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風不吭聲。
小二眼珠子滴溜溜地轉。
她又瞥瞭墻角一眼,嘴角一勾,手一松,從風落入水井中。
他被粗繩捆綁,也不掙紮,腦袋磕到井沿發出咚的一聲。
小二嚇瞭一跳,捂著嘴巴有點錯愕。
完瞭,要是被他知道就慘瞭!
現在溜還來不來得及?
從風被撞得頭暈目眩,驟然落入冷水中。
古井冷水冰寒刺骨,浸泡的頃刻間,全身被一股巨大的能量席卷包裹。
幾乎同時,原本冷寒的水變得滾燙。
水面上緩緩蒸騰出水霧。
心口傳來劇烈疼痛,他緊緊閉上眼睛,忍耐著無邊的痛楚。
青煙看到瞭卻沒打算去救人。
兩人一看就是舊相識,能為他用心良苦籌謀多年的人不至於要害死他。
再說有黃豆芽在,他一時半刻也死不瞭。
她默默轉身,也就沒看見井口蒸騰而出的熱氣。
往回走的時候,腦海中不停盤旋著小二的話。
小蕊要發芽瞭。
不坦白就得告別。
小蕊,她隻在師姑手記中看到過,肯定就是溫蓮蕊。
小二竟然和師姑一樣稱溫蓮蕊為小蕊,是否表明她與溫蓮蕊的關系更親近?
她記得師姑手記上寫著,須尋得小光、小水、小土、小盆四樣,齊全後方可喚醒小蕊。
醒而不齊,則其主神失魂滅,散盡天地,千年重聚,周而復始。
現在東西還沒集齊,小蕊卻要發芽,那他不就要神失魂滅?
所以小二才會說要告別?
神失魂滅這麼嚴重的事,他們看起來卻半點也不恐慌。
好像隻是離開一會兒而已,反正最後還會回來。
如同謐兒所說,反正魂魄不滅,隻是換瞭具身體,死不瞭就沒什麼大不瞭。
他們有沒有想過千年之後,所有的人是否都在,她是否還在。
青煙跌坐在門口,靠著門扉發呆。
三更半夜,一個人也沒有。
她出神地盯著一盞燈籠,視線逐漸變得模糊不清。
不知過瞭多久。
“吱呀——”
旁邊的房門打開,大師姐一身薄衫走瞭過來。
蹲在她面前,用手帕溫柔地給她擦眼淚。
青煙機械地轉頭,盯著大師姐,一時間都看不清她的臉。
“謐兒?”她低喃。
聲音嘶啞,帶著濃濃的鼻音。
“是我,夜涼,怎麼坐在外頭?”
青煙盯著她,晶瑩的淚珠在眼角閃爍。
聽到她關心的話,淚水便流個不停。
她不想哭,可憋瞭太久,突然找到瞭發泄口,一下子就止不住。
大師姐心疼地抱住她,用指腹輕輕擦拭,“乖。”
她看似弱不禁風,彎下腰手一伸,直接將人打橫抱起。
李落寒發現人不在,揉著迷迷瞪瞪的眼睛,出來就看見她抱著師父進屋。
什麼情況?
兩個女的卿卿我我?
他要發瘋瞭!
他快步跟上去,一腳剛要踏進門檻。
嘭的一聲。
房門被一股巨大的風給吹合上瞭。
他抱著被夾扁的腳指頭跳跳跳,張大嘴巴想喊疼又不敢出聲,一張臉扭曲到變形。
疼……
大師姐關上門,把青煙放到床上,拍著她,哄她睡覺。
李落寒進屋拖瞭條被子裹著守在門外。
清晨,他沒等到裡頭的人出來,反而等來瞭從風。
“你掉水坑裡瞭?”
李落寒見他渾身濕漉漉,臉色蒼白,腦門還被磕破瞭,連忙把被子往他身上蓋。
從風看著門板,“師父醒瞭嗎?”
李落寒手指抵著嘴唇示意他禁聲,把人帶到蘭深的屋子去。
蘭深已經醒來,給他找瞭套幹衣服,“你先換上。”
李落寒見他發呆不動,幹脆幫他脫衣服。
“你看著弱不拉幾,身材不錯,就是比我還差瞭一點……”
李落寒絮絮叨叨,拍瞭拍從風的肩膀,伸手就想去扒拉他的褲子,被從風一個眼刀子射過去,才悻悻收回手。
從風穿好衣服出來,蘭深給他額頭傷藥,然後坐在一旁繼續練功。
不一會兒李落寒從外頭進來,唉聲嘆氣。
嘆瞭會兒氣,他又出去,過一會兒又回來,繼續嘆氣。
如此循環,導致練功的蘭深都無法專心。
“到底怎麼瞭?”蘭深收回運功的手。
“昨晚她和師父一起睡。”李落寒兩手支著下巴,一臉鬱悶。
兩個小女人感情這麼好,從風皺眉。
蘭深倒是一笑,“她不在,怪不得你睡不著,起得這麼早。”
李落寒沒想到他還會開玩笑。
“也不是,我就是覺得她和師父太親近瞭,有點不對勁。”
“金蘭姐妹,志趣相投,感情好也很正常。”蘭深淡笑,“難道你連師父的醋也吃?”
李落寒揮手,“別亂說。”
他不是懷疑什麼,他就覺得她們兩人感情好黏在一起,自己被忽略瞭,被排除在外瞭,有點不是滋味。
這種感覺還不好跟蘭深說。
蘭深都不知情為何物,單身漢一個,肯定不懂。
他得偷偷找機會和從風商量一下,讓這兩人少相處在一起。
蘭深笑瞭笑繼續練功。
李落寒見時間差不多就去準備早飯,“從風,你來幫我。”
他借口把人叫瞭出去。
“我說你昨晚幹嘛去瞭,怎麼不陪著師父?你不知道師父膽子小,睡覺要人陪嗎?”
大師姐在自己屋子裡睡得好好的,還有他陪著,怎麼會大晚上跑去和師父睡。
他覺得肯定是師父一個人睡害怕,用傳音器什麼的叫她過去。
從風打量他的腦袋。
“膽小?要人陪?”
這小子是不是又被雷劈瞭,還是腦子進水瞭?
李落寒點頭,“嗯,夜裡風大,吹得窗戶像鬼叫,還有母貓,叫起來就像嬰兒哭,我聽著都覺得嚇人,師父肯定也害怕。”
“那是你膽小。”從風直言。
李落寒舉起拳頭,又狠狠放下,“哼,我不跟你計較。”
見從風端起早點就要走,李落寒把他拉到一旁。
“我跟你說真的,你不是喜歡師父嗎?你不貼身跟著她,早晚看著她,夜裡盯著她,師父遲早要被外頭的野男人勾走!”
李落寒嚇唬他,見他好像聽進去瞭,才去拿放蒸餃的籠子。
他們把東西端到青煙的屋裡,裡頭的人還沒起。
“師父?”李落寒試探地小聲叫瞭一下。
裡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屏風後頭走出一個人。
看清那人。
李落寒瞬間石化瞭。
從風也傻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