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雲溪看出瞭王公公的神色變化,便是笑容又大瞭幾分。
於是王公公的神色就更別扭瞭。
不過最先鬧起來的,卻不是楊雲溪,而是吳文玉。吳文玉幾乎是拼盡瞭全力的掙紮,一直看著楊雲溪,瞪著的眼睛仿佛在質問。
楊雲溪垂下眸子,徐徐開口;“我聽聞外界傳言,說是殿下已經歸京,而不是死瞭。不知宮裡是否有消息?”
楊雲溪聲音很低,隻有王公公聽見瞭。王公公微微一顫,下意識的便是否認:“這怎麼可能?”
楊雲溪看著王公公,淺笑出聲:“王公公你雖是自幼進宮,可是沒想到在外頭倒是還有傢世。你那個兒子,倒是也十分能耐。聽說想要捐個官身?還有你那夫人,倒是真真賢惠溫柔。怪不得王公公對那對孤兒寡母這般疼愛。恨不得將所有好東西都給瞭他們呢。”
王公公聽瞭這話,陡然色變。
“王公公也不必驚慌。這件事情並無多少人知道。”楊雲溪再度出聲,“不過王公公應該清楚,若是殿下回來後,知道瞭這一茬,會是什麼結果。王公公替人賣命冒這個險,到底是為瞭什麼。”
這話便是戳中瞭王公公的軟肋瞭。
王公公下意識的便是左右看瞭一眼,見似乎並無人聽見,倒是微微松瞭一口氣。
楊雲溪看著王公公這般架勢,便是又哂笑瞭一下。
不過王公公此時就算心虛,卻也是隻能按著流程來行事兒:“還請各位主子跟著奴婢走才是。”
楊雲溪也不反抗,更不多說,隻乖乖跟著王公公就走。至於其他人,卻也都是面如死灰的跟著走。和楊雲溪的心中篤定不同,這些人卻是直接放棄瞭希望瞭。
熙和看著楊雲溪從容鎮定的背影,好半晌才抿緊瞭唇角,冷下瞭臉來。而後沉聲吩咐自己的宮女:“好瞭,叫人動手罷。”
楊雲溪自然是不知道這一茬。熙和也是故意如此的——就這麼讓楊雲溪得逞,實在是叫人太不甘心瞭。這般雖然效果其實也不大,可總好在是可以讓楊雲溪擔驚受怕一回,總歸是多少讓她心裡好受些的。
不過熙和顯然也不知道,楊雲溪此時非但沒有擔驚受怕,反而一直是面含笑意的。
真正擔驚受怕的王公公。這一路走過去,王公公心裡就一直在天人交戰之中。楊雲溪的話的確是將他觸動瞭,他忍不住的開始在心中一直權衡利弊。
對於這一點,楊雲溪倒是也很清楚。甚至可以說是再清楚不過瞭。
這頭剛到瞭一處宮殿之中,便是有宮人捧著托盤出來瞭。托盤上都是清一色的一壺酒,以及一個白瓷的酒杯。
這酒壺裡,自然裝的就是她們的上路酒瞭。酒裡調瞭鴆毒,入喉便是極快發作,倒是也沒什麼痛苦。這是宮中用來賜死之物。
楊雲溪笑著看瞭一眼王公公。
王公公那一句“請諸位主子滿飲一杯”的話,便是哽在瞭喉嚨上,怎麼也是吐不出來瞭。
捧酒的宮人自是奇怪無比,頻頻看向王公公。
王公公此時卻是還沒有拿定主意。
而就在此時,一個小黃門慌慌張張的便是跑瞭過來。隨後與王公公耳語瞭幾句。
楊雲溪看瞭一眼王公公,淺淺一笑,便是伸手去拿那酒杯。
王公公一看這架勢,倒是嚇得魂飛魄散瞭。哪裡還需要權衡利弊?下意識的便是出聲道:“楊貴人且慢!”
楊雲溪手上動作一頓,瞭然的沖著王公公一笑,隨後便是收回瞭手,悠悠然的往椅子上一坐下。
王公公這般自然是叫人意外的,尤其是那些做好瞭準備的宮人。此時都是驚疑不定的看住瞭王公公。
王公公咳嗽瞭一聲:“臨時出瞭些意外,此事稍後再說。”
楊雲溪卻是自然知道到底是出瞭什麼“意外”。因為朱禮“回來瞭”。
朱禮自然是不可能真這麼巧趕在瞭這個時候回來瞭。不過是謠言罷瞭,而這個謠言,卻是和她有些關聯的。
隻是這樣一來,如今的局勢顯然就會更亂。
不過眼下,她卻著實也顧不上瞭。
王公公將這些宮人單獨叫到瞭一邊兒,也不知說瞭幾句什麼,便是所有人都沒再提殉葬一事兒。
而吳晴蕊也好,吳文玉也好,此時卻都是驚疑不定起來——當然竊喜更多些。這個時候,哪怕縱然最後還是得殉葬,可是能多活一刻,那也是叫人覺得歡喜的。
或許有些自欺欺人,可是卻偏偏誰也逃不過。
接下來便也就是等瞭——橫豎這個時候,誰也顧不上她們這些要陪葬的女人的。
和楊雲溪估量的倒是有些不同。楊雲溪以為這一等,總該耗些時辰的。卻沒想到,不過是半個時辰不到,便是又有人過來瞭。這次過來的卻是雙鸞,雙鸞客客氣氣的朝著王公公行禮:“王公公這事兒卻是辦得極好,回頭太子妃自是有賞。如今這些主子們,我便是先帶回去瞭。”
王公公看著雙鸞,隻覺得心都落到瞭實處,點頭的時候甚至帶上瞭幾分諂媚;“賞賜奴婢不敢要,如今隻盼著這事兒是皆大歡喜才好。奴婢也是聽吩咐辦事兒,還請太子妃不要惱瞭奴婢才好。”
雙鸞笑瞭一笑:“太子妃心裡有數。王公公隻管放心。”
而後雙鸞便是走過來,沖著楊雲溪行禮道:“楊貴人還請挪步,隨奴婢回太子宮罷。”
楊雲溪一聽這話,便是知道陪葬這事兒的確是暫且告一段落瞭。心裡說不放松,那都是假的。在這一刻,她是真真切切的感覺到瞭她心裡像是有一塊石頭就這麼落瞭地,踏踏實實的感覺讓她整個人都是放松下來。
楊雲溪尚且如此,其他人自然更是不必言說。吳文玉幾乎是痛哭出來,一面哭一面笑。那樣子看得人都忍不住覺得可笑,可是她自己卻是絲毫不覺,反而隻是繼續發泄。
一路回瞭太子宮,見瞭歲梅和染心都在門口候著,楊雲溪便是燦然一笑,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我回來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