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雲溪這話算是直接將李太後的話堵住瞭:當然事實本也如此。
李太後的手指頓瞭頓,原本已經端起來的茶杯便是又輕輕的放下瞭。茶杯和紫檀木的桌子相觸,發出瞭一聲輕微又沉悶的聲音來。也隱隱的顯示出瞭或許它的主人心情並不那麼好。
楊雲溪隻當是沒聽見——橫豎李太後心情好與不好,又哪裡與她相關?當下神色不動,眼觀鼻鼻觀心,盯著自己面前的茶杯,隻當是分辨茶水的優劣好壞。
“後宮的事情,如何需要驚動皇上?”李太後的語氣裡染上瞭幾分說教的口吻:“若是青羽在,必然不是這般做派。”
“妾身隻是貴妃,並非皇後,也著實不敢和皇後娘娘相比,更不敢有半點的逾越。”楊雲溪明白李太後這意思是有點兒激將的意思,不過她又如何會上當?當下反而心頭微微有些不大痛快來,語氣便是也就沉凝瞭許多:“太後您這般說,皇上聽見瞭隻怕是要不高興的。再說瞭,皇上信任我,將後宮托付給我打理,我卻是不敢再生出什麼不該生的心思來。”
李太後剛才話說得隱晦,可是楊雲溪卻是幹脆的將話直接說得直白。
李太後見自己這一招並沒有半點效果,當下自是有些不大痛快。不過卻還是道:”既是這樣說,那看來是該向皇上提議選後瞭。“說完這話,李太後意味深長的看瞭一眼楊雲溪。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楊雲溪微微垂眸,壓下心頭翻滾的情緒:”這些事情妾身並不敢置喙什麼。太後您覺得應該如此,便是隻管跟皇上提便是。想來皇上心頭自然也是有打算的。”
李太後覺得有些壓不住情緒瞭,手指緊瞭緊,有些凌厲的看住瞭楊雲溪:“貴妃就這般不能體諒我一個做母親的心情?”
楊雲溪唇角微微向上翹瞭幾分,扯出一個還算柔順的笑容來:“太後您這話,我卻著實是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如何便是成瞭我不體諒太後您做母親的心情?”
“你明知安王他——”李太後壓不住情緒,語氣不怎麼好聽。
然而楊雲溪也沒讓李太後將話說完,當下直接就不客氣的打斷瞭李太後的話:“我想皇上心頭再怎麼惱怒記恨安王曾經做的那些事情,可是到底皇上心頭還是將安王當成是自己的弟弟的,不然,如何會好吃好喝的供著安王,不讓安王半點委屈瞭?今年過年,更是讓安王進宮來給您請安。若是真要給安王選妃,太後您隻要提出來的人合適,我想皇上是絕不會反對的。”
朱禮若是真的心狠手辣些,有千萬種的方法讓安王身不如死。可是朱禮沒有,就已經足夠說明朱禮的心軟和寬厚瞭。
楊雲溪唇角微微一勾,看著李太後露出瞭一點嘲諷來:“還是說,太後您也知道,您提出來的要求,皇上他不會答應?”
李太後也不知是被點明瞭心思,還是真就隻是惱怒楊雲溪的態度,猛然一伸手將桌子上的東西全都掃落瞭下去。
紫砂的茶壺茶杯落在地上,噼裡啪啦的摔得四分五裂。一時之間茶水和碎片四下裡飛濺,看著倒是有瞭那麼幾分驚心動魄味道。
李太後冷冷的盯著楊雲溪:“貴妃真真是好大的脾氣!竟是還說教起我來!隻是我縱再不濟,你也是個晚輩,我這個做長輩的,以不敬尊長這個由頭罰你,你服是不服?”
李太後這是要惱羞成怒不講理瞭,不過說句實話,李太後真要這般,楊雲溪還真就不敢說個不服瞭。李太後長瞭她一輩,名義上也算是她的“婆母”,不管是女則女戒,還是別的衡量方法,她若真不敬李太後,便是可以用天理不容四個字來形容瞭。
所以楊雲溪微微垂下頭去,“任憑太後您責罰。”
“那你便是去外頭跪一個時辰吧。”李太後冷笑瞭一聲,竟是生生的就有瞭那麼幾分驕橫跋扈的味道。
不得不說的是,楊雲溪在這一瞬間,竟是覺得李太後和昭平公主有些相似瞭。本來就是母女,容貌上就有相似之處,再加上此時的神態……
隻是昭平公主的驕橫讓人心生羨慕和喜愛,可是李太後的……卻隻是生生的讓人厭惡。
楊雲溪站起身來,溫和一笑目光卻是沒甚溫度,就這麼看著李太後:“太後娘娘可想好瞭,真要讓我跪一個時辰?”
說到瞭最後的時候,楊雲溪甚至唇角微微一挑露出瞭一點淡淡的笑意。不過笑容裡頭,卻是更深的冷意。
李太後硬生生的便是被楊雲溪這樣的目光看出瞭一點心虛來。而此時理智漸漸回籠,李太後便是後悔瞭——她此時如何能得罪朱禮?找上楊雲溪,無非也是覺得楊雲溪更好拿捏一些,好借著楊雲溪的受寵幫她達成目的而又不用和朱禮對上罷瞭。
若是此時罰瞭楊雲溪,朱禮……必定不會善罷甘休。而她和朱禮之間原本已經有一點緩和的氣氛便是要被破壞殆盡。李太後忽然就覺得自己又走錯瞭一步棋。眼下這般情形,倒是成瞭騎虎難下瞭。收回成命,那她的臉面往哪裡擱?可是不收回成命,那就得罪瞭朱禮。怎麼都是艱難。
李太後僵硬在原地,半晌沒開口。
楊雲溪看著李太後這般神色,倒是心頭忽然就想笑瞭,而且微微的竟是生出瞭幾分快意來。李太後方才態度有多讓人討厭,此時她心頭就有多痛快。方才是李太後為難她,如今卻是變成瞭她為難李太後。
這種心情,要多微妙就有多微妙。
楊雲溪就這麼看著李太後,悠悠然的嘆瞭一口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其實我有一句話想勸太後您:您又何必放著福不享,非要做出些讓大傢都不痛快的事情呢?若是心疼兒子,您可別忘瞭,兩個都是您的兒子,偏心眼兒也該有個度才好。”
李太後的臉色登時就青瞭。自然是氣的。
楊雲溪卻是斂衽向著李太後微微行禮,“太後可還要妾身去罰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