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的時候終於起瞭風,天氣逐漸變得涼爽的同時,地平線上也開始掛上層層疊疊絢麗多彩的火燒雲,看著猶如多彩棉花糖一般可口。
禦書房中,江牧風放下手中的筆伸瞭個懶腰,側頭看向立在一旁的魚悅,“什麼時辰瞭?”
魚悅往外邊看瞭看,回過頭來,弓著腰說道,“回皇上,約莫快到酉時瞭。”
“這麼快?”江牧風詫異地抬頭往外瞧,這才發現屋裡光線確實暗瞭不少。
“可不是嘛,一眨眼,一天就這麼過去瞭。”魚悅笑著說道,想瞭會兒,又開口建議,“皇上,這天色已晚,您看是否現在就讓禦膳房把晚膳送過來?”
江牧風擺擺手,“不忙,朕還不餓。”
話說著,站起身,將左手背在身後,緩步朝門口走瞭過去,“難得今日放晴,陪朕到外邊走走吧。”天天悶在禦書房批奏折,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的,他都快忘瞭。
魚悅心知自傢主子是被困得狠瞭心裡煩躁,也沒敢多說什麼,應瞭一聲便緊隨他身後,一同走瞭出去。
主仆兩信步走瞭一圈,不知不覺居然走到瞭祥和宮。
“這是……”江牧風低頭想瞭想,“麗妃住的地方?”
“回皇上,麗妃就住這裡沒錯。”魚悅覷著他的臉色,見他一臉玩味,便多嘴問瞭一句,“皇上,可是要進去瞧一瞧?”
江牧風挑瞭挑眉,半晌才搖瞭搖頭,“不瞭,沒那個興致。”
雖然他現在不像以前那樣壓根碰不得女人,不過對那些總是喜歡拿小心思纏著自己的妃子還是半點好感沒有,如非必要,他並不想跟她們走得太近。
誰也不專寵,每一個都保持適當的距離,這樣最好。
免得讓誰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又背地裡做什麼手腳搞得後宮整日不得安寧。
主仆兩人站瞭一會兒,江牧風便毫不猶豫的抬腳準備離開。
沒想到剛走不到兩步,面前突然冒出來一個慌慌張張的瘦小身影,弓著腰像是摟著什麼東西似地一路狂奔而來,頭垂得低低地,也不去註意前方的情況。
“皇上小心!”
來人的速度很快,魚悅話音剛落,江牧風才反應過來,卻是已經躲閃不及,一下就讓他撞瞭個正著。
碰的一下,江牧風整個人往後退瞭好幾步,單手撐著墻壁才勉強沒倒下,倒是那個一頭紮進他懷裡的人被反彈瞭出去,整個人跌坐著,抱在懷裡的東西也因此散落在地,蹦蹦跳跳地四處翻滾。
江牧風定睛一看,那些四處亂彈的東西居然是好幾個青中帶點紅的蘋果,不過掌心大小,一看就知道還沒長成,也不知道是從哪兒弄來的。
“哎喲喂!是哪個王八羔子那麼不長眼,撞死大爺我瞭!”地上的人痛呼兩聲,扶著腰坐瞭起來,胡亂把歪到一邊的帽子撥正,抬頭狠狠往前瞪瞭過去,“你奶奶的個熊,沒看到……皇上!”
話還沒說完就讓來人一身金龍盤踞的明黃袍服給晃瞎瞭眼,帶著顫音的大嗓門差點沒把在場江牧風耳膜都給刺破。
“大膽!好你個狗東西,沖撞瞭聖駕可是死罪!你給我等著!看我不把你給撕瞭!”好不容易反應過來的魚悅煞白著臉,氣急敗壞地尖著嗓門咆哮,話說完,又忙不迭的上前扶著江牧風,著急地左右查看,“皇上,您沒事吧?可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奴才這就讓人傳太醫……”
“不必瞭,朕沒事。”江牧風輕咳兩聲,手按著被撞疼的胸口揉瞭兩下,奇異的沒有半點想殺人的沖動,反倒覺得讓來人這麼一撞,心裡似乎舒坦瞭許多。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來人自知闖瞭大禍,也不敢再多說,連忙翻身跪趴在地,縮頭縮腦活似一隻大烏龜般,帶著哭腔連連磕頭,“奴才知罪,奴才知罪,皇上開恩啊!”
這聲音……
江牧風眉尾微揚,伸手制止住魚悅要去喊人的舉動,隻是背著手往前走瞭兩步,目光上下打量著趴在地上的那個瘦小身影。
“你……抬起頭來。”
山藥在心底暗暗叫苦,這臺詞怎麼那麼熟悉啊!遇上變態皇帝一次還不夠,現在又往槍口上撞瞭——他剛才怎麼就不小心些看著路呢!
心裡雖然懊惱,卻也不敢違抗江牧風的命令,山藥咬瞭咬牙,終是一臉悲切,視死如歸地抬起瞭頭,沾瞭灰塵的小臉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江牧風看瞭看他那張臟兮兮的小臉,還有又大又圓的眼睛裡明明白白寫著的委屈,驀地就笑瞭,“朕想起來瞭,你是之前那個半夜在禦花園裡瞎逛的小太監,叫……叫什麼來著?”
在宮裡混的時間長,山藥也算能察言觀色瞭,見他一臉笑意並無不悅,就知剛才的事情有轉機,也許今天自己的小命還能勉強保住,不用馬上交代在這裡,連忙狗腿的做出回應,“回皇上,奴才叫山藥,就在祥和宮裡當差。”
“對對,你是叫山藥,朕記起來瞭!”江牧風哈哈大笑,神情是少有的愉悅,“這名字倒是有趣,誰給你取的?”
“回皇上,是奴才的師傅王公公起的名兒,說是賤名好養活。”
山藥這會兒一顆心早就放回肚子裡去瞭,打量著江牧風似乎沒打算跟他算剛才沖撞聖駕的那一筆賬,臉上自然也多瞭幾絲討好的笑。
明晃晃的日光下,那雙比女人還美的翦水秋眸熠熠生輝,小巧的鼻子上雖然沾瞭些灰,但依舊難掩其動人容貌。此刻他歪著頭努力朝自己討好笑得嬌憨的模樣,居然讓人瞬間有種三千粉黛無顏色的錯覺。
江牧風隻覺得一顆心好似給人重重捏瞭一把,心跳差點又停瞭——臥槽!你說你好好一太監,長得那麼漂亮做什麼!這不存心引人犯罪麼!
“這倒也算不上賤名……”
上次是在夜間見的他,那時候天色暗,隻覺得他委實長得不錯,沒想到今日一見,那種美在陽光下又翻瞭一番,讓人很容易就將他當瞭女人。
目光微微往下移,卻見他纖細雪白的脖子上有著明顯屬於男性才有的喉結——真是可惜瞭!
如此絕色居然是個男人……不!不對,應該是說不男不女的陰陽人才對。
江牧風眼光閃爍瞭下,眼裡有著一閃而過的失望,他是喜歡美人沒錯,可這並不代表著他會去褻玩有略有姿色的男人或者宮裡那些閹割過的太監。
身為大燕天子,他還是很有原則的。
“魚悅。”
“奴才在。”魚悅連忙站過去,垂頭等候吩咐。
“你去跟麗妃說一聲,就說她的人朕要瞭。”
此等絕色,放在祥和宮裡就是糟蹋瞭,保不定什麼時候就讓人給猥褻瞭去——他一向信奉美好的東西就是要拿來收藏呵護的信條,這時候自然要憐香惜玉才是。
雖然他不會對山藥下手,但把這樣一個賞心悅目的人擺在身邊,隨時都能看到,也算是美事一件,忒養眼有木有。
江牧風心裡想著,目光便轉向下首的山藥,見他臉上一片煞白並沒有半點欣喜若狂的模樣,心下略有些不悅,眉心微微皺瞭皺,卻是忽然想到什麼一般啞然失笑,越發起瞭逗弄他的心思,又刻意開口強調瞭一遍,“至於你,從明天開始,就到禦書房裡伺候著吧。”
話說完,也不給人思考反駁的機會,將手往身後一背,嘴角掛著愉快的笑,大踏步離開瞭。
魚悅畢竟是在宮裡混瞭老長時間瞭,聽江牧風這麼一說,驚詫也隻不過一瞬間,就算再有不解,回頭一看山藥那張臉,立刻就什麼都明白瞭。
果真是……美色誤人吶!
現如今這情況看起來似乎不太妙,萬一要是自傢主子想不開真的因為這小太監變彎瞭,太後和眾妃嬪那邊可要怎麼交代啊!
不過話又說回來瞭,既然宮裡已經有那麼多位娘娘懷上龍種瞭,皇傢也不怕後繼無人,就算皇上現在換瞭口味喜歡上男人,那……應該也沒什麼大問題吧?
“公公!”好不容易從噩耗中清醒過來的山藥哭喪著臉,伸手去扯魚悅的袖子,希冀地看著他,“公公,小的自知身份低微,又笨手笨腳的,實在不敢到禦書房擔此大任,萬一要是犯瞭錯惹得皇上不高興那就不好瞭,您看能不能……”
禦書房裡就是變態皇帝的根據地,在那裡分分鐘有可能貞操不保,他實在不想被爆菊啊!
“廢話少說!”魚悅心裡正煩躁著呢,聞言不由瞪瞭他一眼,用力把袖子扯瞭回去,“多少人想著伺候皇上還等不來這機會呢,你少給我不識抬舉!”
話說著,扭頭一哼,急急忙忙追自己主子去瞭。
在他身後,得知自己以後命運跟前途都堪憂的山藥一臉如喪考妣,含淚撿起一顆蘋果瞧瞭瞧,抽抽鼻子,最後幹脆整個人往地上一趴,再也不想起來瞭。
原本正要去找江封昊的冷凌正好經過,見狀不由停下腳步,八卦興致濃厚地探頭瞧瞭瞧。
在發現地上趴著的那個正是上次讓自傢主子失態的美貌太監之後,那張萬年不變的面癱臉上似乎隱隱現出瞭一絲促狹的笑。
從懷裡摸出上次要給他壓驚卻讓扣押著沒送出去的兩個大銀錠,輕輕松松的一甩手,那銀子在空中發出兩聲互相撞擊的脆響,隨即分毫不差的落到趴在地上的山藥腦袋前,看起來就像他正在向兩塊銀錠頂禮膜拜似地。
眼見那小太監整個人跟見鬼似地彈瞭起來,雙眼驚惶不定地看著地上的銀元寶,之後又很快反應過來,做賊似地左右看瞭看,迅速地把兩錠銀子都摟到懷裡,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模樣真真猶如財迷一般。
冷凌那張萬年面癱臉便露出個疑似抽筋的微笑來。
腳尖一點,又輕飄飄的往前飛去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