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管事不必多禮,我隻是一時興起來看看而已。”
何小喬笑著虛扶瞭廖管事一把,很不給面子的向虎子證明瞭這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沒想到東傢今天會親自過來,不然也不會無端讓虎子沖撞瞭您。”廖管事說著,瞥瞭已經兩腳發虛不知道該怎麼辦的虎子一眼,喝道,“虎子,還不趕快過來給東傢賠個禮!”
虎子完全呆住瞭,被站在身後的堂哥輕推瞭一把才回過身來,戰戰兢兢的看瞭何小喬一眼,又連忙低下頭,抖著腿上前就想跪下。
何小喬見狀連忙往旁邊閃開,人高馬大的洪方則是第二次充當瞭抓小雞的角色——提著虎子的領子不讓他雙膝著地。
“男子漢大丈夫,有話好好說就行,用不著這樣。”示意洪方把人放開,見又有人不死心的想過來看熱鬧,何小喬直接轉頭去看廖管事,“門口說話畢竟不方便,有安靜些的地方嗎?”
“瞧我這,都糊塗瞭。”廖管事一臉恍然大悟,隨即面露慚愧的做瞭個邀請的手勢,“三位請隨我來,這邊請。”
何小喬點瞭點頭,正想隨他一起離開,卻突然停下腳步,轉頭去看還杵在門口沒反應過來的兩兄弟,“虎子和你旁邊那位……”
“小的羅慶。”虎子的堂哥很有眼力界的報上自己的名字。
何小喬滿意的點點頭,朝他笑瞭笑,“羅慶也一起過來吧。”
“……是,東傢。”
兩兄弟對看一眼,再瞧瞧已經走進門裡的何小喬,都不知道這一去到底是福是禍。
一行人進瞭內院,廖管事讓丫鬟上瞭熱茶和差點,又在屋裡升瞭炭盆取暖,招呼得很是挺周到。
洪方跟白首習慣性的站到何小喬身邊,結果被她揮著手趕蒼蠅一樣趕到下首坐著去瞭。洪方那邊還好說,白首桌邊還特別給送多瞭兩份茶點,都是市面上常見的芝麻糕和綠豆糕,甜得能膩死蜜蜂那種。
白首對此安排表示非常滿意。
虎子跟羅慶兩人就在門口進來一點的地方拘束的站著,他們兩個才到賭坊沒多久,沒想到第一次進其他夥計口中奢華精致的內院卻沒半點欣喜的心情,特別是在冒犯瞭新東傢之後。
兄弟兩個再次對看一眼,又瞧瞧似乎已經忽略瞭他們兩個的何小喬,不約而同的垂下頭。
看來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工作又要泡湯瞭。
廖管事可沒空管他們兩個,將隨伺的婢女小廝都譴瞭下去,這才朝何小喬拱瞭拱手,“東傢,小的……”
“都是自己人,廖管事不用這麼拘束,”何小喬打斷他的話,伸手向前比瞭比,“請坐。”
廖管事眼裡閃過一抹訝異,卻沒有多說什麼,謝過一聲就在右邊下首的椅子上坐下。
“廖管事有什麼話,盡管說。”
“這……”
見廖管事的目光掃向門口的兩兄弟,還有兀自吃吃喝喝完全不知道來幹什麼的洪方和白首,何小喬立馬會意——他要說的話恐怖不太想讓外人知道。
不過這也讓她重新註意起羅慶和虎子兩人來,這兩人在門邊當瞭很久的隱形人瞭。
“虎子。”何小喬放下茶盅,抬頭看向差點就縮到羅慶身後去的虎子,“你放心,我喊你們過來不是想讓你們卷鋪蓋走人。”
見兩人同時抬起頭看她,何小喬便笑瞭笑,“鑒於虎子今天的表現,熱情有餘卻膽量不足,另外還有就不辨是非,妄下斷言得罪客人——跑堂的工作我想你可能還不太適合,就先換到別的地方磨練一下吧,具體交由廖管事安排。”話說著,又看向右邊下首,“麻煩廖管事瞭。”
“東傢放心,小的會處理好這件事的。”廖管事站起身來拱瞭拱手,點點頭又坐瞭回去。
“……謝東傢。”虎子垂著頭不情不願的應瞭一聲,心裡卻萬般不是滋味。
何小喬雖然沒趕他走,可是像這樣訓斥一頓又突然就把他調到別的地方,不就是說明他能力不足麼?以後他在這賭坊裡還不得讓其他夥計笑死?
想到這裡,虎子心裡不由開始怨恨起何小喬來。
之前因為倒黴領她和江封昊進賭坊,讓他們贏瞭那麼多錢,差點沒讓原來的東傢張向元給活活打死,好不容易換瞭新東傢勉強保住跑堂的工作,沒想到今日一見,新東傢居然是曾經一度害得他差點丟掉性命的何小喬,而且她這一來還三兩句話就把他以往的功勞抹殺,訓斥他什麼都不懂要將他往別的不知道什麼地方推!
虎子垂在身側的拳頭緊緊握起,努力克制著滿腔的不滿和怨憤,不讓它們當場宣泄出來。
在場的所有人中,除瞭有些木訥的羅慶,其他人都將他的反應看在眼底。
“行瞭,你先出去吧。”何小喬在心底冷笑一聲,不動聲色的揮手示意他先出去,之後又轉頭去看羅慶,臉色緩和瞭不少,“羅慶,你原先在這裡是做什麼的?”
羅慶還有些拘束,不過聽何小喬說不打算趕他們走,心裡總算安定下來,“回東傢,小的也跟虎子一樣,是這裡的跑堂。”
“也是跑堂啊……”何小喬沉吟瞭一聲,怎麼看怎麼覺得以羅慶的性格完全跟跑堂這個職業沾不上邊,以他的忠厚魁梧的模樣,當個護院還比較有價值一些。
羅慶垂著頭,心裡有點七上八下,他知道自己是不比虎子機靈也不會哄得客人乖乖進來掏錢,可是現在全傢人的生活重擔都寄托在他身上,他一個人要養活好幾口人,是萬萬不能沒瞭這份工作的。
“我看你也不像喜歡這份工的樣子,要不這樣吧……”何小喬用玉骨扇拍瞭拍掌心,故意吊人胃口的拉長瞭尾音,見羅慶一反剛才的輕松,緊張地全身肌肉都好像繃緊瞭,這才促狹一笑,將自己的決定告訴他,“剛才我已經問過廖管事瞭,我也知道你傢裡困難,不會將你辭退的,但你確實不適合跑堂的工作,不如就換一下,到這內院裡當個護院吧。”
羅慶猛地抬起頭,眼裡盡是不敢置信。
這護院的工作可是比跑堂輕松多瞭,而且工錢更高還不用看人臉色。之前因為沒有功夫,他除瞭羨慕之外根本不敢去奢望,沒想到新東傢居然會破例讓他這個隻有一身蠻力的人去當護院,這感覺簡直就像是天上掉餡餅。
羅慶感覺自己已經被砸暈頭瞭。
“東傢,我……”羅慶搓著手又是興奮又是擔憂,雖然很高興能獲得東傢的青眼,可他也沒忘記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我……小的並不會功夫……”
“沒關系,”何小喬擺擺手,表示自己對這種事並不介意,“內院裡還有別的護衛,到時候你跟他們學兩招就是。”
賭坊裡大多被江封昊安插瞭眼線,其中就有不少取代瞭原有護院的位置,隻要有白首他們出面搟旋,讓羅慶去跟他們學點基本的拳腳功夫應該不是問題。
“但是我有一點需要你註意,”見羅慶一臉欣喜,何小喬又慢條斯理的補充道,“不止是內院這邊的安全,賭坊外頭有什麼動靜你也要隨時關註著,能出手解決就解決,解決不瞭的就先別打草驚蛇,暗地裡告訴廖管事一聲就好,明白嗎?”
“小的明白。”羅慶深吸瞭一口氣,臉上是掩蓋不住的喜色。
“從明天起你就是這裡的護院瞭,記得好好工作。”何小喬笑瞭笑,重新端起茶盅抿瞭一口,“我跟廖管事還有別的事要談,你先下去吧。”
“小的告辭。”羅慶臉上盡是感激的神色,飛快的行瞭個禮,毫不拖泥帶水的轉身離開瞭。
眼見他走遠瞭,何小喬這才側轉頭,看向一直在安靜的喝著茶的廖管事,“廖管事有什麼話,現在都可以說瞭。”
廖管事何等機靈,見何小喬沒有讓洪方跟白首出去,又聽她這麼一說,就知道他們兩個應該都是‘自己人’,當下立刻改瞭態度,也不羅嗦的直奔主題,“小的接掌富貴賭坊已經有一些日子瞭,這段時間也已經聽王爺的吩咐理清瞭賬目,東傢是否現在要把賬簿過一遍?”
“哦?”看賬本這活兒何小喬根本沒想到過,不過聽他這麼一說,卻突然來瞭興趣,“既然如此,那就麻煩廖管事拿來我瞧瞧吧。”
就算現在不看,以後也得看,不如趁這個機會先練習一下,免得越堆越多會更手忙腳亂。
廖管事應瞭一聲,進到內室將賬本拿瞭出來,連同整齊裝訂在一起的欠條一並遞交給何小喬。
“就隻有這兩本嗎?”隨手翻瞭翻最上面的那本,何小喬驚訝於這賬本的單薄。
富貴賭坊自開業到現在起碼也過去好幾年瞭,沒理由賬本隻有兩三本這麼少。
“這個確實是有原因的,”廖管事似乎有些尷尬,頓瞭好一會兒才開口,“之前的賬本王爺說沒什麼用,所以讓小的都燒瞭,隻除瞭這一本,還有一些數額較大的欠條。”
“原來是這樣。”
雖然奇怪江封昊為什麼這麼做,不過她並不想去追究其中的原因,廖管事這麼說,她也就沒再問下去,“廖管事看過賬本瞭,可有發現裡面不妥的地方?”
“小的愚鈍,並無發現任何不妥。”廖管事朝她拱瞭拱手,低聲道,“這裡的賬目記得都還算清楚,除瞭前幾個月的收入和少許小額賠付,這段時間都沒再出過什麼大問題。”
何小喬從未接觸過這些,看著賬本就跟看天書一樣,不過她可不想再廖管事面前表露出來,即使他是江封昊信得過的人也一樣。
“那好,我待會兒會再看看,廖管事有事的話就先去忙吧。”何小喬把賬本放在桌面上,轉頭朝廖管事笑瞭笑,委婉的表達瞭自己想送客的意圖,“如果有什麼問題我會再喊你的。”
“小的隨時聽候東傢差遣。”
聽出她話裡的意思,廖管事依舊是那副好脾氣的模樣,瞇著眼笑瞭笑,識趣的退下瞭。
“你們覺得這裡的人怎麼樣?”拿起賬本翻瞭翻又無趣的放回去,見周圍沒有其他人,何小喬索性盤起雙腿,調整瞭下姿勢,舒服的靠在椅背上。
“廖管事是王爺派過來的人,他應該信得過。”白首將最後一塊糕點解決完,端起茶杯呷瞭一口,“羅慶這人還算忠心,為人也正直,可以嘗試著網絡過來。不過他的堂弟明顯心術不正,王妃要小心,這個人不能留。”
“是這麼個理。”洪方將一隻腳高高架到桌面上,用手抓瞭抓下巴上的胡子,“王妃還是盡快尋個理由讓他離開這裡為妙,不然以後說不定就是個禍害。”
雖然這種小人一根手指頭就能解決掉,但怕的就是他被有心人利用,到時候發作起來才是真的防不勝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