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卻是說得有些委實不客氣瞭。
楊雲溪覺得徐逐年大概是吃瞭雄心豹子膽瞭,竟是敢說出這樣的話來,當著朱禮的面兒說朱禮是昏君。
“朕後宮有無妃嬪,卻是還不牢徐大人操心。”朱禮臉色微黑,語氣自也是沒好到哪裡去。“就像徐大人日前又納瞭一個小妾朕不在意一般,徐大人隻需辦好朝政即可,無需插手後宮的事情。”
徐逐年卻是跪下額頭——那般將頭磕得砰砰砰直響的架勢,倒像是個忠心死諫的。不過說出來的話麼:“皇上明鑒,六宮怎可無妃?且不說皇上需要人服侍,隻說這皇傢血脈開枝散葉便是大事兒。皇上更不可因為皇後娘娘的緣故,就扶持外戚,打壓旁人啊!長此以往,後患無窮!“
楊雲溪聽著這話也是有些惱瞭——扶持外戚,想來就說得是她們薛傢瞭。打壓旁人,想來說的是徐傢胡傢秦傢這些瞭?
這個徐逐年,倒是真真的可笑瞭。若不是他們自己有錯在先,如何能被打壓?又如何有機會被打壓?
朱禮顯然也是差不多的心思,不過朱禮的表現卻是更溫和一些:“朕從不冤枉誰。也不偏袒誰。誰做瞭什麼,朕心中比誰都清楚。”說完這話,他環視瞭一圈兒,在眾人猛然有些噤若寒蟬的情況下淡淡道:“朕也乏瞭,便是先散瞭吧。”
朱禮一走,墩兒自然也是起身走瞭。
楊雲溪跟著墩兒出瞭大殿,便是看見朱禮在前頭等著她。當下她便是下意識的走上去,輕嘆瞭一聲感慨道:“大郎卻是真真兒的不容易。”
其他人猛然發現跟在太子身邊的小黃門變成瞭皇後娘娘,一時之間有些傻眼。不過被朱禮眼角餘光一掃,卻也都是一下子反應過來,忙將情緒都收斂瞭,然後低下頭去,隻當什麼也沒看見。
楊雲溪自己倒是還沒覺察出來什麼,隻是還想著之前朱禮的話,心頭略略有些歉然:“卻是我給大郎你招惹瞭麻煩。若不是我,大郎又何至於此——”
“若我不願,誰還能勉強我不成?”朱禮一聲輕笑,不以為意的伸手握住楊雲溪的手,而後又道:“同樣,我若想有後宮三千,你又能攔我不成?”
楊雲溪一愣,隨後抿唇一笑明白瞭朱禮的意思。
“再說瞭,無非是想借此生事罷瞭。”朱禮又笑,微微提點瞭一句:“徐逐年不知從哪裡張羅瞭三四個美女,自己留瞭一個,其他的倒是還想送進宮來。聽說倒是真絕色。隻可惜,他若是去探望徐熏一二,指不定我還更看重他些——”
朱禮說到瞭最後,語氣裡是掩飾不住的譏諷。
楊雲溪頓時恍然大悟,隨後又皺眉:“怎麼的?他們徐傢竟是都沒人去看一眼徐熏?這也未免太過薄情瞭一些。徐熏雖然出瞭宮,可是畢竟還是徐傢的女兒——”
“可不是麼?”朱禮也是嗤笑一聲。
墩兒卻是也皺眉瞭,忍不住出聲插話道:“父皇不可輕饒瞭徐傢。母妃已是為瞭這個不痛快瞭。”
楊雲溪嘆瞭一口氣:“傻墩兒,這事兒你父皇又管不著。不過若是徐傢以後犯瞭什麼事兒,你父皇倒是可以趁機發揮一番。隻是……畢竟你母妃是徐傢的人,徐傢真失瞭勢,她日子也未必好過。”
話說到瞭這個份上,墩兒自然也是明白瞭。當下便是有些失落。
楊雲溪嘆瞭一口氣,摸瞭摸墩兒的頭,“若是你心疼她,便是多出宮去看看她罷。”
除此之外,還真沒別的法子瞭。
朱禮笑看楊雲溪一眼,隻覺得她真真兒是心軟得很。不過看著她這般的樣子,他卻是又分外的覺得她真真兒是好看,好看得人忍不住心癢癢。
悄悄的捏瞭楊雲溪一把,朱禮咳嗽一聲:“好瞭,你先回去罷,我再去看看折子。”
楊雲溪這才想起自己還穿著小黃門的衣裳,當下倒是忍不住輕笑一聲:“那我先回去換衣裳瞭。叫人瞧著笑話。”
“放心,誰敢笑話皇後娘娘?”朱禮隻是笑,眼底全是縱容。
墩兒也行禮告退:“那兒臣便是去上書房瞭。”
出瞭屋子,墩兒又跟楊雲溪道別。末瞭也不知怎麼想的,忽然就又問:“母後為何那般惱?女子上學不上學,果真那般重要?”
楊雲溪一怔,隨後一笑:“自是重要瞭。你想想,若是小蟲兒不能上學,長大瞭她連自己名字都不知道該怎麼寫,更是沒讀過那些聖賢書,不知那些道理,你覺得那般好嗎?”
墩兒仍是不能明白其中精髓:“可是又有什麼不好的呢?那些大臣那般反對,可見這樣的事情也未必是好事兒——”
“怎的不是好事呢?”楊雲溪嘆瞭一口氣:“就拿你母妃來說罷。若是你母妃不認字,什麼都不會,你覺得如何?尤其是如今出瞭宮,她可會因為什麼都不懂,輕易被人欺騙?或是被人欺負瞧不起?”
拿來舉例的人不同,墩兒的在意程度自然也是不同。仔細思量之後,墩兒便是有些似懂非懂瞭:“可見讀書明理卻也不是壞事兒——”
楊雲溪再嘆:“你父皇這般堅持的事兒,自不是壞事兒。你父皇卻是明君,天底下沒有人再能比得過他瞭。墩兒你記著,旁的不管,將來你治理這江山時,便是要如你父皇這般。既都是這天下的子民,男子和女子……原也不該有那麼大差距。他也不過是可憐我們這些女子罷瞭。“
墩兒倒是還沒見過楊雲溪這般摸樣,微微有些新鮮詫異。不過最後仍是乖巧的點瞭點頭,這才又轉頭往上書房去瞭。
楊雲溪一路回瞭翔鸞宮,將衣裳換下來之後,便是聽見蘭笙進來稟告:“昭平公主來瞭,主子看是現在見還是——”
楊雲溪如今也沒上妝,發髻也沒綰上,見客卻是有些不妥。
楊雲溪卻是不大在意,隻是笑瞭笑:“請公主進來吧。都是自傢人,也無妨。”
再說瞭,她也沒真醜到沒上妝便是不能見人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