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一的腳步猛地停住瞭,緩緩轉過頭來,看著孫世寧,沉聲問道:“你方才說瞭什麼?”
“我說,那次毒藥額事情,鄭大夫和你不是都說毒藥的來源是西樹國,我對這些國事不太瞭解,舜天國的事情,也是聽你經常在說,才稍微多瞭瞭解,這個西樹國,又在哪裡,有沒有人把守邊關?”
孫世寧的話都沒有來得及說完,沈念一將她的手放開:“你等我,別動,在這裡等著我。”
他急急忙忙向著寧夏生身邊走去,本來兩人一直並肩而行,誰都知道他們倆口子怕是有悄悄話要說,沒人會來打擾,忽然見沈念一臉色大變離開,安妍佾看瞭看沈柏森道:“倆個孩子吵嘴瞭?”
“不像是吵嘴的樣子,而且你見過念兒同人吵架?”
“世寧的性子溫和,也不會吵嘴,不行,我要去看看才放心。”安妍佾才一動,被沈柏森拉住。
“念兒的事情會自己處理好的。”
“可世寧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看著怪可憐勁兒的。”安妍佾總是不放心,“莫非是念兒說瞭重話,傷瞭她的心。”
“不對,念兒去找寧將軍瞭。”沈柏森的眼力更好,“寧將軍聽瞭以後,臉色也不好看,恐怕,恐怕是他們小倆口說著說著,讓念兒想到什麼要緊的所在。”
孫世寧很是聽話,果然站著沒動,片刻之後,沈念一與寧夏生齊齊回到她的身邊,寧夏生難得的一臉正經:“她真是隨口說的?”
“就是隨口,才能想到我們正好忽略掉的。”沈念一苦笑瞭下道,“我們的關註點是一樣的,過於集中,也過於自信。”
“是,我一味隻在猜測舜天國內到底發生瞭什麼,消息藏得這樣好,不曾想過還有西樹國,別說是我們疏忽大意,那邊隻有五千兵馬駐守,因為西樹弱小,開朝以來,就沒有敢明著進犯過天朝。”
要是實力實在懸殊,那麼就算拿出氣勢如虹,也是根本以卵擊石,所以西樹國的國主做出安分守己的姿態,每年還要向天朝朝廷上供,而天朝則客氣的還禮。
“就算有這個可能,我依然覺得西樹翻動不瞭大風大浪的。”寧夏生搖瞭搖頭道,“人數不多,國力有限,他們的國主隻要稍微有些腦子,就不會做這樣的蠢事。”
“如果是真的倆敗俱傷瞭呢?”孫世寧小心翼翼的問道。
“你以為我帶兵上陣,會怎麼個倆敗俱傷!”寧夏生有些發急,說話的口氣有些重,還是看著沈念一在場,才給她留瞭幾分情面。
越是不可能的事情,冷不丁被拿出來說事,越是容易動搖人心,這個道理,誰都明白,寧夏生對孫世寧徒增恨意,她一句無意的話,讓他心緒不寧瞭。
“我不懂帶兵之事,我隻是想到什麼便說瞭。”孫世寧對他的強勢,毫無怯意,能夠長時間待在沈念一身邊,而面不改色的人,恐怕也不會對誰特別畏懼的,“要是寧將軍認為我說錯瞭,也實屬正常。”
“不是,我不是不許你說話。”寧夏生一解釋,更加覺得心煩意亂,“讓我再想想,讓我再細想想。”
“如果寧將軍不介意的話,我還想多說一句。”
“但說無妨。”
“如果對方一開始要的,就不是我們,而是舜天呢?”孫世寧一雙眼格外晶亮,神情格外認真,“都說小魚吃大魚,那也要循序漸進,吃瞭稍大的敵手,才有可能吃更大的敵手。”
面前的兩個男人同時沉默下來,她的話,在倆人心裡頭都震蕩起瞭波瀾,而這波瀾,一時半會,還當真壓制不下去瞭。
“要麼,請沈相也來聽聽她說的這些。”寧夏生摸摸鼻子道,“我倒真是有些把握不住瞭。”
“也好,我去請父親過來。”沈念一知道此事可大可小。
小的話,就是孫世寧信口開河的一句話,被風一吹,誰還能記得。
大的話,被她直接言中真相,要是這裡交戰大得熱火朝天,而那邊的秘密謀劃,等的就是這一步,等他們想要回頭去收拾那邊,恐怕已經來不及瞭。
安妍佾看著沈念一快步走近,忙不迭問道:“出什麼事情瞭?”
“父親,我們有些想法,請你過來商議。”沈念一沉著答道。
“你們,你們三人?”沈柏森的問題也有些突兀瞭。
“是世寧想的,我和寧將軍想請父親把關。”
沈柏森點點頭:“夫人,你要不要一起過去?”
“也好,你們別幾個大男人一起欺負瞭世寧,她畢竟是個不懂朝政的普通女子,若是真的說錯瞭話,誰也不許為難她。”安妍佾知道整件事情不會輕易罷休,先將話說在瞭前頭。
“你給念兒找的這個媳婦,恐怕比你我想的要更加出色。”沈柏森已經開步走出去。
“你爹的話,是什麼意思?”安妍佾撇撇嘴角問道。
“父親是在誇你。”沈念一面不改色的答道。
沈柏森已經聽過瞭孫世寧的想法,臉孔沉下來:“你們以前都沒有想過?”
“真的沒有,沈相也是知道的,西樹頗為安分,至少擺出來的姿態是安分的,所以先帝都沒有將其當回事情。”寧夏生摸摸鼻子道。
“實則,西樹離天都的距離更近,不是嗎?”沈柏森,蹲下來,從旁邊撿起一根樹枝,在雪地上寫寫畫畫起來。
如果不計較兩軍的人數懸殊,不計較舜天國始終虎視眈眈,而西樹國做出的伏小姿態,要是西樹國內的兵力盡數派出的話,大概不需一天半就能夠到達天都城。
“不過,西樹不會攻打天都城。”這一句,沈柏森說得很肯定,“要是一天半就能夠解決的問題,不會一直俯首為臣。”
隻因為,西樹國內能夠當成精兵調派的統共隻有五千人,五千人,要突破防線,就不可能毫發無損,再要對上天都城外的駐兵,根本沒有進城就是個全軍覆沒的結果。
“要不是隻帶瞭三百輕騎兵過來接應,而是讓新帝首肯,將天都城外的兵力借出的話,那麼西樹國興許還有一成的機會。”沈柏森手中的樹枝,在地上畫瞭個半圓,路線已經繞過去,直接向著西北方向而去。
“這又是?”寧夏生定眼看去,“是我們所處的位置。”
“是的。”沈念一已經明白瞭父親的意思,“要是西樹國本來的目標就不是我們,而是繞過我們,前往舜天國呢,那麼路上需要點時間,也應該已經到瞭。”
“舜天國的兵力都在與我們交戰,在我們遇到雪崩以後,恐怕更加是傾巢而出瞭,這是這麼些年來,唯一的,最好的機會。”寧夏生用力點點頭道,“如果是我的話,我也會選擇孤註一擲。”
“無論舜天國中,如今是誰在掌權,都不會放棄這樣的良機。”沈念一的手指點在那個點,“那麼西樹的五千兵馬從這裡攻進舜天的話,他們的老國主已經重病不問朝政,而叔叔與侄子之間還有矛盾內訌。”
可想而知的結局已經呈現在諸人面前,西樹國隻要獲得瞭舜天的內廷,那麼從後方再重新調遣兵馬,無論舜天這一仗與天朝,誰輸誰贏,西樹國才會是真正的大贏傢。
孫世寧已經自覺往後退瞭兩步,她沒想到自己無心的一句話,居然讓三個男人大動幹戈起來,她抬眼看瞭看安妍佾,而對方給瞭她個安心的笑容。
“西樹要舜天有什麼用?”這是寧夏生的問題。
“這個,目前還不好說,不過方才已經說瞭小魚吃大魚的道理,我隻是在想,舜天人也是強悍的性格,西樹國縱然將整個內廷盡數拿下,又要花費多久,才能夠平復國中的內亂,而那些舜天人又會有多少肯聽從他們的指揮。”沈念一想的稍許久遠些。
他總覺得這些浮在表面,能夠讓他們都想到的,還遠遠不夠,必然還有更多千絲萬縷的關系,在他們看不到的,想不到的陰暗面,正在慢慢的滋長著。
然而,僅憑這會兒孫世寧的一句突發奇想,要讓他們在情況未明之下,想到更深一層,隻怕是有些困難的。
“不管瞭,與其在這裡猜來想去的,不如等我回去,先痛痛快快的打上一仗,把舜天軍隊都給打得落花流水,給我統統滾回去!”寧夏生抬起手,在臉上重重抹瞭一把,“其餘的,稍後再走一步看一步,要是讓我知道西樹國在搗鬼,我照打不誤。”
“回到營帳中,將此事八百裡軍報送回天都城,向皇上言明,西樹可能會有異動,讓天都城外的把守將士,萬萬不可掉以輕心,必須嚴陣以待。”沈柏森也同樣明白,這會兒猜的要是被人聽見,傳播到軍中,或許會亂瞭軍心。
“好,沈相的建議極好!”寧夏生大喝一聲,忽而掉頭向著隊伍最前除走去,“范遷,范遷,下令讓所有人步速增快,全軍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