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縱看抬眸,看瞭眼任天清的臉,好似確實和任傢人長得有點像,隨即繼續若無其事的記錄,詢問,“年齡。”
“十八,我十八。”
“哪裡人?傢裡還有什麼人?”
“錦官城的人,傢裡沒誰,就我一個,從小是孤兒,吃百傢飯長大的。”任天清回答得很急切,反應,語言,態度,都表陰瞭,想快點答完快點離開。
可張縱不急不躁,慢吞吞的問,慢吞吞的寫,每次在任天清快要抓狂時,才不急不緩出聲。
問完瞭基本情況,又問,“說說昨晚賭坊的事。”
昨晚賭坊的事,任天清打瞭無數次腹稿,就怕說漏嘴,張口就來。
“昨天晚上,我沒什麼事,就去賭坊玩瞭兩把,剛好那時候楊大強也在,我們也巧合的在同一張賭桌上。我瞧著他就連贏瞭好幾把大的,暗道他今天運氣不錯,就跟在他後面,也贏瞭點小錢。可賭著賭著就不對勁瞭,我瞧著有人在接暗號,那一把我沒跟著下,果真不出所料,楊大強輸瞭。之後,楊大強偶爾會贏一把,但大多數時候都是輸,一直到最後。”
“我覺得事情不對後,就沒再跟,也沒走,一直看熱鬧。很確定是有人故意給楊大強做局,那桌子上的人,除瞭我,都是做局的人。這事在賭坊很常見,也沒多想,隻是今天聽聞楊大強死瞭,這才擦覺不對勁。”
“不過,長官,您也知道,賭坊背後一向有人,不是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可以惹得起的,我今天跟你說這些,已經是冒著生命危險配合瞭,所以,您看,能不能讓我離開,也別對外說,是我告的密?”
“我瞧著吧,這事其實跟賭坊也沒多大關系,主要是楊大強倒黴,他那人平時風評就不好,不知道得罪瞭多少人。賭坊開門做生意,就為瞭錢,沒有生死大仇,誰也不願意沾上命不是。”
張縱冷臉聽著任天清的敘述,臉上沒有表情,看出不什麼心思,等人任天清說完,沉默良久,才道,“自身難保瞭,還有心情幫賭坊說話,你跟賭坊關系不錯嘛。”
任天清尷尬的笑笑,“我就是隨口那麼一說,一個局外人,說句公道話而已,我和賭坊哪能有關系,這樣的小人物可不敢高攀。”
張縱不置可否,又問,“你認識楊大強?你很瞭解他?你們什麼關系?”
任天清趕緊否認,“不不,我不認識楊大強,就是知道這麼個人,畢竟楊大強也時常去賭坊,而且出手闊綽,我當時還遺憾沒能有這麼個豪氣的朋友呢。偶爾會在賭坊遇上,不過我這樣的小人物,楊大強不會看在眼裡,我們連一句話都沒說過。”
張縱的視線一直在任天清臉上,見他恨不得賭咒發誓撇清關系的樣子,沒有表態,語調冷淡問,“楊大強出瞭賭坊後,你可有跟上去看看?”
“沒,沒有,我跟他又不熟,跟上去幹啥。難得贏點小錢,這不首先就得填飽五臟廟嘛,所以看完熱鬧,我就去吃飯瞭,賭坊旁邊巷子裡的老李頭面館的人可以給我作證的,我常去那傢吃面,那老頭認得我,昨晚我還跟老頭喝瞭兩口小酒呢。警官,楊大強的死可跟我沒關系。”
張縱平靜的應瞭一聲,沒多說什麼,回話的真假,他們會去核實。
“你是怎麼看出有人給楊大強做局的?桌子上都有些什麼人?那些人跟楊大強有沒有過節?賭坊可有參與其中?”
面對緊促連續的問話,任天清也不虛,十分配合道,“長官,咱們靠‘手藝’吃飯的人,還是有點眼力見的,隻要沒賭紅眼,一般都看得出。桌子上那些人我都不認識,第一次見,而且我跟楊大強也不熟,他們之間認不認識,有沒有過節,我怎麼會知道。賭坊有沒有參與,就更不是我這種小嘍囉能知道的瞭,您說是吧?”
“那個長官,您看我知道的都說瞭,時間也不早瞭,我這午飯都還沒吃呢,是不是可以先讓我走?回頭要是有什麼事,您盡管差人來問,我肯定知無不言。”說著又忍不住搓瞭搓桌子,急不可耐的模樣,看樣子忍得十分辛苦。
張縱沒有回應,正在埋頭寫記錄。
任天清也不敢催,隻能坐立不安的等在原地。
張縱寫瞭五六分鐘,才停下。
左右扭動的任天清見狀,忙坐端正。
張縱不動聲色的挑瞭挑眼皮,“還有些手續要辦,你先坐會。”
“誒誒,好。”
張縱收拾東西離開,任天清目送他走遠,瞧周圍沒人,才忍不住淬瞭一口,“真他娘的倒黴。”
是真倒黴,任天清覺得自己跟中邪瞭似得,做這種事也不是頭一次瞭,他一向很小心,不會留下把柄痕跡。
偏偏昨晚上,他做得好好的遮掩,被人一杯茶,破壞殆盡,露瞭臉,逼不得已,不得不下桌。
做這事,他的本意就是求財,沒想到會出人命。
早上得到消息,嚇瞭一大跳,第一反應是跑路,按說還沒有人聯想到昨晚,和賭桌上的人才對,他要跑,時間充裕,輕而易舉。
哪知道,剛有動作,就被摔瞭個四腳朝天,半天起不來。
好不容易起來瞭,趕忙坐車去車站,一路上換瞭五輛車,全他娘的半路出問題。
跌跌撞撞到瞭車站,好嘛,沒帶錢,沒帶通行證。
好在也不是難事,偷溜上去就行。
偏偏他背到傢,上車的時候兩個老大娘爭先後,他被殃及瞭。
車沒上成,時間耽誤大半,等他再想跑的時候,警探來瞭,他不出意外的被帶到瞭巡捕房。
而且,昨晚那麼多人,除瞭他,全都跑瞭。
他可真是晦氣到傢瞭。
出瞭審訊室的張縱臉色陰沉瞭幾分,趙六在審訊時一直守在門口,裡面的聲音能聽見,張縱出來,他忙跟上。
“頭,你有什麼發現?”
“任天清沒說實話,半真半假吧,你再讓人好好查一查當晚給楊大強設局的都有些什麼人,為的到底是什麼,任天清在裡面擔任瞭什麼角色。”
“是。”
“還有,”張縱頓瞭頓,這麼巧合的姓任,還和小葡媞的小侄孫名字相似,張縱不得不多猜想一些,“去把小葡媞找來,就說認親戚。”張縱想著,團子來瞭,說不定能從任天清身上得到點什麼線索。
趙六愣瞭一秒,想到任天清的姓名,瞭然的點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