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瑛問阿鳳的時候,江銘把鐵玨重傷,幾乎是同時發生的事情。
然後,江銘立在地上,盯著地上的鐵玨問身後的鐵瑛和阿鳳:“都,還好吧?”他真的很想回頭看一眼阿鳳,可是此時他還不敢輕敵。
江銘在戰場上,從來不會輕視任何一個人,哪怕對方隻是一個大頭兵:因為不少將軍最終都是死在無名小卒的手上。
在戰場上,任何一個人隻要機會合適,都會要瞭你的性命。因此,江銘從來都把身周的人當成對手,不管他是什麼身份,也不管他現在是否重傷。
他自己就帶著傷在敵境之中被追瞭千裡,他也殺瞭敵軍千裡:死在他手上的那些人,讓他明白哪怕是重傷之人,依然有一搏之力。
隻要人沒有死,那就要把他當成對手。何況,鐵玨還是個高手,他的心機還很深沉,在這一點上來說,真的不像是鐵傢的子孫。
阿鳳沒有答鐵瑛的話,也沒有答江銘的話:雖然兩個人的話一前一後沒有間隔多少時間,問的又是同一件事情,她隻要開口就能讓兩個人都放下心來。
她的目光盯著地上的皇後——因為對於她來說,皇叔父子並不是最大的威脅,皇後才是那個一心一意想要她性命的人。
可是此時她的目光中沒有驚懼,也不是防備,那目光裡隻有震驚與不敢相信:皇後的一條胳膊半壓在身下,隻有在阿鳳的那一邊才能看到,皇後的胳膊受瞭傷。
皇後是沒有力氣把身子完全翻過來,所以一條胳膊才會半壓在身下;她不用看,也知道那條胳膊上受瞭傷,涼涼的感覺自傷口一直延伸到她的心裡。
不是因為怕生出來的涼意,也不是因為絕望而生來的涼意,就是傷口的感覺,那麼的真實。
皇後其實很想看一眼,但她卻已經動不瞭,全身上下隻有眼皮還能動,怎麼能看到她受傷的胳膊呢?
她的唇邊有一點若有若無的苦笑,因為她的心裡在苦笑:君莫言?!
她真的有點不敢相信,真的不想相信;直到現在,她也沒有想起她是如何受的傷,她隻記得她和皇叔撞在瞭一起,然後就撞倒在地上。
皇後真的沒有感覺到受傷,直到她想起身時才發覺到不對,可是那個時候她已經發不出半點聲音。
就像她對霞兒說過的那樣,這個藥的名字是君莫言;此時再想起她對霞兒說過的那些惡狠狠的話,對比她現在真的很可笑也很可悲。
皇後要用來害人的東西,最後她要殺的人還好端端的活著,可是她的丈夫死瞭,如今她自己也要死瞭:都死在她親自弄來的毒藥上。
如果那把匕首上沒有毒,那麼皇帝如今是活著的,而她這個皇後也不會死:胳膊上的那一點傷連養都不用養的。
她真的很想叫鐵瑛過來,感覺到死的時候,她才發現她實在是錯的厲害:為什麼要一直去盯著那個阿鳳,她應該盯著的人是自己的兒子啊。
那才是她真正放在心上的人,也應該是她放在心上的人;可是,她被嫉恨給蒙住瞭心,居然到現在才發現兒子對予她來說有多麼的重要。
一切,都晚瞭。現在,發覺她受傷的人,卻正是她要殺的人。
皇後心裡又有一種莫名的感覺,仿佛是好笑又仿佛是傷心,她也說出來那是什麼滋味,隻是她很不明白,為什麼老天非要如此的安排。
“皇後,受傷瞭。”阿鳳的聲音並不大,她抬頭看向鐵瑛,可以說此話說的很及時。雖然皇後的心頭轉過瞭千百個念頭,其實時間過去的並不多。
鐵瑛聞言用腳點瞭一下皇叔,確保他一時半會兒不會有力氣起身,才過去看皇後;說實話,他還沒有原諒皇後呢。
“好像是被匕首所傷。”阿鳳看著鐵瑛,目光都有點發直——她沒有看到,可是皇後袖子的切口那麼的整齊,而整個屋子裡也隻有一把匕首能做到。
鐵瑛聞言身子一震,伸手先把皇後受傷的胳膊拿到手裡,隻一眼他就斷定皇後是被什麼所傷瞭,再看向皇後的臉,他卻一個字都沒有說。
他知道皇後現在就算有千言萬語也說不出一個字來,而他此時腦中心中都是空白的,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看著皇後的眼睛,他終於伸手把皇後抱瞭起來。沒有把皇後的頭貼到自己懷裡,但他還是抱起瞭皇後來,坐在那裡靜靜的看著皇後。
無人能救皇後,就像鐵瑛面對自己父皇死去時一樣:這個世上就無人能救得瞭他的父皇。
江銘聽到瞭阿鳳的話,他微微側身,可以註意到兩邊的情況,但也隻能匆匆掃一眼鐵瑛和皇後:他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
皇後的可惡就不用多說瞭,害阿鳳和他在此時還真的算不上什麼,而是她的喪心病狂:在被鐵玨父子算計的時候,她還不忘要殺阿鳳,一直不放棄任何機會的要殺阿鳳。
哪怕是陷鐵瑛和她自己於險地,她還是要殺掉阿鳳。但是,她沒有成功,最終就是因為她的瘋狂,她死在自己準備好的刀子上,死在瞭她自己弄來的毒藥上。
這就叫做報應吧?
本來不相信什麼神鬼的江銘,在心中莫名的閃過瞭那麼一個念頭;他沒有說出來,是因為皇後還是鐵瑛的母親。
鐵瑛在今天本應該登基為帝,本應該是他最為喜慶、一輩子當中最重要的一個日子,可是他卻在這一天裡,先後失去瞭父親和母親。
換作是江銘,江銘都不知道自己心裡會是什麼滋味兒。
皇後看著鐵瑛,她有滿心的悔意要說:她想告訴鐵瑛她錯瞭,她不應該隻記著要殺阿鳳,她應該好好的疼愛鐵瑛。
她更想告訴鐵瑛,她真的很對不起他,居然會想到在今天動手殺阿鳳,而讓鐵瑛不但沒有登基為帝,還讓他失去瞭父親。
她還想再摸一摸兒子的臉,感覺一下兒子的溫度。
可是,她什麼也做不瞭,除瞭悲傷的看著鐵瑛外,她什麼也做不瞭;而就算是凝視也沒有多少時間給她,她能感覺自己的生命正在一點一點的消失。
皇後很想很想一切能夠重來,那她不會去弄什麼君莫言,也不會在今天動手去殺阿鳳:那她此時就可以看到兒子登基為帝,就可以和皇帝一起去踏遍千山萬水。
可是,一切都太晚瞭,太晚太晚瞭。
江銘發現鐵玨的臉皮有點抽搐。他剛剛大半註意力都在鐵瑛的身上,隻有小半顆心才放在鐵玨的身上——也隻是防著他忽然暴起發難罷瞭,沒有註意到他的臉。
鐵玨可沒有被匕首所傷,他的臉皮抽搐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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