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算得上是舊識瞭,很好,很好。”太皇太後很滿意她的反應,放下她的雙手,“那麼,你必然是比常人更加瞭解皇上的心思,知道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瞭?”
她揚起手來,沒等孫世寧反應過來:“白芨,將畫卷最上頭的三卷取過來。”
“是!”白芨應聲,雙手捧著三卷畫軸走上前頭,奉上,“太皇太後,三卷都在這裡。”
太皇太後接過手來,徐徐展開道:“既然是舊識,又是沈愛卿的夫人,那麼眼力自然是很好的,快來幫著哀傢看看,這三位大傢閨秀中,皇上會比較鐘意哪一個?”
孫世寧說不緊張是假的,太皇太後方才那樣刻意的高壓之下,她會想得有些深遠,實屬再正常不過,結果太皇太後卻給她做瞭個不高不低的選擇題。
她呆呆垂眼看著已經盡數在眼前展開的畫軸,畫中美人笑意盈盈,很是美貌。然而那張美人臉完完全全陌生,根本就不認識。
太皇太後甚有耐心的解釋給她聽,這位美人的傢世背景,又說瞭多麼賢良淑德,孫世寧隻能保持個笑容,一動不動。
第一個都介紹完瞭,畫軸慢慢的重新卷起來,又取出另一軸重新開始,孫世寧看得還很用心,這些畫中女子,美則美矣,怎麼長得都那麼像,她根本都分不清楚,哪個是哪個!
“世寧,你說按著皇上的喜好,哪個選為正宮才好?”太皇太後問瞭個真是叫人難以回答的問題。
孫世寧為難的輕咳一聲,怎麼也不來個人,打個岔,救救她,她是無辜的,她對皇上真的,真的是一點心思都沒有生過。
太皇太後居然自問自答道:“是不是很難回答,她們每一個都那麼完美,哀傢也有點眼花瞭。”
“祖母要是眼花,不如孫兒自己來挑,一定挑到祖母滿意為止。”居然,居然真的有人出現瞭。
孫世寧一聽這稱謂,一顆腦袋已經快要埋到膝蓋處去瞭,她知道為什麼婆婆不要進宮瞭,嫁給公公的話,怕是要好上百倍千倍,天南地北,想去何處去何處,想說什麼,想吃什麼,沒人會看著,也沒有人會議論。
否則的話,隨便一個來頭比你大的,就讓你吃不瞭兜著走,幸好,幸好,她嫁對瞭人,這個時候,她比任何時分都更加想念沈念一。
“皇上怎麼來瞭?”太皇太後眼底一抹光,臉上是從容的笑,“算一算的話,皇上怕是有半個月沒有來長春宮瞭。”
“是孫兒不孝,實在太忙,就忽略瞭來給祖母請安。”寅迄大步而來,根本不是孫世寧印象中的那個莽撞的少年。
他那麼陌生,那麼遙遠,而且從頭到尾都沒有用眼角餘光多看她一眼,仿佛壓根就不曾認識她。
“皇上日理萬機,哀傢怎麼會不諒解,有這份心,已經難能可貴瞭,快過來哀傢的身邊坐。”太皇太後是當真歡喜起來,“白芨,白芨,將哀傢的核桃酪盛一碗過來,皇上自小就喜歡吃這個。”
“是,小灶午間就做好的,正是趕巧瞭,馬上送過來。”白芨步履輕盈,翩翩而去。
寅迄已經端坐到瞭太皇太後身邊,依然目不斜視,隻瞧瞭瞧她手邊的畫軸:“祖母是在為孫兒操持婚事?這些都是底下送來的畫像?”
“正是,正是,早早的都送到哀傢這裡,哀傢想不能以兒女情長打擾皇上辦正務,就想替皇上把關把關,這不是,哀傢想到沈夫人與皇上也算舊識,將她請瞭過來,一起商議大事。”太皇太後指著不出聲的孫世寧道。
很好,一點沒有諂媚的咋呼,看樣子沈念一挑人也有些眼光的,太皇太後倒是很欣賞孫世寧這點不卑不亢的氣質,比那些在她面前就戰戰兢兢的美人要強得多。
孫世寧聽到點名,才起身行禮:“見過皇上。”
“沈夫人,孫氏?”寅迄念出來的時候,還有些拗口。
“可不就是她,哀傢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還是個小丫頭呢,如今一轉眼都成瞭沈夫人,陪著哀傢說話,挺有規矩的,是個能幹人。”太皇太後笑得很暢快,“英傑也誇瞭她好幾句,到底不是宮裡頭長大的女子可以比擬的,真是難得。”
“與沈愛卿果真是良配,祖母也知道的,沈愛卿素來膽大,要是尋常女子見著他大理寺的那些死屍,還不嚇得花容失色,好生無趣。”寅迄的一雙眼,英氣勃勃轉過來直視於她。
“是要找個膽子大點的才好,朕也聽不得女子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
太皇太後想的是另一回事情,既然皇上這樣說瞭,那麼那位特別嬌弱不勝力的周氏恐怕是不行瞭,這個孫兒自小喜歡舞槍弄棒的,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都先放置到一邊,怎麼說都是親孫兒,總要選個合心合意的給他才好。
“皇上,太皇太後,核桃酪來瞭。”白芨端瞭兩個小小的瓷缽兒上來,十分精致。
太皇太後將其中一盞指給皇上,自己取瞭一盞:“哀傢總想到皇上小時候的那些事情,每次到瞭長春宮,見著哀傢在吃這個,腆著臉兒也要過來討倆口,那小嘴張得可大,哀傢都不舍得不給。”
寅迄溫和的笑笑,接過來慢慢的一匙一匙吃:“與朕印象中的一樣好吃。”
“那是,二十多年隻一個老宮女專門煮這幾味甜食,要是換瞭人,味道就不對,哀傢可就吃不慣瞭。”太皇太後見皇上愛吃,樂得眉開眼笑。
孫世寧站在那裡,沒人喊她坐,更沒有人說要給她也吃些點心,她樂得站著裝傻充愣,還真怕端過來一盞什麼,讓她大口的吃,再香甜豐腴的,到瞭嘴裡隻怕也是沒有味道的,豈非暴殄天物。
寅迄慢條斯理的將盞中的核桃酪都吃完,又有人送來溫熱的面巾供擦嘴擦手,他將十根手指都擦幹凈,才問道:“祖母這裡共有多少人選?”
“前前後後共有十七人,不過哀傢也是精心挑選過的,有三個特別合適。”太皇太後經皇上這樣一問,頓時來瞭興致,重新讓人將畫軸展開。
又將方才說給孫世寧聽的那些,重復瞭一回,隻是說得更加細致精到,寅迄擺出個聽得津津有味的神情。
太皇後臺見機會實在太好,湊上去問道:“皇上覺得哪個最好?”
寅迄幾乎沒有猶疑,將第三個畫軸的女子點瞭點:“便是她瞭。”
孫世寧還在看自己的裙擺,裙裾很大,看不到鞋尖,否則的話,還能多些興致。
太皇後臺笑得眼睛都快要瞧不見瞭:“成,成,皇上親口答應瞭,哀傢就好好替皇上操辦,皇上的大婚不能有半點的差池。”
“祖母的心意,孫兒銘記於心,隻是祖母千萬別太操勞。”
“不會,不會,哀傢歡喜都來不及,哀傢就想著看你早日成傢,為哀傢再多生幾個白白胖胖的曾孫兒。”太皇太後的興致一好,到這會兒才想到要問正事。
“皇上,今天怎麼會過來長春宮?”眼角有意無意的掃瞭一眼孫世寧,雖然已經將心中大事解決瞭多半,她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有些女子盡管生的良傢婦人般,卻總有花銷不盡的手段。
她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連闕英傑都對這位沈夫人贊不絕口,要知道自傢的子侄,那也是人中龍鳳,雙眼不將一般人擺放起來的,肯說一字半句的好話已經很難得。
而闕英傑居然說瞭一炷香,都沒打停住的,要不是察覺出太皇太後的臉色發沉,大概還能夠繼續往下說個沒完沒瞭的。
“祖母,二哥回來瞭,朕便是要和祖母說這個正事,他的意思是,先來見過祖母,再到禦書房見朕。”寅迄心中早有準備,將造就安排好的緣由說瞭,本來以為太皇太後見面就會直接問清楚的,沒想到拖延到此時。
“哦,寅容回來瞭,那是好事啊,好事,他也是個可憐人,平白無故吃瞭好些的苦頭,真正是……”太皇太後聽到這個消息,很是當真的想一想道,“他如何能夠先來長春宮,他雖然是皇上的兄長,是哀傢的孫兒,首先卻是皇上的臣子,沒有先來這裡的道理。”
“二哥是孝心一片,況且他被流放多時,心中必然十分牽掛祖母,朕想一想還是決定應瞭他的請求,等他見過祖母,述說完瞭委屈,再來見朕也不至於會得過於尷尬,祖母說,可是這個道理?”
太皇太後細品此話中的含義,寅容被流放的時候,弟弟還是那個不懂事的弟弟,同樣被先帝一句話關進瞭夾圈道,要是比慘烈,還當真是五十步不笑百步。
然而,轉瞬之間,先帝駕崩,弟弟直接繼位成瞭皇上,任憑是誰,也要稍許有寫心理準備,有些難以轉折的尷尬,先到長春宮來說說心事也好,以免一句話不恰當,頂撞瞭皇上,到時候,兩方都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