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出來瞭,但是已經晚瞭。”孫世寧回答的很幹脆利落,這個人站在後頭,就讓人有種不安心的氣息,以前她認賊作父的時候,也沒有想過,會有人借著孫長紱這個名字,借著這個母親欲說還留的遺憾,橫插一手,設瞭局,讓她心甘情願往下跳。
“不晚,不晚,你還有很多機會的。”他不客氣的將一隻手掌按住瞭她的肩膀,掌心炙熱,孫世寧明明想要掙脫開的,掌下生出一股暗力,拉扯住她,不讓她動彈,“世寧,以前你不是這樣對父親的。”
孫世寧心口的一股鬱氣,驟然突突的冒瞭上來,她不想再假裝忍耐,猛地回頭,當面呵斥道:“夠瞭,你根本不是我的父親,何必再這裡惺惺作態,你到底是誰!”
“你問我是誰?”孫長紱意味深長的笑道。
“對,你不是說,隻要是我問瞭,你就會回答我,那麼你就親口告訴我,你是誰,頂著孫長紱這個名字的你,到底是誰!”
孫世寧的口氣很堅定,實則心中還有有些搖擺的,隻因為,她知道自己與眼前這個人的眉眼處還有兩三分想象,除非是血親,否則這種遺傳不會如此明顯。
“對,我說瞭,隻要你問,我就會告訴你。”他沖著她搖瞭搖手指道,“我的名字叫孫長煕,與孫長紱隻有一字相差,你應該想到我是誰瞭?”
“你是我的叔叔,還是我的伯伯?”
孫長煕低頭一笑道:“你要是願意喊我父親,我也不太介意,不過我應該是你的叔叔,非但是你的叔叔,也是你母親朱紫墨的師兄,親上加親,我可不就是要多疼你些才是。”
孫世寧倒退瞭一步,卻問瞭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那麼薛氏和世盈,世天,他們都是真的嗎?”
“你又去問他們幾個人做什麼?”
孫世寧喝問道:“他們到底真的是你的妻兒,還是都是演戲來哄騙我的!”
“天都城的孫傢,皇商的身份背景,那也是我的一重身份,否則的話,孫長紱這個已經死瞭太多年的人,又怎麼立足下來呢,你居然這會兒還想著那幾個不相幹的人,真是叫我有些意外瞭。”
“他們是你的妻兒,怎麼是不相幹的人?”
“在他們心裡頭,孫長紱已經死瞭,我已經是個死人瞭,怎麼還有相幹呢,我說你,平日又聰明又機靈的,在這種小事情上卻轉不過腦子,便是有那婦人之仁,否則按照你的能力,又怎麼會被區區一個薛氏害得那麼慘。”
孫世寧看著孫長煕的笑容,越看越覺得刺眼難當:“從一開始起,二娘佈下的那個局,就是你在引導她的。”
“否則的話,這樣一個見錢眼開的蠢婦,如何能夠設下這樣的好局,如果沒有你含冤入獄,你也不能夠想起朱紫墨曾經為你定下的這一門好親事。”孫長煕笑得很和善,仿佛在說一件再稀疏平常不過的傢務事。
“那個在我屋中出現的死人,也是你安排的。”第一個沒有瞭斷的懸案,被高手暗器殺死的人證,從最開始,眼前這個男人就一步一步的安排好瞭。
每一個懸案後面,都是一樣的陰影存在,叫人來不及抓住,已經飛快的溜走瞭。
“這個局雖然諸多破綻,不過你應該謝謝我,讓你認識瞭這麼好的夫君,沈念一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要不是密藏之事已經到瞭最後的關口,我還真不想取瞭他的性命。”
孫世寧的心口砰砰亂跳,一番簡短的對話,讓她知道幾個很重要的關鍵,一則是她的生父孫長紱確實是死瞭,而且死瞭很多年,二則是,她身邊那些本來有些說不過去的安排,都是他別用用心的操縱,三則更加明顯,他要對沈念一下毒手瞭。
“他與密藏無關,你不可動他!”孫世寧脫口而出道。
“怎麼無關,你又怎麼知道無關?”孫長煕認認真真的看著她道,“關系實則不小,隻是有的事情,天底下知道的人不多,而我恰好是其中的一個。”
孫世寧覺得這人說話虛虛實實,不知道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她又到底應該相信哪裡,硬著頭皮追問道:“我要知道,我必須要知道事情的全部,否則的話,你便是將我綁到瞭兩照山,我也不會幫你半分的,大傢趁早都死瞭這條心!”
“話不要說的那麼絕,該告訴你的,一件都不會落下,不該你知道的,你也最好不要過問。”孫長煕瞇瞭瞇眼道,“沈念一不除,我心裡頭總是不安。”
孫世寧暗暗磨瞭磨牙,當著她的面,說要瞭沈念一的性命,真不怕她來個一拍倆散,大傢都別想走到最後瞭。
“當然,若是此人能夠得我所用,我也不介意留下他一條性命。”孫長煕說著話,腳底下走出個奇特的形狀。
孫世寧眼睛都不眨一下,將他的腳步記得清清楚楚,孫長煕扭過頭來,神情頗為自得道:“怎麼樣?”
“沒怎麼樣。”孫世寧微微揚起下巴來,她與假冒的朱紫墨做過必要的交流,母親教她的本來就是一個破字,所以任何的機關,隻要被她看到死穴都是一樣可以破解的。
南溪坡的這個機關,想必是孫長煕親手部署下的,比起那邊宅院中的精致,這裡更多瞭幾分大氣,也算得上是很巧妙瞭,但是先前已經被說破,在她的眼中就不值一曬。
孫世寧也有些喪氣,這會兒瞧著那麼簡單,怎麼數次前來都沒有察覺,就是因為這許多的合歡花,混淆瞭她的思緒,再加上得到的那些線索,說什麼合歡樹下埋著關鍵所在,反而沒有留意這些地面上的凸顯。
“你與那幾個突突族的女子,又有什麼關系?”孫世寧瞧著南溪坡的地形已經在機關開啟後盡數改變,花樹漸漸拱出地面,本來藏於底下的暗道浮現而出,暗道入口不大,裡面卻隱隱有晶光露出,也不知道到底通向哪裡。
“突突族的女子,其他的不論,隻說相貌的話,確是難得一見的美人,我本來以為香香這樣的容貌,到瞭宮中必然能夠助我一臂之力,誰料的她卻栽在情愛上頭,還沒有立下功勞,卻將性命陪在裡頭。”
“香香口中的那位義父,想必也是你瞭。”
這個人到底多少身份,又深謀遠慮的害瞭多少人!
“是,突突族十多個女子,我將她們撫養長大,一直以為香香是其中翹楚,她卻令得我太失望瞭,瑤姬,如姬幾個,就更加不能相提並論瞭。”
“你為什麼要殺平如庵的三十個姑子?”孫世寧腳底下踏著南溪坡的土地,卻依然仿佛能夠聞到那一晚,濃重的血腥氣,濃的化不開,三十具屍體,各種的姿態,倒臥在地。
三十條性命,轉眼就蕩然無存瞭。
“敏英,她在問你,為什麼當夜要殺瞭三十個姑子的性命?”孫長煕遙遙一指問道。
“我平生就不喜歡看到和尚,姑子,看到一個殺一個才心裡頭舒服,本來在總壇待瞭些年,沒瞧見這些貨色,也便罷瞭,那一晚,瑤姬那個小賤人本來明明是隱匿在姑子中間的,我追瞭過來,卻發現她給我來一招調虎離山之計,再瞧見這些礙眼的,要是不殺,我連覺都睡不著瞭。”
敏英就著旁邊的溪水,將臉上的血漬清洗過,傷口頗深,就橫在雙眉之間,好似多瞭一隻眼睛的詭異。
“原來是你。”孫世寧想到瑤姬斷瞭一隻手,又是可恨又是可憐的樣子,突突族的幾人都是被人加以利用,便是香香也從來不是故意要作惡的,如今見著敏英說到連殺三十人,一副坦然自若的樣子,恨得咬牙切齒。
她便是沒有武功,也不能就這樣放過殺人兇手。
“你做什麼這樣瞧著我,那些姑子又不是你的親人,不過是陌生人,值得氣成這樣,小娘子氣傷瞭身體,可就不好瞭。”敏英居然還笑起來,一笑之下,傷口牽動,神情都有些猙獰瞭。
“她們都是無辜之人。”
“小娘子難不成要抓我去見官?”敏英偷偷打量瞭孫長煕的神色,見他沒有絲毫的著惱,方才放心的往下說,“小娘子倒是個良善之人,可惜,可惜世上良善的人不多,反而是惡人活得長久。”
孫世寧瞧她好似將惡人兩字披掛的很是心安理得,想到一言堂做的那些事情,她到瞭沈念一身邊後,大大小小的案子,多少都與一言堂有所牽扯,還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為什麼要將已經歸隱的聶思娘帶到石樂沖的面前,讓兩人相認?”
“這是今日回答你的最後一個問題瞭。”孫長煕踏前一步,猛地抓住瞭她的手,將她往暗道中帶瞭過去,“我倒是沒有想到,那個無用的天衣無縫機關會毀瞭你的雙手,別的都可以忽略不計,你的這雙手卻是舍不得之物,沒有聶思娘的那手絕技,便是沈念一將天底下的神醫都召到跟前,也是於事無補的,走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