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二章:半途作廢

作者:水無暇 字數:3069

鄭容和被問得一怔,停瞭片刻才道:“你方才說老沈忙得馬不停蹄,我想是不是有哪裡不妥,否則的話,他以往也是主管宮外之事,如何一而再再而三的進宮去?”

孫世寧微微笑道:“這些都是他的公務,我問得也不多,回頭等他都忙好瞭,請鄭大夫去傢中坐坐,到時候,你盡管盤問他,他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鄭容和的神情這才恢復瞭常態:“如此最好,蜻蜓還吵著說,孫姑娘一嫁人成瞭沈夫人,連花雕雞都沒得吃瞭。”

紅桃耳朵可尖,花雕雞三個字幾乎是她的死穴,方才對他們的對話漠不關心,這會兒擠著往前蹭:“小媳婦,是不是要去明月樓,我去同魯幺說,先不回傢瞭。”

孫世寧用手指在她額角重重點瞭兩下:“昨天不是才吃過,照此以往的,明月樓的花雕雞,倒是有大半進瞭我們傢,旁人還要不要吃瞭!”

紅桃躲開她的手,訕訕笑道:“我就是聽你在說,不吃就不吃,那麼兇做什麼。”

孫世寧同鄭容和行禮告辭,那笑容一直等到走出正安堂,又十來步,見魯幺的馬車還在等著她們兩個,才慢慢的收斂起來:“紅桃,如果一個不會撒謊的人突然撒謊瞭,代表著什麼意思?”

“他心虛,害怕,不想讓你看出他在想什麼。”紅桃的反應倒也不慢。

“你說的一點都沒有錯。”鄭容和的那句話是脫口而出,正因為是他在心裡頭不知道已經想瞭多少遍,所以在問題倒瞭眼前時,一個不防備就說漏瞭嘴,他不是很善於掩飾的人,所以盡力想要將話圓回來。

她沒有揭破他,是因為他與沈念一的交情放在那裡,今天便是相公親自在這裡,也聽出瞭破綻,卻依然不會懷疑於他,要是連鄭大夫都要懷疑,那麼人心實在是太可怕瞭。

孫世寧不認為鄭容和是別有所圖,他畢竟也是開醫館的,來來往往的人也不少,難免會聽到一些小道消息,或者是對沈念一不利的,又或者是民間對先帝龍馭歸天這件事,談論的沸沸揚揚,他是真心實意在為相公擔心。

她將這些可能性都拋下,盡力將方才鄭容和的前後表情在心裡,重新比擬瞭一下,可以肯定的是鄭大夫心中藏著事情,而且還是大事情。

等孫世寧重新在車廂落瞭座,聶思娘斜乜著眼看她道:“這個小大夫倒是真材實料,果然是新人輩出,我們都老瞭。”

她說著話,還用手指敲瞭兩下車壁:“石頭,不服老都不成瞭。”

石樂沖學著紅桃的樣子,也坐在車廂頂上,車廂不大坐三個人已經不寬敞,他要是同聶思娘離得這樣近,還不知道紅桃這個丫頭回去要怎麼編排他。

明明在山裡的時候,他從來沒有教過她這些婦道人傢的長舌碎嘴,沈念一就更加沒有可能教授,怎麼她到瞭天都城短短的時日就無師自通瞭,不管他如何解釋,與聶思娘不過是故交,如今見其可憐,想著能夠盡力拉扯一把。

紅桃的腦袋搖得和撥浪鼓一樣,反而又拿些不知哪裡聽來的可笑言語反駁,他爭論半天,才發現根本是浪費時間,紅桃依然什麼都不懂,她就是依樣畫葫蘆,拿他做練手。

“他可說瞭,為什麼想要覬覦我傢傳的秘術?”聶思娘等著馬車駛動,才緩緩問道。

“他的師父死於惡疾,成瞭他心裡放不下的一塊地方,要是能夠得瞭這個麻藥,一來是他瞭瞭心願,二來他以後若是再遇到相同的病癥,可以盡心醫治。”孫世寧根本沒有藏掖,一股腦兒的都說瞭。

聶思娘拉過她的手,看瞭看道:“他替你治的?”

“鄭大夫替我治好瞭大半,後來又去宮中向如今的太皇太後接來一副特別的手套,戴瞭個把月,成瞭現在這副模樣。”

“連太皇太後的物什都能要到,你們小倆口真有些手眼通天的本事。”聶思娘在她的掌心輕輕拍瞭兩下又道,“你為何沒說,最初的時候,到底是什麼傷到你?”

“你那個相公這樣的本事,除瞭一言堂,隻怕是江湖中,朝野上下,人人都在忌諱,你想想看,連你被歹人擄走,想必也是顧慮著當真傷瞭你,會引發整個大理寺沒完沒瞭的反噬,所以才反復衡量,到底值不值當。”

聶思娘沒肯放松開她的手,一雙眼幾乎能夠直視進她的內心深處:“真有意思,你居然能夠抵擋得住我的探究。”

“因為我問心無愧。”孫世寧心裡頭隱隱有些怒氣,就說這個聶思娘亦正亦邪,好好在說話,卻叫人心情不悅,好似那種打探已經碰觸到瞭她的底線。令她的戒備心不得不又多加瞭兩成。

“真正說的是傻話,受傷的人是你,你如何有愧?”聶思娘嘖嘖嘴笑道,“要我說,你肯定是為瞭你那個相公才受的重傷。”

“娘子說要替我的雙手整骨,我心下十分感激,但是有些事情,不是娘子要打聽,我就一定要說的,恕難從命。”孫世寧的性子平日裡也算溫婉,這會兒卻不得再忍,“如果娘子不願意出手相助,那麼我也不會羞惱,因為對這雙手的傷勢,我早已經認命,早已經比我想象的要恢復得好瞭太多。”

這雙看起來很醜的手,卻是鄭大夫辛辛苦苦搶回來的,還有寅迄,如今不能直呼其名瞭,已經是當今的皇上,他被關進夾圈道那日,依舊在惦記她的傷勢,一個人能夠獲得良多,再要過多要求,反而成瞭一個貪字。

“這說的可就真的是氣話瞭。”聶思娘反而沒有動氣,她方才在正安堂中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回到他們之間,又變得好相處起來,“我既然已經答應要替你整骨,豈非有半途作廢的道理,你真當我以此要挾,求得更多?”

“不,娘子早已經看破世間種種,哪裡還來得有欲有求。”孫世寧素來對事不對人,放開方才的話題,她還是很客氣,很明理。

“你倒是真會說話。”聶思娘抬手撫瞭撫發鬢,“最多三日,你讓我準備三日,我便助你恢復到過往的靈巧度,隻多不少。”

“敢問整骨以後,我的雙手要多久不能自理?”

“十來天,看恢復的程度,不過要說完完全全的瞭結,怕是前後總要三個來月。”聶思娘說到正事也很認真,“十來天以後,你可以做如今能做的事情,不礙事的。”

孫世寧沒有再過多詢問,船到橋頭自然直,等整骨當真展開,再慢慢細問也不遲,魯幺先將一行人送回到新宅院,石樂沖下瞭車來,雙手叉腰看著外墻,嘆口氣道:“真是可惜,居然讓那個小子跑瞭,比兔子跑得還快。”

“跑得瞭和尚跑不瞭廟。”柳鹿林在身後補充瞭一句。

“他不可能會得再回到城西小院中去。”聶思娘低聲道,“他本來倒是還有個母親,兩年前老母親過世,傢裡也沒有留下些什麼,他跟著一群人不學好,成天欺善怕惡的,我也懶得數落他,閉瞭門隻當什麼都不清楚,反正他們也不會惹城西住瞭多年的那些老街坊。”

“敢情還兔子不吃窩邊草瞭。”石樂沖又問道,“你在城西的時候,同這些街裡街坊可有往來?”

“一個一個都窮得揭不開鍋,哪裡來的心思同鄰居往來,就防著過來借米借柴,到時候推又不是,不推又不是的。”聶思娘的眼睛瞇瞭一下道,“城西前後三道小巷,至少也住著四十多傢,要我細說有些什麼人,我住瞭這麼多年,都未必能夠說得出來。”

“娘子方才說,阿東的老母親兩年前過世瞭?”孫世寧插話問道。

“是,本來還沒留意,外出買菜的時候,見門前燒著紙,可憐傢中就一個兒子,也沒有人哭靈守夜的,有些耳語傳過來,便知道是她染病死瞭。”聶思娘望著她笑道,“你指著的,總是旁人不太註意的細節。”

“我隻是方才聽娘子說,與那些街坊並無來往,所以就在想,會不會真的阿東在兩年前就離開瞭,母親逝世,他留在傢中,又沒有留下可以花銷的錢財,與其坐吃山空,還不如趁著年輕力壯,出去試試機會,真的阿東一離開,假的阿東就在娘子的對面住瞭下來。”

反正差不多年紀,差不多身形的少年,本來也不是抬頭低頭都能見著的,少年人正值長身體的時候,變化甚大,若是聶思娘當真看出一點點破綻,問起來,也足以應付掩飾。

“兩年前。”聶思娘顯然對她的假設有些感興趣,“你要讓我想出阿東倆年前長什麼樣子,我還當真是說不上來。”

“想必娘子壓根就沒放在眼裡,記在心上。”孫世寧微微笑道。

“那也不對,就算是我看不出來,那些同他一起混混的也都漏眼瞭?”聶思娘追問道,“這個,你如何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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