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雲溪以往隻覺得古青羽單薄瘦弱瞭些，卻是從未真的將她當過病人看。所以當她看見瞭古青羽如今的樣子時，卻是被震驚瞭。

不過是一月不到的功夫，古青羽原本還有些紅潤的臉頰已經徹底的沒瞭血色，蒼白得近乎透明。而原本就瘦弱的身子，如今更是隻剩下瞭一把骨頭，脆弱得仿佛微微一用力就會折斷在手中。

見瞭楊雲溪，古青羽倒是十分高興，笑著開瞭口：“阿梓，你來瞭。”

楊雲溪頓時皺瞭眉頭，她聽出瞭古青羽聲音裡的虛弱，張口便是忍不住責備道：“長生，你怎麼回事兒？怎的幾日不見，你竟是……”

古青羽仍是笑著：“生瞭一場風寒罷瞭，不打緊的。”

楊雲溪忍不住惱瞭起來，蹙眉反駁：“你這像是不打緊麼？別人都要急死瞭，你倒好，還雲淡風輕的很。”

古青羽微微一怔，大約是被楊雲溪突如其來的訓斥給驚瞭一驚，不過很快她就笑容更盛瞭一些：“好瞭，我知錯瞭。可我也有好好吃藥，身子不爭氣，我又有什麼法子呢？”

楊雲溪從古青羽的語氣裡聽出瞭一些些的無奈來。頓時一時之間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瞭——該說什麼呢？的確，身子不爭氣又不是古青羽自己願意的，反而古青羽才是那個最迫切希望身子康健的人。

“難受嗎？”楊雲溪在床邊坐下，關切的問道。算是岔開瞭話題。

古青羽笑著搖頭：“都習慣瞭。就是藥苦得很，不大好喝。”

接著兩人說瞭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兒，直到丫頭捧瞭茶上來，楊雲溪這才道：“聽說你的婚事定下來瞭？對方是誰？”

而於此同時，古青羽恰好也是開瞭口：“上次的事兒我聽說瞭，楊傢可有為難你？我想幫你來著，可身子不爭氣，母親她不許我操心這些，我竟是沒能幫上忙。”

兩人說完話後，屋子裡寂靜瞭好一陣子，末瞭兩人又是不約而同的“撲哧”笑瞭起來，都是覺得有趣。

楊雲溪忍不住感慨：“人都道，心有靈犀一點通，看來我們果真是默契得緊。”

古青羽也笑著附和：“可不是？若我是男子，就為瞭這個心有靈犀一點通，我也該娶瞭你。”這儼然就是打趣的意思瞭。

楊雲溪微微挑眉：“我可不一定願意嫁哪！”

兩人笑瞭好一陣，古青羽這才收斂瞭笑容，輕聲開瞭口：“和我想的一樣，是皇長孫。”

楊雲溪半點不覺得意外的“哦”瞭一聲，半晌覺得自己這般似乎有些太過平靜瞭，便是又笑笑：“那也挺好。以後你可謂是一路榮華瞭，到時候我可是要仰仗你瞭。”

古青羽笑瞭笑，神色淡淡的並不見多高興：“皇長孫是極好的。隻是我這身子——也不知能不能等到那一天。古傢想要借著這一層關系再進一層樓的目的，更不知會如何。我隻怕……”

“別說胡話瞭。”楊雲溪皺眉訓斥：“好好的，想這些不吉利的作甚？再說瞭，你的身子雖說弱一些，可是這選皇長孫妃也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的事兒，既然大傢都覺得沒什麼不妥，可見對你的身子都是有信心的。”

畢竟，雖說皇長孫就算真當瞭鰥夫也不愁沒人嫁，可是這種事情，誰不想和和美美的一輩子？誰不想攜手白頭？所以，縱然是皇傢，也絕不會拿著這個事兒開玩笑。

“大長公主雖說身份尊貴，可這天底下最尊貴的還是皇上，太子他們。斷沒有為瞭你，去犧牲皇長孫的可能。”楊雲溪故作輕松的言道，笑嘻嘻的定瞭結論：“所以你且將你的心放回肚子裡罷。怕什麼？”

古青羽聞言便是笑瞭起來，看著眉宇之間倒是也真有些開朗瞭。

“那你呢？選秀一事兒馬上就要落定，你時間不多瞭。真不要我幫你的忙？”古青羽如此問瞭一句，倒也是一臉的關切。

楊雲溪端起茶盅抿瞭一口茶，遲疑瞭好一陣子後才言道：“我想進宮去。”

古青羽本來已經低頭去捻果脯吃瞭，聞言頓時驚訝的抬起頭來，手上的果脯也是微微一顫掉落下來。撲簌簌的在錦緞被面上滾出老遠。

古青羽看著那一顆果脯，許久緩緩的皺起瞭眉來，“為什麼？”

顯然古青羽並不贊同這事兒。

楊雲溪苦笑瞭一聲，然後低聲吶吶道：“我給你說一個故事罷。”

“從前，有個商戶之女嫁給瞭一個舉子，替對方生育瞭一對雙胞胎女兒。不過因為生產時候傷瞭身子，後來她再沒懷孕過。更甚至，兩個女兒因為生辰八字的緣故，一個被抱去瞭那舉子母親身邊養著，另一個則不大受寵，因而也才在她身邊長大。商戶之女從生產之後，便是逐漸失去瞭丈夫的寵愛，更沒有得到當傢主母該有的地位。她帶著女兒住在傢裡最偏僻的院落裡。”

頓瞭頓，楊雲溪看瞭一眼古青羽若有所思的神色，苦笑瞭一聲：“其實這也沒什麼。可偏偏，她女兒五歲那年發生瞭一件事情。她女兒看見瞭她被灌下藥毒死瞭的情形。而後，她女兒被送去瞭莊子上，一呆就是十年。”

話說到這個份上，古青羽自然也沒什麼不明白的瞭。當即驚得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道：“你想報仇？”

“我娘被灌下毒藥後，我那時候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隻覺得害怕。我娘還抱著我哄我，還跟我說瞭許多話。最後才將我交給瞭我的奶娘，讓奶娘將我帶出去玩耍瞭。”楊雲溪閉著眼睛忍著眼底洶湧的淚意，竭力的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她是一個人靜悄悄的死在瞭屋子裡的。他們說她是病死的。你說，我該不該報仇？還是該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將這個事兒永遠的埋下去？”

古青羽說不出話來。

楊雲溪嘆瞭一口氣，低下頭去苦笑：“我想過瞭，唯有進宮，我才有報仇的機會。長生，我想報仇。我忘不瞭我娘那時候被壓在地上灌藥的情形，忘不瞭我娘那時候的神情。”

“可他們也畢竟是你的親人——”古青羽不知道說什麼好，半晌才磕磕巴巴的說出瞭這麼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