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不氣,你又在氣什麼緊?”孫世寧抬手捏捏她鼓起的臉頰,“又不用當真你我用雙腿走回去。”
“可是,夫人,這是宮門口,又喊不到馬車。”冬青見她那麼氣定神閑的,有些疑惑的問道,“難道說,大人會來接我們?”
“大人有那麼神機妙算嗎?”孫世寧笑著問道,“活神仙也不能。”
“那麼夫人又說不用我們雙腿走回去。”冬青的雙眼發直,她見著一輛再熟悉不過的馬車迎面而來,趕車的不是魯幺又是哪個?
車簾翻飛處,還露出裡面那人鮮紅的衣服,連紅桃居然都趕過來瞭。
“小媳婦,小媳婦,這邊。”紅桃的臂力極大,單手將人托上車,又回過身來借力給冬青。
三個人才在車中坐穩瞭,魯幺一聲吆喝,韁繩在半空打瞭個響花,馬車穩穩當當的駛開瞭。
“你們怎麼會來?”冬青真是又驚又喜,方才見到魯幺的時候,她第一次覺得這人怎麼看著就那麼順眼,從頭到腳都是再順眼不過的,恨不得多看幾眼才好。
“就說答應瞭一一的,要保護好小媳婦周全,我們在後頭悄悄跟著你們的,你們進宮,我們就在外頭等,一直等到你們出來為止。”紅桃洋洋得意道,“總不能留著你們到天黑,留著你們過夜吧!”
“這麼簡單的法子,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冬青捶瞭捶膝蓋道,“紅桃,宮裡頭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我還沒瞧見皇上,沒瞧見太皇太後,腿肚子都打擺發抖。”
“你就是個膽小鬼。”紅桃沖著她做瞭個鬼臉。
“你才是膽小鬼,你就沒見著那裡,地方又大,通道又深,你站在那裡,半天都瞧不見個人,瞧見瞭也是不敢出大氣的,我是不要進攻做宮女的,別三天,大概就自己被自己憋氣憋死瞭。”
紅桃素來與冬青要好,趕緊給她揉小腿,歪著頭疑惑問道:“真有那麼嚇人,我瞧著一一進宮回來不是都好好的嗎,不像你說的那樣。”
“大人是普通人嗎,大人是頂天立地的男兒,又是深得兩代君主器重的正卿大人,我能同大人比嗎!”冬青這會兒是徹底放松瞭,“所以,我才欽佩夫人。”
孫世寧輕笑道:“怎麼又欽佩我瞭?”
“你還待字閨中的時候,就來過長春宮的,回來也沒見你害怕,那時候,你去見過太後,我還以為太後就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可今天一瞧那個白芨姑姑,就絕對不是善茬,我明明記得,以前給我們幫手婚事的時候,那個宮女挺和善的,怎麼就不見瞭?”
“宮裡頭的人,無緣無故不見的太多瞭,你即便是想著瞭,也最好不要說出來。”孫世寧心口有點麻麻的感覺,皇上最後的那句話,不停在那裡回蕩著。
他說這是最後一次,以後,你也忘瞭吧。
如果當真能忘瞭,恐怕也被這句感傷的語氣,又給重新勾瞭起來。
他一定一定是故意的,難道說,坐在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裡,就那麼高處不勝寒嗎?
孫世寧今日一行很不痛快,盡管她不想讓身邊的人擔心,一直在努力的笑著,聽冬青的各種數落,然而沈念一回來以後,還是很輕而易舉的發現瞭。
“白天,你進宮瞭?”沈念一在大理寺就有眼線,出入宮中也算得上大事,而且又無緣無故的。
“是,太皇太後說要見我,讓一個宮女來帶我去的。”孫世寧不想說的太細。
“紅桃還是冬青陪你去的?”
“那個宮女指著冬青去的,紅桃,我也怕她惹事,沒想到她倒是聰明,和魯幺一起跟著過來,一直就在宮門邊等著我出來的。”孫世寧盡量說得平淡。
沈念一卻直接坐到她身邊,握住瞭她的手道:“太皇太後說瞭什麼?”
“隻是聊起些傢常話,然後給我看瞭些畫軸,又說皇上要大婚瞭。”這些過程,如此說來也確實沒有奇突之處。
“你見著皇上瞭?”沈念一沉聲道。
“見著瞭,以前不是還常常見到,他當瞭皇上,也不是那麼難相處的。”孫世寧笑著想要自己的手抽出來。
沈念一反而握得更緊瞭:“太皇太後說瞭你什麼?”
“沒說什麼,太皇太後與我差瞭十萬八千裡的,又能夠說什麼,我猜想著,必然是那個闕英傑回來在太皇太後面前賣弄瞭些在兩照山的事情,太皇太後就起瞭好奇之心。”
孫世寧知道爭不過他的力氣,索性就給放棄瞭,反而用另一隻手包攏瞭上去,將他溫暖的手捂在中間:“真沒有什麼,倒是冬青第一次進宮嚇得不輕。”
“受瞭委屈,也不同我說?”沈念一輕輕嘆口氣,將她抱向懷中,下巴抵在她的肩膀處,聞著她身上好聞的馨香之氣,“你總是不想讓我擔心,更不想我分心。”
“真不是委屈,太皇太後實則是有些閑不住,等皇上要大婚瞭,老人傢一忙,哪裡啊還顧得上找我們聊傢常,以後都同自傢孫媳婦聊天瞭。”孫世寧反手也抱住瞭他。
在她的視野中,他便是她的天,她的地,縱然是見過瞭皇上,這樣的信念卻沒有絲毫的動搖,她從來不後悔選擇瞭眼前這個男人。
因為他太好瞭,比她每一分每一刻想得都要更加好。
“我聽皇上說,二皇子回來瞭。”孫世寧想要說點什麼,讓這個替她擔心不已的男人分分心。
“已經回來瞭?”沈念一果然還不太知情。
“我出來的時候,說是已經進宮瞭,要面見太皇太後的,大理寺那邊沒有收到消息?”
“大理寺在宮中佈下的各色眼線,經過此次改頭換面,很多都不能再用,很多平白無故的失瞭蹤。”沈念一低聲說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總要重新部署,隻屬於他管轄范圍內的,新的政權。”
被洗牌的已經不止是那些反對新帝登基的謀逆者,朝野上下,每個重要的隸屬,都被慢慢的換上新的官員,連刑部也已經換過新上任的刑部尚書和刑部侍郎,刑部四刀剩下的三人有的升遷,有的調任。
連才去那邊解決公務的於澤回來都說,打一進門,還以為是走錯瞭地方,他不認識對方,對方也不認識他,一定要他取出身份腰牌,才能夠繼續辦事,真正是諸多不便。
“那麼大理寺中呢?”
“暫時還沒有涉入到大理寺內部,不過我想也是快瞭,少卿之職不就還空缺在那裡,專門等著合適的人選可以上任。”沈念一將她抱得更緊,“不同你說這些,讓你白白的擔心。”
“可是,我想知道會不會對你不利?”
“暫時不會。”雖然不如先帝在世時,那麼受器重,不過他做事素來黑白分明,從不假公濟私,這是朝野上下都知道的,能力擺在那裡,皇上必然還是需要這樣一個人來撐住場面。
再加上,邊關的事情才傳出捷報,怎麼算,他都是個大功臣,這時候想要兔死狗烹,皇上又如何能夠坐穩江山社稷。
“我今天收到消息,最多還有半個月,寧大將軍即將班師回朝。”沈念一不知道這是個好消息,或是個壞消息,但是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步,隻能選擇繼續往前發展,而不可能回頭去做來時的退路。
“那麼烏雅王子有沒有繼位?”
“已經施行瞭繼位大典,如今不是王子瞭,而是烏雅王,是舜天國的新國主。”烏雅很是守信,在繼位大典的第二日,便將邊關剩下的兩萬兵馬,就地解散,至多隻留下三千常規軍,其他人一律解甲歸田。
寧夏生起初還有些質疑,畢竟呼蘭死瞭,烏雅的作為有待商榷,看瞭數天,果然連那三千常規軍都不過是例行公事,分作幾班,在邊界內巡邏把守,再沒有任何過激的行為。
他將每天的所見所聞,盡數寫成軍報,上報給皇上,隻說待十日後,若當真邊關寧事,那麼駐守的數萬大軍也是到瞭可以回傢的時候。
“萬一這隻是障眼法怎麼辦?”孫世寧還是很謹小慎微的問道。
“不會是障眼法的,烏雅太需要重整旗鼓瞭,舜天國內的國庫已經空虛到令人瞠目結舌的地步,他繼位查驗後,知道自己能做的隻有修身養息,慢慢囤積國力。”
哪怕是此人表面光明磊落,實則仍舊想要入侵,這三五年內,也是絕對不敢出手瞭,說是還有兩萬兵馬,實則用寧夏生的話來說,能真有五千上陣,已經笑歪嘴巴瞭。
後方又沒有糧草接應,再加上他已經為瞭鞏固自己的地位,在繼位大典上,當眾宣佈已經與天朝修好,又將要派出農戶,到天朝的出借土地上種植,這種時候,要是出爾反爾,不用天朝軍隊抵擋,國內已經大亂瞭。
“他不敢亂來。”沈念一對這兩手準備的計謀,也是有些小小的得意,“等到舜天國的農戶種植三年,嘗到瞭甜頭,誰還願意來打仗,你想想,百姓所求的是什麼,不過是吃飽肚皮,衣衫禦寒,兩樣都齊全瞭,沒有那種渴求之心,打起仗也是必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