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徐驤被她和耿川帶人殺瞭,小年按照她的指示放過其他人,可沒想到後來傳回京的,是雍國使臣團一行人全軍覆沒的消息。
人死在趙地,鍋是流匪背的,為此,錦州邊境那邊,已經轟轟烈烈的剿瞭兩個月的流匪,趙地治安大好,趙國國君還割讓瞭一座城送給雍國賠罪。
可是,這件事太過蹊蹺,難免有人覺得幕後黑手是燕國。
周冉是潞州都尉,離趙地近些,為瞭防止出現後患,楚意讓他調查有一段時間瞭。
直到今日,消息才傳回來。
楚意接過小年手裡的紙條,看完後,臉色的笑容逐漸消弭。
“周冉調查發現,雍國使團屍首上中的箭傷,是蠻戎才有的月牙鈚箭所致,可他們身上的刀傷,卻是燕國馬刀造成的。”
張小年皺起眉,道:“馬刀易鍛造,軍中很常見,但蠻戎的月牙鈚箭十分難尋,唯有依附於蠻戎王庭的才會用——不管是哪個,都不是流匪能夠擁有的兵器......難道,是蠻戎人故意在留下馬刀傷口,意圖嫁禍給咱們大燕?”
楚意冷聲道:“錦州與蠻戎雪原隔著十萬八千裡......估計在雍國看來,是我們燕國故意用月牙鈚箭殺人,然後嫁禍給蠻戎吧。”
小年擰著眉頭:“那咱們豈不是替蠻戎背瞭鍋?奴才聽說當今的蠻戎單於欒提莫頓,乃是弒父登位,這幾年野心勃勃,陸續吞並著自己周圍許多部族,又建立瞭雪原王庭,而且屢屢試探大燕邊境,難道......此事和他有關?”
用蠻戎的箭和燕人的刀,在趙地殺雍國人,而公主明明放瞭那些人,排除掉燕國境內其他勢力所為,這樣看來,最有可能就是蠻戎的陰謀。
楚意卻搖瞭搖頭,道:“我們去趙地,一路上日夜兼程,隱藏著身份,蠻戎不可能這麼快就得到消息,還能不遠萬裡趕到咱們屁股後面,再好心的將使臣團滅口,所以,即便有鈚箭為證,也不能說明此事與蠻戎有關。”
“那是什麼人?難道,真的是趙地流匪,一切隻是巧合?可鈚箭怎麼解釋......”
楚意深吸一口氣,剛剛面對楚昭時升起的脈脈兄妹之情,慢慢平復成止水。
楚昭陰沉的笑臉,在她眼前浮現。
“你不覺得,這件事做的有些熟悉嗎?”
同樣是滅口,同樣手段狠毒,同樣是為瞭她,而毫無顧忌的讓燕國替她的行為買單。
一切,與楚昭滅口倚秋何其相似。
“而遺憾的是,知道我們出京的消息,除瞭父皇張公公,猜到瞭此事的兄長之外,隻有......四皇兄。”她的聲音多瞭幾分無奈。
通過他殺瞭倚秋的行為,可以推斷出,楚昭是清楚自己去南府的。
她不懷疑楚曄和父皇他們,是因為他們一開始就知道自己隻想殺徐驤一人,楚曄還讓那晚守城的校尉開瞭城門,而且,就算他們真要替她滅口,也不會用這種會讓雍國懷疑到燕國的方式,更不會拙劣的嫁禍給蠻戎。
唯獨楚昭,有這樣做的可能。
張小年震驚的道:“月牙鈚箭隻有蠻戎才有,那豈不是說,四皇子......和蠻戎有聯系!?”
楚意將紙條攥在手心,瞇起眸子,看著天邊繾綣的流雲。
“是啊。四皇兄,你為什麼會和蠻戎有勾結。”她呢喃著問。
她曾經就猜測過,亡國時范傢倒戈那麼快,或許早就與蠻戎或雍國裡外勾結,楚昭能平安無事的逃到臨江,也是如此。
大燕立國幾百年,是與蠻戎交戰的幾百年,中原與蠻戎之間,有著幾十代的血海深仇,所有燕人都堅信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犯我國土,雖遠必誅。
前世,父皇他們寧可戰死也不投降,無數百姓心甘情願與帝王一起赴死,與大燕共存亡,就是因為雍國與蠻戎合作,為天下曾飽受蠻戎劫掠蹂躪之苦的百姓所不容。
“四皇兄,我真的不願懷疑你,可是......”
她萬般無奈的囈語,在午後的風中飄散。
冥冥之中,重新回到百花殿面見賢妃的楚昭心頭一顫。
好像有什麼東西,他失而復得,卻又一次弄丟瞭。
“殿下,范雲笙剛走,他來時恨透瞭您,走時亦如此,奴婢懷疑,他或許會狗急跳墻,”連翹壓低聲音,向楚昭交代賢妃這邊發生的事,“娘娘也在等您一個解釋。”
比起楚意的羞辱與撇清關系,楚昭踹那一腳,更讓范雲笙惱羞成怒,憤恨萬分。
“恨透?剛好本殿也在想,該怎麼殺瞭他呢,本殿倒是真想見識見識,他怎麼狗急跳墻的。”楚昭瞇起狹長的眸,冷笑一聲。
連翹表情微變:“殿下——”
“她要解釋,本殿便給她一個解釋,”楚昭擺瞭擺手,陰翳深邃的眼中跳動著躍躍欲試的殺意,“談風,你替本殿想想怎麼殺范雲笙吧。”
談風:“......”
楚昭想殺范雲笙很多年瞭。
從得知楚意“喜歡”他,而范傢有意想讓他迎娶公主成為駙馬開始,就想殺瞭。
可偏偏,他不但不能殺,還要一次次幫他,眼睜睜看著他在自己面前,滔滔不絕的訴說他和楚意情投意合,青梅竹馬......
不過還好,從今日開始,一切都不一樣瞭,他殺范雲笙,楚意不會因此落一滴眼淚。
楚昭嘴角微微上揚著弧度,不緊不慢的走進百花殿。
或許有一點,楚意註定要失望瞭——面具戴這麼久,他早已忘記自己從前的樣子,再也沒辦法做回她心中所想的四哥哥!
“兒臣拜見母妃。”他對著坐在高位的賢妃稽首行禮。
“母妃?”賢妃反問道,“你還知道本宮是你的母妃嗎,你還知道自己是范傢人嗎,你看見雲笙,被你打成瞭什麼樣子,他可是你的表兄弟!”
楚昭平靜的抬起頭,沒有表情的和她對視,微笑著:
“兒臣當然知道,自己,是什麼人。”
他是,生來就不該出現的人。
“放肆!楚昭,這是你該說出口的話嗎!”賢妃清麗的面容覆上陰雲,定瞭定神,咬著牙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楚昭唇角的弧度更深,雙眸也彎瞭起來:
“就是母妃看見的這回事,兒臣今日已經看明白,楚意根本不喜歡范雲笙,一直以來,都是范雲笙在我們面前誇誇其談。
他對我們來說,已經沒用瞭——既然沒用,兒臣何必要在意?還不如聽母妃的話,借著幫楚意出氣的由頭,和她恢復恢復往日的關系。”
“你可確定?”賢妃壓著怒火,面露懷疑,“可剛才雲笙來,他可不是這麼說的,他說楚意隻是一時被蠱惑,說你瘋瞭——”
“那是他不敢說實話,”楚昭打斷她,笑容陰沉,“他,也怕自己沒用。”
賢妃望著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審視過自己的兒子。
他的容貌與自己更像,薄唇,面容俊冷又鋒利,深邃分明的眉骨,黑眸冷得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眼中是自己也無法看透的神情。
眼前之人,正在漸漸的脫離自己掌控。
她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即便沒用瞭,他也是范傢人,是你的表弟弟,你不能對他動手。”賢妃緩緩說道。
楚昭應道:“兒臣動的是腳。”
賢妃呼吸一窒,厲聲道:“就算楚意不喜歡范雲笙,到瞭今天,一切也由不得她!”
楚昭面色一沉,指尖在身側輕顫,不動聲色的問:“母妃要做什麼?”
賢妃:“悉心培養范雲笙這麼多年,他自己也不甘心止步於此,現在又出瞭范慕遠的事,事情已經沒有瞭轉圜的餘地,范雲笙剛才告訴本宮,他準備說服哥哥,請哥哥向皇帝逼婚。”
“說服?他拿什麼說服?楚意根本不喜歡他。”
楚昭死死地克制著心中沸騰的殺意,唇角仍舊掛著冰冷的笑,眼中泛起壓不住的戾氣。
“喜不喜歡並不重要,喜歡也隻是錦上添花,不喜歡,她也不可能違背聖旨,至於范雲笙怎麼說服哥哥,這是他們父子倆的事,你隻需知道就好。”
“皇上不會拿公主做交易,他不會如願的。”他的聲音低沉,
“能不能如願,總要試一試,否則范雲笙不甘心,本宮更不甘心,”賢妃說道,“正是因為難以實現,才需要我們在背後添一把火,怎麼,難道昭兒還有更好的辦法?這上京城,與楚意門當戶對的,唯有范雲笙一人。”
“那兒臣就祝母妃,祝范傢,得償所願。”
楚昭的面容緊繃,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座冷冽凝固的冰像,一字一頓的說。
賢妃並沒有看出他的異樣,因為他平時也是一副陰森森的模樣。
她終於平息瞭怒火,滿意的點頭,又吩咐道:“月季,你去把柳氏叫來,她是個聰明人,說不定,能想出一個聰明人的辦法。”
“是。”月季領命離開。
賢妃又想起什麼,問道:“水仙呢?”
連翹答道:“啟稟娘娘,水仙姑娘出去送范公子瞭。”
“有什麼好送的,等她回來告訴她,改日就要嫁給昭兒瞭,安分一些。”
“是。”連翹恭敬的退下。
楚昭眼中盡是嘲諷之色。
他離開時,宜嬪柳氏恰好匆匆被宣進殿,還一臉溫和恭謹的頷首。
楚昭回過頭,凝望著奢華的百花殿,眼神荒涼而冷漠,仿佛在看一座廢墟。
旁邊,連翹低聲道:“殿下何必說祝願娘娘得償所願,苦瞭自己呢。”
這麼多年,她隱隱能夠猜到四殿下對永寧公主的心思,那心思令人不齒,罔顧人倫,可是她的命都是四殿下給的,她沒有資格評判他,無論他怎麼想的,她都隻是他手下的死士而已。
也正因如此,看著四殿下一次次在賢妃與范雲笙面前委曲求全,連翹才覺得心痛。
楚昭仍舊微笑著,漆眸中翻湧著病態的血色,字字句句,讓人心生驚駭:
“本殿不苦,就在剛剛,本殿已經想好瞭范雲笙的死法,如果母妃與范傢得償所願,就要苦瞭楚意,未成親,夫君已死......如果他們失敗,他,倒是能再活一段時間。
現在,就看皇上怎麼選瞭。”
不管范瓊然要做什麼事推動楚意嫁給范雲笙,公主的親事,都得楚霆驍這個皇帝親自下旨。
若楚霆驍選擇拒絕,那他就繼續待在暗處,護好她便知足;
若楚霆驍不在乎自己的女兒,妥協瞭......
知道楚意不喜歡范雲笙後,他就像是一把失去劍鞘的利刃,再也沒有瞭顧忌。
她不想嫁的人,誰也不能逼迫她,哪怕是范傢,哪怕是皇帝!
一個中午的時間,范雲笙擅闖未央宮,被永寧公主打出去的事,就傳遍皇宮。
楚意的目的達成,范雲笙再也不用在背地裡跳來跳去,造謠生事。
至於在牢獄中的范慕遠,無數目光匯聚在他身上,長公主手中證據十足,即使是范丞相想救也無可奈何,他隻會落得比前世更淒慘百倍的結局。
唯一尷尬的是,有的人,好像對她的認識有些錯誤。
“小六,這是西域送來的白玉葡萄酒,是甜的,聽說不傷脾胃,”楚曜端著一隻鉑金酒盞,小心翼翼的放在楚意手邊,觀察著妹妹的表情,“別傷心,傷心瞭喝這個,千萬不能喝悶酒哦。”
楚意:“......我沒想喝悶酒。”
楚曜又忍不住道:“聽說四哥踹瞭范雲笙一腳,踹的好啊,為兄早就想如此瞭......啊呸,為兄不是故意提范雲笙惹你生氣的!”
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酒窩都憋瞭回去。
楚意:“我不生氣。”
“你快一邊去,”楚曄一把推開楚曜,雙手呈上一幅泛黃的畫卷,“小六,這是我前兩天剛得到的一副古畫,你無聊瞭,難過瞭,都可以研究一下這是什麼朝代的。”
楚意:“我不難過。”
她接過畫作,隨意一看,道:“東四街古董店仿古大師老黃的手藝,沒做好,這墨是新墨,你被騙瞭,不如給我五百兩我幫你畫。”
楚曄並不尷尬,他本來的目的就是逗妹妹開心。
這麼想著,楚曄又從懷裡摸出一物:“你看這紫竹簫,想聽歌嗎,我吹一個?”
楚意:“蕭不錯,充軍餉吧,我的羽林軍真的弱小無辜又貧窮。”
楚曄攥著紫竹簫,臉上帶著溫潤笑容:“都聽六六你的,怎麼樣,心情有沒有好點?”
楚意嘴角抽搐:“我心情很好。”
過瞭一會兒,傅芊芊求見進殿。
“太子殿下,五殿下,你們也在啊。”傅芊芊連忙行禮。
太子禮貌的頷首:“長樂縣主。”
這對前世的夫妻,見面後生疏得恰到好處,楚意看著都想笑。
傅芊芊帶來一盒新口味的點心,道:“意兒,我娘說瞭,男人都是王八蛋,范雲笙不是什麼好東西,你能早認清他的真面目這是好事,乖,別難過,吃塊你最喜歡玫瑰酥。”
楚意:“......”
這是第幾個瞭?
她是和范雲笙撇清關系,可是為什麼他們一個兩個,都來安慰自己?
她又沒有失戀!她很高興好麼,他們到底哪裡看出她難過瞭?
楚意拿起一塊玫瑰酥,咬瞭一口:“你說得對,但是我真的不難——有桂花糕嗎?”
“算瞭。”
被他們幾個安慰,感覺挺好的。
傅芊芊陪她吃完點心便告辭,楚意則又跟太子敲詐,不,太子殿下為瞭哄痛失“青梅竹馬”的妹妹高興,又撒瞭一大筆銀子。
楚曄看著自己的禦賜玉佩出現在楚意手裡,恢復瞭幾分正常時候的睿智,但他毫不意外——因為這就是自己一炷香前頭腦一熱送給她的。
“我怎麼覺得,你好像不是很難過?”太子幽幽的問。
楚意捂著臉,擋住洋溢的笑容:“我難過,特別難過。”
“皇後娘娘駕到——”
兄妹倆正說著,未央宮外傳來通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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