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胡定欣被送出去的第一個孫子溺水而亡的消息傳回京城之後,胡定欣幾乎當即就又噴瞭一口血出來。
胡定欣卻是不敢耽擱半點,而後便是遞瞭折子給朱博。是的,卻是給瞭朱博,而不是給瞭朱禮其實到瞭這一步,誰都知道朱禮是個什麼態度瞭。再去找朱禮,卻也是未必有用。
既事情關鍵是在朱博身上,那麼倒是也沒必要去找旁人。還得找朱博才管用。
胡定欣原還不確定朱博是不是會見自己,沒想到的是,朱博竟是果真召見瞭他。
胡定欣用的名義是探病朱博養傷這麼久,胡傢作為朱博的外傢,自也是有資格來探病的。
不過胡定欣看著倒是比朱博更像是個病人。
看著胡定欣陡然老瞭十歲不止的樣子,再看胡定欣幾乎是蠟黃的面色,朱博卻是微微一笑,看上去格外和善:“舅舅這是怎麼瞭”
被朱博這一聲“舅舅”一叫,胡定欣登時就是直嚇得三魂五魄出竅,整個人都是明顯的愣瞭一下神。最後胡定欣笑瞭一下,不過笑容卻是幹巴巴的,看著特別的別扭:“殿下這般,微臣卻是不敢當”
“論輩分,本宮卻是要叫一聲舅舅的。”朱博隻是笑,神色未明,隻看著胡定欣。倒是越發的叫胡定欣坐立不安瞭。
任誰被人這麼一直看著也會不自在,更何況朱博對胡傢胡定欣隻覺得仿佛是坐在針氈上一般。那種滋味和煎熬,說不出來卻又難受得要命。
而且朱博這話卻是叫胡定欣根本就沒法接話:說是可哪有外甥這樣對舅舅的可若說不是,朱博身上的確也是流著胡傢的血脈的不是麼他是胡萼的兒子,這也是沒錯的不是麼
最終胡定欣咬咬牙,卻是起身朝著朱博驀然跪下瞭:“此番殿下遭逢這般劫難,卻是胡傢的過失。微臣在這裡給殿下請罪瞭。”
朱博看著胡定欣,身子倒是動也不動,微微瞇著眼睛看瞭好半晌,他才又倏地一笑:“舅舅這是做什麼本宮如今卻是行動不方便,也不能扶舅舅起來。舅舅這是故意為難本宮不成”
胡定欣背脊微微一僵,登時就知道朱博這是不肯原諒胡傢,接受自己這個道歉。最終,胡定欣隻能在朱博似笑非笑的目光註視下自己又無奈尷尬的起瞭身。
朱博仍是笑:“本宮倒是十分想問舅舅一個問題。”
胡定欣沉默半晌,“殿下隻管問就是瞭。”
“為何到現在,舅舅這才想起來要跟我道歉呢不覺得太遲瞭嗎”朱博問這話的時候,倒是一不小心露出瞭真正的情緒他就這麼看著胡定欣,倒是有點兒質問的意思。
而尾音微微的也是變得凌厲懾人起來。
面對朱博的責問,胡定欣苦笑瞭一下,既無奈又坦誠道:“就像是皇上明知殿下在做什麼事兒,卻依舊是選擇瞭袒護殿下,選擇瞭為殿下洗清名聲一樣,微臣面對的是自己的兒子,當初他做下那樣的事兒,的確是罪該萬死沒錯。可微臣畢竟是個父親啊微臣總歸也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去死罷既有能力,為何不救他呢至於現在才來道歉微臣以為殿下是寬容之人,想來微臣的小兒子已經沒瞭,殿下也就該放過胡傢瞭才是。再則,微臣也是沒臉面來見殿下,更沒臉面跟微臣那死去的姐姐交代”
胡定欣這一番話聽著仿佛是隨意無比,可是事實上,朱博卻是心知肚明:胡定欣說這番話,無非是想打動他,從而讓他不要再跟胡傢計較罷瞭。
朱博忍不住笑瞭,垂眸道:“本宮這些日子躺在床上的時候,常常忍不住想,胡氏當初到底是為何非要將本宮生下來呢為瞭爭寵嗎隻可惜,即便是生瞭本宮,她卻依舊是沒能夠獲得父皇一絲一毫的愛憐。”
胡定欣聽著朱博口稱自己生母為胡氏,便是忍不住的有些詫異和心驚。而這些情緒之後,就隻剩下瞭心寒瞭。也同時明白瞭一件事情:今日自己這一張感情牌,隻怕是打出去瞭。
而朱博的話卻是還沒說完:“胡氏生下我,我卻因胡氏的緣故也被父皇所不喜。若不是後來出瞭那些事兒,阿石的身子又是那般,這個太子的位置怕是怎麼也輪不到我罷好不容易我坐穩瞭太子的位置,和父皇關系也有所緩和,眼看著我終於可以拋卻以往那些陰暗不堪的回憶,拋開那些不痛快,偏偏又遇到瞭這樣的事兒”
“若是意外也就罷瞭,哪怕是刺客也一樣是罷瞭。可是偏偏事情是這樣的。”朱博忍不住譏誚的笑瞭一聲,而後微微瞇起眼睛來,看著胡定欣慢慢的反問瞭一句:“舅舅,你說我是該原諒還是憎恨胡萼生我,卻是不曾養,胡蔓養我,卻也不過是想利用我。就算當初胡傢支持我做那太子,也不過是因為想要讓胡傢更上一層樓罷瞭。”
論付出,胡傢不如徐傢,不如徐熏。論恩澤,胡傢甚至連楊雲溪都比不上。更別說和徐熏比瞭。
可偏偏就是胡傢,卻是在他明明對光明唾手可及的時候,卻又一下子就徹底的斷瞭他的期望,拉著他慢慢的又墜入瞭無邊的黑暗之中,叫他再觸碰不到那光明和溫暖。
胡傢就像是和他天生就有仇一般,竟是從未曾給他帶來過半點的好事兒,全是壞事和利用。
如果不是這般,他也不至於對胡傢這般恨之入骨。
胡定欣張瞭張口,卻是發現自己半點也是不能反駁。既這一條路眼看著行不通瞭,那麼便是隻得換一條路瞭。胡定欣對上朱禮的目光,輕聲道:“殿下何必如此呢冤冤相報何時瞭。胡傢以前是沒幫上殿下的忙,可是現在殿下這般情景瞭卻是不覺得更需要胡傢的力量麼隻要殿下肯放過胡傢,那微臣便是敢保證,胡傢必是傾盡權力幫助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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