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主就當,我不欲如您所願吧。”
蕭鏡水此刻無疑是狼狽的。
冷汗濕瞭頭發,亂糟糟粘著臉上,面色如紙。
然而那雙眸子,卻比任何星辰都要璀璨。
境主似乎有些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冷靜客觀地指出蕭鏡水如今的處境:
“這樣下去,你這具法身隻怕要不保。”
“本也不是我的,毀瞭就毀瞭吧。”
蕭鏡水輕描淡寫道。
“好氣魄!”境主面露贊許。
雖然蕭鏡水說的是事實,但是這世間,又有誰能如此輕易舍棄這樣一具法身呢?
畢竟有這具法身在,修煉就如同呼吸一樣自然順遂。
然而蕭鏡水卻能輕易拋棄。
她很清醒。
雖然有時過於清醒也不是一件好事。
境主目光灼灼地看著蕭鏡水,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寶。
“雖然你未能如我所願,但我越來越欣賞你瞭,有些舍不得你做那麼大的犧牲。”
話音落,他瞬移到蕭鏡水身後,半蹲下來,單手貼在蕭鏡水背上。
頓時,蕭鏡水感覺到一股純粹的力量霸道地灌湧過來,卻並未進入她的體內,而是以她的身體為中介,填補令八方寂滅曲徹底消失在這方世界所需的能量。
“為何?”
蕭鏡水沒有道謝,而是不解和警惕。
她沒達成境主的期待,他怎麼還反過來幫她?
更令蕭鏡水駭然的是,境主的力量,並不是靈力。
這種力量集天地之精華,極其純粹。
蕭鏡水不是沒往傳說中的神力上去想,但是她隱隱能察覺到,這種力量中蘊含著道意,與典籍中關於神力的記載可不一樣。
這應當是一種比神力還要高等的力量。
蕭鏡水不禁懷疑境主的真實身份瞭。
“這方世界,可沒有第二個人有資格傳承八方寂滅曲。”
境主淡淡道。
他的傳承,可是很挑剔的。
既然蕭鏡水拒絕瞭他的傳承,那讓八方寂滅曲從這方世界消失,也沒什麼。
蕭鏡水啞然,這倒是說得過去的答案。
“多謝。”
蕭鏡水真心實意地道謝。
雖然境主無心在這方世界給八方寂滅曲找新的傳承者,但是這門傳承太可怕瞭,還是讓它徹底消失蕭鏡水才能心安。
八方寂滅曲太過恐怖。
如此巨大的殺傷力,一旦現世,就是災難。
這可是徹徹底底的毀滅之道,絕無半分摻假。
雖然可以借此獲得強大的實力,甚至能當做與天爭命的重要籌碼,但是太危險瞭。
雖然危險的不是她,但是八方寂滅曲一旦現世,必將引起腥風血雨,無數生靈,無論無辜與否,都會被牽扯其中。
極致的毀滅,蕭鏡水沒見過,也不想見。
即使她承擔得起後果,也不願見。
*
有瞭境主相助,蕭鏡水終於填補瞭能力空缺。
吸力消失的剎那,蕭鏡水險些因虛脫而暈倒。
境主收回手,居高臨下地看著蕭鏡水,很客觀地點評道:“你很虛弱。”
蕭鏡水微微點頭:“我知。”
她現在頭暈眼花,手腳發軟,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體內的靈力早就被掏空,重傷的身體得不到修復,無一處不糟糕。
現在的蕭鏡水,脆弱到連一個毫無修為的普通人都能殺瞭她。
然而到底是在外人面前,總不能失瞭儀態。
蕭鏡水還是強撐著緩慢地站瞭起來,雖然搖搖欲墜,但終歸沒有倒下。
“值得嗎?”境主問,“為一群素未謀面的人,為還未發生的事,將自己弄成這幅模樣,值得嗎?”
他看著明明虛弱至極卻倔強堅韌的蕭鏡水,目光有些復雜。
說實話,他不是很能理解蕭鏡水。
他原以為蕭鏡水會在得知自己真實的身世後拋卻束縛,脫離“人”這一身份和歸屬,為追求自由而追求強大,進而接受他的傳承。
沒想到,蕭鏡水卻走向瞭與他預料中相反的道路。
“值。”
蕭鏡水此時說話都困難,嗓子火辣辣的痛,每說一個字,都要忍受莫大的痛苦。
所以她盡量少說話。
境主搖頭:“真是不懂你的想法。”
“我與你,不是同類。”
境主點頭:“我知。隻是仍舊不解,也好奇。”
早在蕭鏡水做出選擇時,他就知道,看似與他極為相似的蕭鏡水,終究不是他的同類。
因為他高高在上,又極度缺乏同理心,無法與其他生靈共情。
所以,他是不會在乎別人的死活的,更不會為別人犧牲什麼。
他原以為蕭鏡水也如他一般冷血涼薄,雖對人,對其他生靈有所憐憫,卻是出於對人這一身份的自我定位。
隻要拋卻瞭“人”這一身份的束縛,她就會變得如他一樣。
但事實並非如此。
難得一次錯算,境主非但不懊惱,反倒有一種別樣的新奇,對蕭鏡水的興趣也愈發濃瞭。
蕭鏡水認真地看瞭一眼境主。
真像啊。
他表現得像一個人。
雖然過於涼薄,有時也過於偏激,但他仿佛有喜怒哀樂,像極瞭一個人。
然而也隻是像而已。
他的一舉一動,喜怒悲歡,都是一層刻意披上的精心偽裝。
不知情為何物,更不識眾生疾苦。
蕭鏡水驀然笑瞭。
“因為我生而為有情的人。”
她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或冷漠無情的法則。
而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的人。
雖然有時會過於理智,以至顯得涼薄無情,但她本質上,還是一個有情的人。
如若不然,她也不能入太上忘情道。
忘情,從來都不是無情。
境主不解:“你明明已經知道自己的來處,為何還要以人自居?”
這是境主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萬物皆虛,我亦無。”
就算是她原本所在的世界真的是假的又如何呢?
隻要她認為那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若她否定瞭自己的來處,那她又如何自處?
一個沒瞭來處的人,就像是斷瞭線的風箏,失瞭錨的船。
再也無法駐足,也沒瞭歸路。
蕭鏡水不入虛無道,就是因為此。
因為能讓一切變成虛無的,便會以為一切都是虛無的。
到瞭最後,在一個盡是虛無的世界中,她是存在?還是不存在?是真實,還是虛無?
虛無道是最危險的道,不止是因為強大,也是因為必將誤入歧途,迷失自我。
所以蕭鏡水對虛無道的態度是,用而不入。
最大的感恩是,我們生而為有情的人,不是無情的東西,使我們能憑借情溫暖,走出或泠漠或混亂或骯臟或匆忙或無知的津渡,找到源源不絕的生命之泉。——林清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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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