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這件事似乎都是沖著徐熏去的。熙和的屍身是徐熏處置的,如今出瞭這樣的事兒,可不是徐熏也有責任麼?
楊雲溪揉捏著自己的手指,看著指甲上圓潤的弧度,最後倏地笑瞭:“王順,你去走一趟,告訴衙門一聲,隻說四個字,罪婢賜死。”
隻這四個字,足夠衙門將這事兒偃旗息鼓瞭。衙門都不吱聲,那些老百姓還能真就咬著這個事兒不放瞭?
“不,將這事兒鬧大些。再斥衙門兩句,責問他們辦事不力。問問他們,積壓瞭那麼多案子不去辦,是閑著沒事兒做瞭不成?”衙門抓著這件事情遲遲沒壓下去,顯然也是有人授意的。這般斥責幾句,衙門倒是也不冤枉。
楊雲溪連連冷笑,隻替這些豬腦子的官員們擔憂——被人當槍使,還以為能得好處呢?到頭來隻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王順這頭去瞭,那頭徐熏卻是過來瞭。
楊雲溪聽聞徐熏過來,倒是挑瞭挑眉,正要說請徐熏進來,卻見歲梅臉色頗為有些難看,便是問瞭一句:“怎麼瞭?”
“惠妃脫瞭釵環,正負荊請罪呢。諾,就跪在院子裡。“歲梅的語氣也不算好,看著便是知道她心裡不痛快。
楊雲溪愕然片刻,隨後唇角一勾:可不是得不痛快嗎?徐熏這麼做,倒是她高高的架起來瞭。這還沒怎麼著呢,徐熏就來負荊請罪……這算是什麼?何曾想過她的處境?
良久,她到底經不住嘆瞭一口氣:”情之一字,最是如水抓不住,終究東流去。“
她和徐熏之間……至此徹底是淪瞭陌路瞭。什麼情分……隻怕都是笑話瞭。
她是瞭解徐熏的,徐熏是極聰慧的,以往不爭,不過是不肯罷瞭。如今……卻是不知徐熏到底是要爭,還是不爭。
楊雲溪神色淡淡的撫瞭一下裙上的褶皺,而後起身道:“走吧,出去看看。”
徐熏果然跪在院子裡,花木蕭瑟,她就那麼淡裳素釵的跪在那兒,看著竟是有些別樣的可憐之態。
楊雲溪嘆瞭一口氣,緊走瞭兩步上前去伸手去扶徐熏,口中半是嗔怨半是微惱:“徐熏你這是做什麼?你這般可是要我沒臉?再說瞭,你我相交多年,我何曾責過你什麼?不管你做瞭什麼,我都不會往心裡去。”
徐熏一怔,似乎從未想過楊雲溪會這樣說,一時之間竟是不知該如何接話瞭。
楊雲溪左手沒什麼力氣,扶瞭兩下竟是扶不動,當下眸光便是有些冰冷的東西侵瞭進去,她垂下眸子,輕聲問徐熏:“到底我是多兇惡?你竟是要如此。難道真就不肯起來?”
徐熏被這麼一說,倒是越發的不知所措起來,當下便是不敢再繼續跪著,站起身來吶吶道:“我隻是怕娘娘惱瞭我罷瞭——”
楊雲溪伸手握住徐熏的手,面上和煦的淺笑:“這話是怎麼說的,我如何會惱你?我說瞭,不管你做瞭什麼,我都不會惱你的。”
徐熏被楊雲溪握在掌中的手指輕輕的顫瞭一顫,像是受瞭驚嚇的蝴蝶輕輕的拍動翅膀。那細微的顫動,幾乎不為人知。可是作為楊雲溪,卻是清晰無比的感知到瞭。
楊雲溪拉著徐熏往屋裡走,語氣憐惜:“這樣冷的天,竟也不知多穿一件衣裳,若是凍壞瞭你,我怎麼跟皇上和太子交代?蘭笙,去取我的衣裳來。”
後半句卻是對蘭笙說的。
蘭笙應瞭一聲,隨後便是去取瞭一件楊雲溪的衣裳來——橘紅色的大衣,顏色近乎是丹楓,卻又比丹楓多瞭幾分嬌柔和嫵媚。衣裳下擺繡著細碎的金色銀杏葉,走得快瞭,衣裳被風鼓蕩而起,便讓人有一種銀杏葉隨風舞動之感。
這件衣裳,楊雲溪穿著甚為合適,可是披在瞭徐熏身上,卻是有些太長瞭,精致的衣裳下擺拖在地上,讓人忍不住心生可惜。而徐熏長相柔美,也並不能駕馭住這樣濃烈鮮艷的顏色。反倒是將她的面色襯得有些不大好看。
楊雲溪進瞭屋子那一剎那。便是松開瞭手,雖說看似無意,不過她自己心裡卻是明白的,她根本就是不願意。
當著眾人的面兒,她願意去演戲。可是私底下,她卻已是做不到再像是從前那樣心無芥蒂的去對待徐熏瞭。不管徐熏是有意也好,或是無意也好,都是如此。
朱禮未說出口的話,她其實心知肚明。
徐熏隻覺得自己被松開的手驀然一涼,便是忍不住的縮緊瞭手指,而後看著楊雲溪,有些無措的道歉:“熙和這件事情,真的不是我的意思——”
“我說瞭,這件事情不要緊的。“楊雲溪擺擺手,卻是不願意再聽徐熏這些話,事實上,她也是真的已經不在意瞭:“不過是個罪人,怎麼死的,都是該死。所以並不需要向別人解釋什麼。”
徐熏錯愕的看著楊雲溪,而後飛快的低下頭去:“卻是我糊塗瞭。”
“好瞭,鬧瞭這麼一出,你便是也回去穿衣裳吧,別凍著瞭。這樣冷的天兒,你一路過來,就不覺得難受?”楊雲溪笑瞭一笑,隻是那笑意並未曾到達眼底,不過語氣卻還是柔和的:“這樣一路過來,你也不怕旁人笑話?你好歹是惠妃,更是太子養母,以後別這般瞭。”
楊雲溪這話說得不輕不重的,乍一聽像是提醒和抱怨,可是細細琢磨,卻也不難知道這是抱怨。
徐熏低著頭,也不知心頭想什麼,亦或是可否覺得難堪,橫豎最終隻是細細的應瞭一聲,而後便是告辭離去瞭。
徐熏一路這般過來,又穿著楊雲溪的衣裳回去,宮中便是多瞭議論的事兒。
不多時,就是連墩兒也是知道這件事情瞭。墩兒下學回來,便是聽見小宮女們議論此事兒,當下臉色都嚇得白瞭幾分,蹬蹬的跑到瞭徐熏跟前,悄悄問:“母妃惹貴妃娘娘生氣瞭?”
徐熏正歪在榻上,聞言睜開眼睛勉強一笑:“墩兒回來瞭?今兒讀書累不累?”卻是岔開瞭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