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眼過瞭幾個月,無涯在鯤冥宮算是混瞭個臉熟,即便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她那小脾性還是沒有改,好奇心也越發強烈,不僅如此還四處惹禍,唯一能難倒她的就是這鯤冥宮無論她怎麼走就是走不出去。
鯤冥宮裡的人大都狂妄心寬,不跟她一個愛哭的小丫頭片子一般計較,犯瞭事,鯤冥宮主也從沒過多的責怪過她,頂多就是在紫雲殿裡禁足幾日,不過放出來後又繼續搗蛋,難怪有人背地裡說她哪裡是來當人質的,分明就是來當小霸王的。
轉眼到瞭入冬時節,臨淵山莊地處東南從來沒有下過雪,這鯤冥宮地處東北天冷得早而且還會下雪,水無涯初初看到雪時,還開心瘋玩瞭好幾天,看到四周邊雪白白的一片,天空紛紛揚揚的雪花覆蓋瞭所有的一切,屋簷廊簷樹木都覆蓋上瞭一層白,這在沒見雪的無涯眼裡簡直就是太神奇瞭,覺得仙境大概就是這般模樣吧。
然而積雪沒幾天之後,無涯卻突然變得出乎異常的怕冷,前些日子還活潑好動的她,現如今到處闖的勁兒半分也沒瞭,隻喜歡待在屋裡烤火。她的身體越來越承受不瞭這寒冷,體內支撐她的真氣也像是受到瞭寒氣的侵襲而變得緩慢沉重,在有些遊走的關節淤積,部分皮膚的表層還滲出瞭血色淤紅,人也消瘦瞭不少。
剛開始大傢都覺得她應該是受瞭風寒,沒想到竟越來越嚴重連床也下不瞭瞭,甚至到瞭昏迷不醒的程度,鯤冥宮主這才幡然醒悟她的身體本就異於常人,這事絕對不可能那麼簡單,在幾次運功幫她疏通之後情況仍未見好轉,這讓鯤冥宮主頗有些擔心水無涯是熬不過這個冬天瞭。
特別是在運功冶療之時,鯤冥宮主觸動瞭無涯體內那股真氣,非常之玄妙,卻讓他想不通解不透。在一次運功入境,鯤冥宮主意外地找到瞭催動那股真氣的關鍵,卻怎麼也猜想不透它是如何形成,又怎麼進入瞭無涯的體內,又怎麼會隨著天氣的冷熱而變,還是因為無涯本身體質的問題,這些都無從猜想,現在能做的就是運功保持它的活力。
這幾日雪下得更大瞭,門庭外幾尺厚的積雪,無涯躺在床上沒有起來,照顧她的婢女折瞭幾枝梅花進來,插在花瓶裡。無涯聞到淡淡地花香,問道:“不下雪瞭嗎?”
“今早雪停瞭,你要起來出去走走嗎?”這婢女雨夕負責照顧無涯的日常生活,還是鯤冥宮主親自安排的。不過她看著無涯從一個活蹦亂跳的人,變成一個隻能在床上躺著的病號,也怪心疼的。
無涯沒有應聲,掙紮著坐瞭起來,但還是裹著被子在床上瑟瑟發抖,哀嘆道:“還是這麼冷。”
雨夕見她這慫樣,忍不住笑瞭,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也有今天。雨夕從衣架上拿瞭狐裘長襖過來給她穿上,“這可是陌娘特地給你做的,咱鯤冥宮對你可不薄。”
能得到這麼多人的關愛,其實全都依仗鯤冥宮主,既然宮主護著她,大傢也隻好縱容慣著她瞭,反正這鯤冥宮就她一個有名字的弱者,讓著她反倒讓鯤冥宮的人覺得自己大度。
紫雲殿後有一片梅林,平時少有人來這裡,雨夕將無涯帶到瞭梅林前,邊上有個亭子,無涯抱著暖手爐就在這裡坐著看花,卻還想嚷著要下去看看。梅林裡的雪不知深淺,雨夕哪裡肯讓她下去,便讓她坐著,自己下去給她折花。
一陣香氣襲過,梅林裡花瓣紛飛,那白色粉色紅色的花瓣四處飛揚,無涯遠遠地看到有人竟在梅林旁舞劍。那人著一身如雪般素色衣裳,在梅林的盡頭練劍,看不清臉,隻見他手中的劍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風,又如遊龍穿梭,行走四身,時而輕盈如燕,點劍而起,時而驟如閃電,宛如遊虹,激起一陣陣花雨紛飛。
無涯看得沉醉,突然又有些傷心,以前她也常看爹爹水林境練劍,水林境是隻準她看,卻從不不允許她舞刀弄劍,現在此情此景下不免又想起瞭傢人,竟忍不住要落淚瞭。雨夕折花回來看她一副憂鬱的模樣,以為無涯在生氣不讓她到梅林裡,便將花往她懷裡一放,撲瞭撲身上的雪,“吶,剛摘的。”
無涯這才反應過來,驚瞭一跳反問道:“你為什麼又去摘花,再摘就沒有桃子結瞭。”
雨夕聽瞭頓時哈哈大笑起來,“這是梅花,怎麼會結桃子呢!”
“這明明就是桃花,我在我們山莊見過,我吃過二嬸嬸用它做的桃花糕,還吃過它結的桃子。”無涯一臉天真的反駁道。
雨夕真的是無力反駁瞭,“這花要結也隻結那酸溜溜的梅子!”
“你胡說這明明就是桃花!”無涯急瞭抓起梅枝往雨夕眼前挪,希望她能好好看清楚。
“咳咳……”鯤冥宮主突然到來,“在爭論什麼?”
沒想到鯤冥宮主今日突然一改往日妝容,換瞭一襲月白素色長衣,頭發也挽瞭起來,露出瞭整張棱角分明的臉,整個人頓時英氣爽朗瞭不少,單看外表,還可和許都一比。
雨夕瞬時收起來笑容,“主上,您來得正好,這小丫頭可難伺候瞭,這分明是梅花還非要說成是桃花。”
“哼!就是桃花。”無涯也一再堅持自己的說法。
鯤冥宮主蹙眉,以為無涯又在胡鬧瞭,她倆對錯根本無需分辨,隻問道:“外邊寒氣重,怎就帶她出來?”
雨夕連忙解釋:“奴婢見她整日待在屋裡,怕她悶壞瞭,今日雪停,就帶她出來走走。”
不等鯤冥宮主說話,無涯就搶著問道:“剛剛在練劍的人是你嗎?”頓瞭一會又說:“你的劍法有我臨淵的劍法厲害嗎?”
雨夕又再次吃瞭一驚,宮主剛剛在練劍?不會吧?這小丫頭怎麼古古怪怪的。然而鯤冥宮主卻回瞭無涯的話:“沒有比試過。不過,肯定是打不過本尊。”
無涯緊問不放:“我爹和我兩個哥哥也打不過你嗎?”
“當然。”鯤冥宮主對自己還是頗為自信的。
“怪不得他們都不再來找我,你一定是個大惡人!”無涯轉瞬就變瞭臉色,比翻書還快。
惡人這個罪名鯤冥宮主也不知背負瞭多少年,早就聽得多瞭,他還等著無涯繼續說下去呢,一旁的雨夕是真的心驚肉跳,惶恐說道:“主上息怒!她隻是個什麼也不懂的小丫頭,時候也不早瞭,奴婢就先帶她回去瞭。”
雨夕匆匆將無涯帶回去,要是惹到宮主不快,沒準待會自己就要給無涯收屍瞭。鯤冥宮主倒不以為意,反將她們遺落的梅花撿瞭起來。
回去之後,無涯覺得困瞭,就又上床躺著去瞭,傍晚雨夕喊她起來吃飯,她沒有動,雨夕到床前喊她,依舊沒有動靜,伸手一摸,我天!人縮成一團都冷瞭!雨夕頓時手足無措,沖到隔壁屋喊人,叫另一個婢女是趕緊去請醫仙過來,雨夕則跑去找宮主。
宮主沒找到,醫仙倒是硬生生地被拖拽著過來瞭。這醫仙曾在江湖號稱梔半仙,其醫術超群,各類疑難雜癥不在話下,越是難冶的病他越有興趣,但是為人卻有些瘋瘋癲癲。因為他之前迷戀研制各類毒藥,還曾拿人做試驗,被江湖唾棄後無處可去,便投奔瞭鯤冥宮,後來狂妄瞭直接就改稱醫仙瞭。
這醫仙一進無涯的屋,頓覺裡邊窒息般的悶熱,趕緊說將門窗都統統打開,繼而來到床邊看瞭看無涯的面色和眼瞳之後,將無涯的手扳瞭出來把脈,心裡頓時大驚:這究竟是死人還是活人吶,簡直太奇特瞭,還從沒遇到過這樣的病患,心裡頓時隱隱大喜,正好最近太清閑,終於又有個值得研究的病患瞭。
“你速去猛火煮半碗百年參湯來。”醫仙對雨夕下瞭第二個命令,想著這個參湯至少可以吊一吊無涯的元氣。思慮瞭片刻之後,已經躁動起來手舞足蹈的醫仙打開瞭他那裝有千奇百怪的藥的藥箱,從中拿出一紮小細針,準備給無涯紮針疏通關脈。
“住手!”
醫仙正準備要動手,被門外沖進來的人喊住瞭。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鯤冥宮主,他回來聽到無涯涼瞭便立即趕往無涯房裡,看見醫仙要動手趕緊喊他停手。同時鯤冥宮主還立刻命人:“把門窗關起來,火盆裡多加炭!”一旁的雨夕無暇多想,剛開瞭窗又要關窗的,不過主上既然這麼說她就趕緊動手又去關門窗瞭。
醫仙倒是不急不慢:“宮主,你來得正好,晚一步這丫頭可就救不醒瞭。”醫仙雖停下瞭手,但沒有放下手中的針。
鯤冥宮主給無涯探瞭探脈,這次讓他更加困惑瞭,無涯顯然已經和死人無異,但又好像還有最後一絲氣息。一番思量和商談之後,將無涯扶瞭起來,內外同時醫冶,鯤冥宮主運功激起那股真氣,將其活化打通,醫仙則施針疏通關脈,從心肺到四肢,慢慢激活,牽引,最終是將無涯從鬼門關拉瞭回來。
兩人還是首次合作救人,這次施救,鯤冥宮主至少耗費瞭兩成功力,醫仙也坦言從沒這麼用力救過人。確定無涯保住瞭小命後,吩咐雨夕給她灌瞭半碗參湯,到瞭三更,人總算是蘇醒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