兩聲的。

高將軍一個轉身,指著已經沒有威脅的閔子衿問道:“那麼這個人,三皇子預備如何處置?”

“將他手中的聖旨奪下,先關押起來,讓皇上決定如何處置,百姓們說得對,這樣的人根本不配身為父母官!”寅豐實在看閔子衿不順眼,隻聽到季敏那幾句話,是不是太不把他這個皇子放在眼中瞭,居然明明知曉他在此地,還大言不慚,他冷冷哼瞭一聲,既然如此,那麼就定然要其好看!

高將軍辦事效率很快,先點瞭五十個精兵出來,將已經等候良久的第一批人送走。

打谷場中一下子走瞭百多人,好似都空閑出來不少,唐楚柔替那個胳膊劃傷的孩子包紮完畢,總算是有時間靠在一邊,坐下來喝口水,她抬起頭來,鄭容和也正好在望向她這裡,兩個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一觸,都忍不住笑瞭起來。

她的樣子憔悴凌亂,他卻覺得依然清秀娟麗,甚至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好看,隻是不知那些在她一雙纖手底下走過的病人可知道她的本職是個仵作,要是說破瞭,大概又有不少人要怕得不會說話瞭。

吳卓義也忙停下來,走過來,在她的身邊一尺距離處坐下來,低聲說瞭兩句什麼,那樣子也夠疲累的,唐楚柔也回瞭一句,兩個人就再沒有交談,吳卓義更是那邊身體歪過去,好似已經瞌睡到極點,直接入眠瞭。

唐楚柔喝完手中的清水,抹一下嘴角站起來,向著鄭容和走過來,沒有多餘的話,輕手輕腳的站在他的右側,低頭看他寫字,她見過他開藥方,龍飛鳳舞的潦草,沒想到正兒八經書寫的時候,字體格外端正大氣。

抬起頭來,看一眼,至少還有百多人的隊伍,她輕聲道:“想一想,幸好不是瘟疫。”

“是,幸好不是瘟疫。”鄭容和嘴唇咧出點笑容,“就算是瘟疫,我也會來的。”

“我知道。”唐楚柔格外的溫柔,“你的膽子其實比誰都大。”

“這話,我可不敢在你面前班門弄斧,論膽子大,我沒敢同你比。”鄭容和老老實實的答道,大理寺的仵作,不知見過多少屍體,有些已經腐爛敗壞到極點,他看的病人,就算病情再重,至少還是有口氣在的活人。

唐楚柔笑得眼睛宛如新月:“我沒有告訴大傢。”

“是不該告訴,免得嚇壞小孩子。”鄭容和正正經經的答道。

唐楚柔用手拂過鬢角的碎發,聲音更低,大概隻有他們彼此能夠聽見:“真正比在大理寺還累,主要是在你們出現前,我以為沒有盼頭瞭,我害怕看著那些孩子,不能挽回性命,在我面前咽氣。”

鄭容和手中的筆一抖,墨汁掉下來,印在紙張的一角,面前站著的是個豐滿的婦人,一雙眼看看他,又看看唐楚柔,忽而笑道:“兩位大夫是一對兒的吧?”

她身後立時有人起勁的探出身體來問道:“大嬸,你怎麼看出來的?”

婦人拍拍胸口道:“我在自傢村裡也給七八對做過媒瞭,這男女之間有情無情,還不是一眼就能看出分曉,你們看看這一對多麼般配,真正是郎才女貌。”

後面立時七嘴八舌的有人附和贊同,又問他們幾時辦喜事,要是趕得上,都要去討杯喜酒來喝的。

唐楚柔膽子大,臉面卻薄,一下子飛瞭紅暈,也不辯解,也不推托,隻草草說一句:“那你先忙著,我去看看那邊還有沒有要我幫忙的病人。”

鄭容和呆頭鵝一樣,隻會拿著筆笑,那個婦人補瞭一句道:“你放心,她心裡頭必然是有你的,否則怎麼會臉紅,要是不喜歡早就動氣反駁瞭。”

“我知道。”鄭容和胸口仿佛湧出甘甜泉眼,流淌過全身,“我不逼著她,水到渠成就好。”那婦人笑著低下頭來,不知在他耳邊說瞭什麼,這一次換到鄭容和臉紅,那邊還有人起哄叫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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