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這話是真真兒的不知處於什麼心態說的。或許如今朝堂不是他當傢，他也就覺得無關痛癢，又或者幹脆就是為瞭讓朱禮惡心。所以才會這般輕描淡寫的說出這話來。

這可真真是在給朱禮釜底抽薪瞭。

朱禮前面剛剛拒絕瞭李皇後，皇帝這頭就這樣說瞭這話。

皇後聽瞭這話自然是高興的，大約又怕朱禮說什麼，飛快的便是道：”多謝皇上。臣妾這就讓人去通知四郎。“

楊雲溪嘆瞭一口氣，看向朱禮。朱禮抿瞭抿唇，臉色也不怎麼好看瞭。不過到底朱禮是沒說什麼——這個時候，若是再說什麼，那麼李皇後肯定是會鬧騰起來的。而且再加上皇帝……

這個時候，塗太後還在那兒屍骨未寒，就這般在靈前吵鬧起來，朱禮應該是不願意的。

楊雲溪自然也是默不作聲瞭。

李皇後大約也是真怕皇帝出爾反爾，說瞭這話之後便是急匆匆的出去找人瞭。

朱禮揉瞭揉眉心，看瞭劉恩一眼：“你去接老四吧。”

朱禮這話的意思就已經很明顯瞭。

楊雲溪嘆瞭一口氣，悄悄的拍瞭拍朱禮的胳膊算是安慰。

李皇後不多時回來瞭，楊雲溪瞧著也是有點埋怨朱禮的意思，竟是再也沒看朱禮一眼。

楊雲溪心頭難免有些微寒：李皇後今日這般殷勤，果然是為瞭讓朱禮放朱啟出來。真真兒也是有點兒太過瞭些，難道就不會覺得這樣傷瞭朱禮的心？哪怕是為瞭以後的利益，總也該面子上做得好些才是。

不過朱禮倒似是不大在意這個事情，目不斜視的跪在靈前。

李皇後緩瞭一陣子後，似也是想到瞭自己這般不妥。便是又緩和瞭幾分語氣：“時辰也不早瞭，大郎你先下去用點東西罷。也別熬壞瞭身子，縱難過也是多少吃點。”

頓瞭頓，李皇後又似是故意的一般：“我讓人做的都是你以往愛吃的點心。”

朱禮回過頭來，微微垂著眸子，也聽不出喜怒來：“點心老四也是喜歡吃的，不如等到他來瞭之後一起用吧。再讓人做些軟爛好克化的，您與父皇還有曾貴妃也用一些。”

朱禮這般態度看著像是沒有任何的問題。可是楊雲溪卻是覺得朱禮這是生氣瞭。

楊雲溪嘆瞭一口氣，想瞭想後也不願多呆，便是低聲道：“也不知太子宮那頭如何安頓的，我先回去看看幾個孩子，再讓秦沁她們過來。”

朱禮應瞭一聲。卻也是沒多說什麼：”明日再讓幾個孩子過來跪靈罷。尤其是小蟲兒，皇祖母那般喜愛她——“

”這是理所應當的。“楊雲溪也沒猶豫便是如此答道。塗太後對小蟲兒的確是好得不能再好瞭，這一點不管塗太後最後說瞭什麼，都是無法抹滅的。雖然心疼小蟲兒，可是該盡的孝道卻也是應該讓小蟲兒盡的。

楊雲溪一路回瞭薔薇院，發現果然秦沁也好，徐熏也好都是沒睡下。

楊雲溪問過小蟲兒和阿石後，便是疲倦的坐下來，讓小宮女替自己揉膝蓋。又叫人去將秦沁和徐熏都叫過來。

秦沁和徐熏來得倒是也快，見瞭楊雲溪，秦沁便是蹙眉問道：”太後她老人傢真的去瞭？“

楊雲溪捏著眉心點瞭點頭，隻覺得困頓不堪：”真去瞭。雖說有些突然，可是好賴東西倒是早就準備好瞭，什麼也不缺。秦沁你回頭去幫著我看看喪服都發放妥當沒有。徐熏你盯著禦膳房些，明日命婦進宮的話，必是要留下來用膳的。雖說是素齋，可是也要精致些。別寒酸瞭。“

秦沁和徐熏兩人都應瞭。

楊雲溪嘆瞭一口氣，想瞭想之後便是道：”如今這件事情主要還是皇後娘娘在操持，你們到時候便是註意些，多留心，別惹瞭皇後娘娘不痛快。“

略歇瞭一陣子，楊雲溪也沒敢耽擱，便是又叫秦沁和徐熏一起過去守靈瞭。

楊雲溪一進去就看見瞭朱啟，當下不由得心道一聲”好快“。可不是快麼？朱啟隻怕也是一路疾行進宮的，否則哪裡可能這麼快？隻是朱啟這般，也不知是出於想要快些見到李皇後或是有些別的什麼心思，還是真真兒的是出於是想對著塗太後盡孝道。

朱啟倒是和以前大不一樣瞭。看著又瘦又憔悴，顯然這些日子也是真的不好過——是瞭，想來光是心裡的折磨，也不會讓朱禮覺得好受。

朱啟跪在那兒，衣裳都是整個掛在身上一般，空蕩蕩的。這般的朱啟，想來是很讓李皇後心疼的。

至少在楊雲溪看來，李皇後的眼圈倒是比她走之前紅瞭許多。顯然李皇後是又哭過瞭，至於是為誰哭的——結果卻是顯而易見。

楊雲溪也不知朱禮用瞭東西不曾，便是低聲問瞭一句。聽瞭說還沒來得及用，便是道：“我帶些點心過來，大郎要不先用兩口墊墊。”

朱禮也是真有些餓瞭，又或許是不想和朱啟呆在一處，便是點瞭點頭。

李皇後也不知是如何想的，她竟是道：”咱們一道去罷。想想以前，咱們四個人還常常一處用膳——“

就是楊雲溪剛進宮的那會兒，她都還記得有一次在塗太後那兒，朱啟和朱禮都在陪著塗太後用膳，那時候兩兄弟之間關系還是極好的。手足情深，倒是半點不假。

可是後來……

李皇後此時提起這個，無非也是想要讓朱禮想起以前的時候，而後好讓朱禮多少對朱啟生出一些惻隱之心來。

不過楊雲溪卻是不覺得有效果。這個時候再提起以前，其實想想倒是讓人覺得挺諷刺。

朱禮不曾對朱啟如何，可是朱啟卻是……想起朱啟做的那些事情之後，朱禮隻怕心裡隻剩下冷笑和憤怒以及冷漠瞭吧？曾經手足，而今陌路，這種裂痕存在，便是不可逆轉。

李皇後……用錯瞭方法。

不過皇帝卻明顯是故意的想和朱禮過不去，不等朱禮說什麼，便是欣然同意瞭：”如此也好。“

朱禮看瞭一眼皇帝，微微一挑眉：”如此也好，正好我也有事兒想和父皇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