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禮的語氣裡分明帶著幾許縱容和寵溺。
楊雲溪被朱禮這種語氣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卻還是道出瞭心中的想法:“我私心想著,楊傢既是出瞭這樣的事兒,怕是壞瞭名聲瞭。朝廷素來就有慣例,是不用這樣的人做官的。畢竟,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連內宅都管不好,還指望做官能做得好?
楊雲溪這話卻是沒錯的。
朱禮聞言一笑:“你倒是連理由都想好瞭。我還有什麼可說的?不過如此也好,這樣的人,我也是不想留的。隻可惜你那弟弟,我聽老師說,才華倒是真的好。”
朱禮說的是楊景輝。楊雲溪嘆瞭一口氣,卻是硬起心腸道:“可是誰叫他偏偏就生在瞭楊傢呢?不過好在他還年輕,日後過兩年事情淡瞭,再替他找出路就是。”
朱禮便是也沒再說什麼。
第二日楊敬亭就被撤瞭職。
對於這個結果,楊敬亭自然是不甘心的,求到瞭吳傢那兒,吳傢卻也是沒好氣。不過吳大人還是見瞭楊敬亭,隻說瞭一句話:“你那女兒倒是真真能耐。本來昨日你姨妹本是替你們求情的。不過三言兩語的叫你那女兒一說,非但沒求情成功,反倒是連你姨妹都被訓斥瞭一頓。”
楊敬亭愕然瞭一下。
吳大人便是又沉聲道:“太子既然這般說瞭,那麼你將來就算能再為官,隻怕也是不可能再往上升瞭。說不得也隻能調任出京,依我看,你倒不如好好培養景輝——”
楊敬亭從吳傢出來的時候,整個臉都是黑的。回瞭楊傢之後,楊敬亭便是摔瞭東西。
這個消息傳到瞭二太太薑氏的耳朵裡,薑氏冷笑瞭一聲,隨後便是決定:“既是這樣,那咱們還是早些分傢的好,省得將來東西都被砸完瞭,咱們能分的東西越發少瞭。”
可想而知,二房在此時提出瞭分傢這事兒,又將楊敬亭氣成瞭什麼樣。最關鍵的是,老夫人沈氏如今還沒回來呢。
於是楊傢為瞭分傢這個事兒又鬧瞭個沸沸揚揚。
薛傢更是在此時做出瞭一個舉動:薛傢要求拿回當年薛月青的嫁妝。
要知道,薛傢作為富甲一方的商戶,又是想著扶持楊傢,當年薛月青的嫁妝可謂的讓人咂舌的。就是後頭分頭留給楊雲溪兩姐妹的,也不過是這麼些年被楊傢挪用之後還剩下的部分。
可想而知,薛傢要回數目,可不是什麼小數目。
這個嫁妝單子直接被薛傢送進瞭衙門,衙門自然也不會偏袒著楊傢,自是按照律法要求楊傢償還。
當然,留給瞭楊雲溪兩姐妹的,薛傢是剔出來的。不過饒是如此,剩下的一部分卻依舊是叫人咂舌。
至少,吳氏在看見這個單子的時候,便是直接砸瞭杯子。隨後叫瞭楊敬亭過來,直接就將單子拍到瞭楊敬亭的胸口上,陰沉道:“我竟是不知,薛氏那賤人帶來瞭這麼多的嫁妝。更不知,楊傢一大半的傢財,竟都是靠著死瞭的媳婦才能有的。楊敬亭,這日子,我卻是過不下去瞭!這錢你自己想法子,傢裡卻是沒有的!”
楊敬亭的臉色本就不好,此時被吳氏這般再訓瞭一頓,登時就是徹底的怒瞭,直接一揮手推開瞭吳氏:“吳氏,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有沒有婦德?知不知道什麼叫做賢惠?”
吳氏被推瞭一下,又驚又怒,伶牙俐齒的反駁:“我竟是不知道,你還要求我有婦德?你自己說,你又憑什麼要求我?以前你好歹還是個官身,人還叫你一聲官老爺。現在呢?你還敢在我跟前擺架子?”
官職一事兒對楊敬亭來說,分明就是逆鱗。此時吳氏觸到瞭這片逆鱗,楊敬亭便是徹底的暴怒起來。
楊敬亭舉起手來,直接給瞭吳氏一巴掌,雙目赤紅仿佛什麼遠古兇獸一般;“賤人,你敢再說一遍?!”
吳氏尖叫起來:“你敢打我?!”也是不甘示弱的抓撓起楊敬亭來。忽然不顧自己根本打不過楊敬亭這個事實。
兩人最終打做瞭一團,誰也沒有絲毫昔日的情誼,倒更像是仇人一般。
這一打,最終還是驚動瞭楊景輝才罷休。
楊景輝木然的站在門口看瞭半晌,直到險些被一個飛過來的花瓶砸到,這才出瞭聲低喝道:“夠瞭!”
兩人俱是微微一怔,隨後各自停手。不過卻都是形容狼狽,簡直抬不起頭來。
吳氏“嗚”的哭出聲來,“楊敬亭你這個混賬!你偽君子!你當年是怎麼跟我說的?你現在又是怎麼做的?”
楊敬亭卻是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怎麼的就是我的錯瞭?若不是你自己——”
“夠瞭。”楊景輝嘆瞭一口氣,揉瞭揉眉心:“這樣看著,也不怕叫人笑話?”
吳氏一言不發,隻是哭得肝腸寸斷,心中懊悔不已:她怎麼就嫁給瞭楊敬亭這樣的人?
楊敬亭抹瞭一把臉,也是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變成這個摸樣。
最後還是楊景輝出瞭聲音;“二房既然要分傢,早日分瞭也好。至於這些銀子,湊著還給瞭薛傢也就罷瞭。大姐也好,二姐也罷,總也不會真看著我們餓死。再說瞭,咱們鄉下不還有田?如今京裡鬧成瞭這樣,咱們先搬去鄉下避避風頭也好。不然,搬回瞭南京也是好的。”
楊景輝有條不紊的說著,顯然卻也不是什麼臨時起意,而是早就想得通透明白瞭。隻是他想得明白,楊敬亭和吳氏卻是沒能想明白,隻是不肯就這樣答應瞭,楊敬亭更是道:“你別提楊雲溪那孽障!她若真有楊傢,如何會那樣威脅?又如何會這般讓太子殿下撤瞭我的官職?”
“當年的事情,孰對孰錯,我不想評論。隻是父親也該知曉,什麼叫一報還一報。”楊景輝難得的冷瞭臉:“二姐也是人,人心都是肉做的。你們傷瞭二姐的心,二姐如何還能對你們沒有怨言?當年的事兒,父親敢說丁點不知?還有母親,您讓小姨媽去求情,本身就是錯的!這分明是在合瞭外人要給二姐難堪!二姐如何還會不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