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才剛偏西,春十三娘起床梳洗完畢,正在往臉上塗抹厚粉的時候,自傢侄女銀花突然風風火火的沖瞭進來,二話不說拉起她的手就往樓下跑,“姑姑,你跟我來一下。”
“發生什麼事瞭?”春十三娘用空著的手將臉上的大團胭脂胡亂塗抹開,一頭霧水的跟著銀花往後院跑。
“來瞭就知道瞭。”銀花臉上帶著一絲難以克制的興奮,急急忙忙的就把她拉到瞭後院,支開看門的小廝,又打開門朝外邊招瞭招手。
“神神秘秘的,你這丫頭到底想幹什麼?”
春十三娘伸手把衣領拉緊瞭些,不讓寒風灌進衣服裡面,見狀便也跟著探頭往外瞧,結果一看到杵在巷子裡頭人高馬大的洪方,憋瞭好幾天的火氣立刻就上來瞭。
“嘿,你這臭小子!兩天不見到底跑哪兒去瞭?不想來這上工瞭是不是?”
洪方咧著嘴傻笑著喊瞭一聲十三娘,剛想開口解釋,那邊銀花已經迫不及待的軟瞭聲音替他說上好話瞭,“姑姑,方哥他不來這裡也是迫不得已,你就別罵他瞭。”
“誰罵他瞭?我就那麼一說!”春十三娘沒好氣的哼道,拿食指戳瞭戳銀花的額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真是白養你這麼多年瞭!一看到這小子就失瞭魂,巴不得掏心掏肺的給人傢送上去。他這幾天沒來上工,難道我這個當東傢的說上兩句也不成?”
自從把銀花接到身邊,她可是一直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來養,這兩年給她介紹的青年才俊也不少瞭,可她就是哪個都沒看上。
前些日子也不知道著瞭什麼魔,居然就和洪方這個要錢沒錢要長相沒長相的大老粗看對瞭眼,而且還死心塌地的非君不嫁!
春十三娘多次勸說無效,都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和這個審美觀異於常人又固執非常的侄女溝通瞭。
“姑姑你可能太忙瞭沒記住,之前方哥他們三人臨時有事要辦,所以早就向你辭瞭工。”銀花當然也知道春十三娘說的在理,可是心裡記掛著洪方,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觀。
“我還記得當時你可是親口答應瞭這個月月底就讓他們離開的。”親熱的抱住春十三娘的胳膊,銀花難得露出小女兒嬌態,小小聲的撒嬌道,“姑姑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別跟方哥他們計較瞭好不好?”
“你看看你!人說女生外向,果然半點沒錯。”春十三娘無奈的瞪瞭她一眼,臉上不高興的神情卻是散去不少,“這都還沒嫁出去呢,就已經開始向著外人說話瞭!”真是讓人傷心。
“姑姑!”銀花跺瞭跺腳,面如桃花嗔瞭一聲,偷偷看一眼正含笑看著她的洪方,又轉頭朝向春十三娘,“方哥他們今天來是有事要和姑姑商量的,要不先請他們進屋裡吧?”
“有什麼事不能在這裡說?”春十三娘把銀花拿到自己身後,昂起頭面對著洪方,表情相當不以為意。
這臭小子對自傢侄女的心思她還能不清楚麼?上次來提親她沒答應,這次肯定又是為說這事來的錯不瞭。
“既然十三娘知道是什麼事,那我們也就不用再多廢話瞭。”一直站在洪方身後的何小喬聽到這裡也沒耐性再等下去,幹脆自己走瞭出來,掀開鬥篷的帽子笑瞇瞇的看著一臉疑惑的春十三娘,“十三娘,你可還認得我是誰?”
“你?”春十三娘皺著眉,塗得死白粉底的臉往何小喬那邊仔細瞧瞭瞧,半晌後才搖瞭搖頭,“看著倒是有些眼熟……難道我之前跟姑娘你見過面不成?”
何止是見過面,之前的一個多月可是天天都在對著看。
“既然十三娘認不出我是誰,那不如來看看她。”何小喬嘿嘿笑得得瑟,又朝洪方身後招瞭招手,“出來吧。”
一個高挑的身影抓著鬥篷的系帶緩慢的走上前來,略有些不自在的在何小喬身邊停下,垂著頭沉默許久之後,才在她的連番催促下不情不願的掀開帽子,露出底下柔和細致的容顏。
不說春十三娘眼中滿是贊賞,就連知道真相的銀花都不由自主的將嘴巴長成瞭O形。
白首的五官本來就很清秀俊逸,打扮成女人之後更是完全沒有違和感,因為喉結也讓何小喬跟采蓮利用化妝效果給遮蓋住瞭,所以除瞭身高方面有些誇張之外,他看起來完全就是一暗黑系的冰山美人,冷著臉的模樣還頗有幾分引人心折的特質。
“怎麼樣?十三娘可還認得他?”
目光在一高一矮兩個‘女人’身上溜瞭一圈,又轉回去看看在一旁摸著後腦勺傻笑的洪方,人老成精的春十三娘很快便如預期般想明白瞭真相,當即瞪大雙眼難以置信的失聲喊道,“小喬?何小喬?”
“Bingo!答對瞭!”
如願以償看到春十三娘驚訝的模樣,何小喬哈哈一笑,雙手環胸便往墻上靠,瞇著眼誇贊道,“十三娘果然厲害,這樣都能看出來。”
“你是女的?”春十三娘扯著嗓子問道,嘴巴張得幾乎能吞下一顆鴨蛋。
何小喬便用手拍瞭拍自己的肩膀,努力把還算有料的胸口挺起來給她看,“如假包換!”
春十三娘覺得自己剛起床的就受這麼大刺激實在有些受不瞭,看著白首的眼神幾近絕望,“這麼說來,她就是……”
“沒錯。”何小喬不等她說完就搶著回答,又相當自豪的反問瞭句,“怎麼樣?十三娘覺得我們姐妹兩個女扮男裝是不是很成功?”
聽到姐妹兩個字,白首原本沒什麼表情的臉又控制不住的黑瞭起來——見鬼的女扮男裝,誰他媽女扮男裝瞭!他是爺們,純爺們!
“你……你們……”春十三娘捂著胸口,瞬間覺得自己的審美觀已經崩塌的一塌糊塗。
何小喬擔心她到時候發起怒來又反口不讓銀花出嫁,連忙軟下口氣一派和氣生財的模樣向她解釋道,“之前我們兄妹三人流落至此,實在是不堪受擾所以才扮成男人模樣,並非存心欺騙十三娘和大傢,還望十三娘見諒。”
銀花又湊過去在春十三娘耳邊嘀嘀咕咕瞭兩句,徹底打消瞭她心中的懷疑——至於說的是什麼話,自然全都是何小喬事先授意的,內容無外乎是銀花曾‘不小心的’和她們兩個有過肢體接觸並能證明她們兩個都是女人這些。
“你們這兩個猴精,倒是瞞得挺嚴實。”習慣性的想揮一下手帕,卻發現走得太匆忙沒帶,已經冷靜下來的春十三娘撇瞭撇嘴,將手一彎,把耳邊的一縷頭發塞回耳後,斜眼看著對面三人,“老實說你們到底是來幹什麼的?總不會隻是特意來告訴我真實身份而已吧?”
“說的對,”何小喬還當真點瞭點頭,一臉純潔無辜的附和道,“我們兄妹三個今天還真就隻是來向十三娘你坦白這件事的。”
“就隻是這樣?”春十三娘翻瞭個大白眼,右手食指蠢蠢欲動,很想當場戳到何小喬額頭上去,“那行,我看過瞭,也知道你們的事瞭,這件事就這麼揭過去。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們計較欺騙瞭整座怡紅院的事,如果沒別的事就趕快離開,別擋著我做生意。”
話說著,把一臉不舍的銀花扯回身邊,就要喊人來關門。
“慢著!”何小喬連忙把手伸過去擋著,笑吟吟的看著面有不耐的春十三娘,“既然十三娘已經知道我們姐妹的真實身份,那我們傢大哥跟銀花姐姐的親事……”
“後天讓媒婆上門提親,禮物還要跟上次一樣,少一樣我都不答應!”幹脆的撂下話,春十三娘瞪瞭站在外圍的洪方一眼,碰的一聲重重的關上門。
何小喬便扭過頭,朝已經樂得找不著北的洪方挑瞭挑眉,“聽到沒有?光在這裡傻笑做什麼?還不趕快回去讓人把東西準備好!”
“馬上去,馬上去!”洪方連應瞭兩聲,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瞭,隻能瞧見兩排整齊的大白牙。
一行三人回到馬車旁邊,采蓮正在外頭守著,見他們回來立刻掀開車簾,放下踩腳的凳子讓何小喬能順利爬上去。
大概是樂得已經有些精神錯亂,洪方也不管這還是在大街上,伸手就在白首鼓鼓囊囊的胸前摸瞭一把,動作迅速且猥瑣的從他衣服裡頭掏出個還熱乎的包子來,二話不說就往嘴裡塞。
奇怪的是白首卻沒有半點要發怒的模樣,隻是淡定的整瞭整塌瞭一邊的滑稽胸口,轉頭瞪一眼洪方,一言不發的走進車廂坐下。
目睹全程的何小喬見狀也立刻伸出瞭蠢蠢欲動的祿山之爪準備實行‘襲胸’政策,沒想到白首卻早有防備的躲開瞭,自己搶先伸手把包子掏瞭出來,用油紙包好瞭再遞給何小喬。
愛開玩笑!洪方也就算瞭,那是兄弟沒話說,現在吃點虧以後總會有機會找他揍回來。
但要是何小喬也跟著扒瞭他的衣服拿東西,讓江封昊知道的話他還不得血濺五步?
想到這裡,白首那張塗瞭胭脂水粉的臉又開始各種扭曲得不成樣。
一路暢通無阻。
回到府裡之後,何小喬便立刻讓人去通知柳一刀再找媒人上門提親。
因為這一次白首豁出去的變裝出演,總算讓這門親事不再受‘斷袖分桃’四個字所阻。
已經‘正常化’瞭的何小喬和白首兩人就算是‘喜歡男人’也不再是春十三娘推掉婚事的借口。
所以當第二天媒婆再次上門的時候,已經瞭解過洪方傢庭背景的她很幹脆的就應瞭,並且大方的給出瞭女方的草帖,還給瞭媒婆二兩銀子,讓媒婆找人幫著挑個好日子,好早日給洪方跟銀花兩人定下來。
收到消息的洪方興奮得跟狼似的在王府裡嚎瞭大半天,要不是柳一刀拿拐杖敲瞭他好幾下做警告,估計他能一路嚎到晚上去不帶停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