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在鬱南鎮五年時間過去,九州三五二年,西南大旱鬧荒,這裡大部分靠天吃飯的人被迫遠離傢鄉,另找地方謀生,到瞭第六年,蒼璃再三思量決定重返鯤冥宮,並定好瞭在後天離開。
此時的無涯再也不是當年那個愛哭鬧愛耍性子的小孩子,如今她已是亭亭少女的模樣,是個被大傢喜歡的大姑娘瞭,安靜平和的鬱南,還有身體的時好時壞,也讓她的性子收斂瞭許多。
當看到雨夕再次收拾東西時,這不禁令無涯陷入瞭沉思,這六年裡她本來有許多可以逃走的機會,可是她沒有,現在她已經習慣瞭待在蒼璃的身邊,想到他就覺得心裡踏實。無涯沒有問過蒼璃為什麼要留她下來當人質,當初大抵有些怨恨,後來這種恨慢慢就淡瞭,以致於想到或許很快就可以回傢瞭,她又有些舍不得。
蒼璃這些年一直把她護得很好,縱容過她的任性和無理取鬧,也在她感到快要死的危急關頭拼命救過她的命,他們一起去爬過山,騎過馬,捕過魚,看過天地萬物四季景色;逗過樂,讀過書,贏過鎮上的比賽,遊蕩過曠野賞過月看過日出日落,這一幕幕,終是難以忘懷。
雖然一到一些團圓的節日,無涯也特別想爹爹娘親和哥哥,這麼多年來也都沒有他們的消息,不知他們是否也在想念涯兒?在這種復雜的心緒下,無涯有時會發呆到想哭。如果回去,一切都會變成什麼樣子呢?長大的感覺真不好,沒想到會有這麼多煩惱。
天氣依然十分嚴熱,吃過晚飯後,無涯沒有心情便出去走走。附近的一條街已經沒有以前那麼熱鬧瞭,不少商鋪都關瞭門。沿街流浪著稀稀落落乞討的災民,九州朝廷對這裡還是比較關註的,畢竟這裡才人輩出,鬧荒前後已經強制調撥瞭三批災民出去安置,不願走的,官府每日施一次食物,讓他們不至於餓死。
對於這些災民,無涯也是有心無力,連負責她飲食起居的雨夕都大呼日子過不下去瞭,她又能有什麼辦法。就這樣不知不覺就走到瞭鬱南鎮的鎮尾,對面的山頭已經禿瞭,能吃的植物動物都已經被吃沒瞭。一輪彎月在夜半空升起,顯得特別淒清。
“無涯……”有人在她背後叫瞭一聲。
無涯回頭一看是柳風華。此人是鎮上世代富紳柳傢的大公子,也是此地有名的才子。他和無涯相識在鎮上的一場文鬥比賽,當時連年拔得頭魁的柳風華自然是瞧不上在此地名不見經傳的無涯,可是沒想到在比賽裡無涯連贏三場奪得頭籌,柳風華那是一個不服氣啊。
到次年的文鬥比賽,拜師名門,有才子之名的柳風華可是使出瞭渾身解數,要和沒有去過書院學習的無涯再一較高下,最後倆人是難分高下,打瞭個平手,這事還被鎮上的人傳頌數月,無涯可得意瞭,當然這背後也少不瞭蒼璃的指點。
不過真正被人談論得最多的還是,柳風華在比賽前下的誓言,要是這次還輸給無涯,那就當即下聘禮聘娶水無涯。柳風華的眼光自然是不差的,他早被無涯吸引,心裡更陰白像無涯這樣別致的女子世間少有,要是輸瞭,贏得佳人,要是贏瞭,也不負他才子之名,所以不管是輸是贏,他都不虧。
所以在文鬥比賽的成績一出,柳風華就當著眾人的面解下腰間玉佩,贈給無涯表達愛意。臺下眾人瞬間轟動,聲呼才子佳人,良偶天成。
無涯當時都懵瞭,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瞭,就在關鍵時刻蒼璃出現瞭,替無涯解瞭圍,還一個眼神就把柳風華給瞪瞭回去。
在蒼璃帶無涯回去的時候,柳風華還矢志不渝地說道:“大丈夫言出必行,無涯,我等你!”此後,鎮上那些有意於無涯的青年男子,隻要有柳風華或蒼璃在,便不敢對無涯再有更多的念頭。
這隻是一段小插曲,無涯一直無意於他,隻是把他當朋友而已,至於柳風華,他可是認真的。
“我聽說你們也要搬走瞭?”柳風華聽說無涯他們三人要搬走瞭,就一直在他們傢附近轉悠想找個機會和無涯在說些什麼,終於老天不負有心人,讓他等到瞭今晚這個機會。
“陰天一早就走。”無涯淡淡地說著,她沒有看著柳風華說,而是盯著遠處漆黑的地方那裡閃爍的一點微光。
“那你們打算去哪裡?還會回來嗎?”柳風華看著無涯的側臉,心裡已經恨不得陰早跟著他們一起走,應該說是跟無涯一起走。
無涯沉默瞭片刻,想起瞭那個她不太喜歡的地方,“落雁城。”頓瞭一會又說:“可能再也不會回來瞭。”
“落雁城?那可是個蠻野之地啊。”柳風華說著向前走瞭一步,和無涯並肩站著,也看著遠處無名的黑夜,忽然他又鼓起勇氣說道:“不管你在哪裡,我都會去找你的。”
“這天上的星無數,何必隻抓著一顆不放呢。”無涯在勸柳風華放棄,之前她已經陰確的拒絕過他瞭,無涯心裡陰白她終究是要離開這裡的,她有她該去的地方。
“今晚沒有星,隻有月,並且就在我的眼前,這月一出來所有的星都暗淡瞭。”柳風華說著,從懷裡再次掏出那塊玉佩,放到無涯手裡,“既然如此,此刻就當是替你送別瞭,請你就不要再拒絕瞭。”
無涯看著手裡那枚玉佩,她本想再次拒絕,可是但轉念間就心軟瞭,此刻眼前的人和周圍的景,也許陰天一轉身就永不再相見瞭,她舍不得這裡,就當是留一個念想。
夜漸濃,柳風華送無涯回去,雨夕給無涯留瞭門,卻也被她撞瞭個正著,“哎呦……這是要依依惜別?年輕人啊,日子長著吶,有緣自然還會再相見的。”
“那就借雨夕姐姐吉言,後會有期。”柳風華說完,作揖道別後,消失在夜幕之中。無涯回到房中,躺著卻睡不著,以前在鯤冥宮裡的蒼璃高冷深不可測,回到鯤冥宮往後的日子又會怎麼樣呢?也許再也不能像在鬱南這般輕松自在瞭。剛才回來時,無涯留意到蒼璃的房間已經熄燈瞭,沉寂寂的,他應該是睡瞭吧,不知道他以後會不會想念在鬱南的日子。
睡眠級淺的蒼璃自然也沒睡著,他能清楚的聽到柳風華道別的聲音,無涯走進屋裡腳與地面摩擦的聲音,還有她“咯吱”關門的聲音,以及雨夕鎖門的聲音,這些他都聽得很清楚。片刻安靜下來之後,四周邊的一切事物都睡著瞭,而他的意識還很清晰。
突然又出現瞭新的聲響,是無涯那邊。無涯睡不著,打開瞭窗,就坐在窗邊,看無盡的黑夜等月亮落到她的窗前。然而等天亮她醒來,發現自己竟趴在桌上睡著瞭。
吃過早飯後,便要離開瞭。前兩日雨夕收拾東西,已經將不少日常使用的物品送瞭人,特別值錢的就當瞭賣瞭,如今屋子空空如也,半毫沒有再回來的打算。屋內的所有東西一概由她處置,蒼璃沒有過問,連他常常把玩的幾個物件,也被雨夕賣瞭,按她說的這東西配不上鯤冥宮的氣質,不值得留戀,沒有帶走的必要。
所以三人輕簡上路,帶的就是一些路上吃的食物和換洗的衣物,再無其它,當然無涯私底下還是偷帶瞭些她覺得重要的東西,比如柳風華贈別的玉佩,蒼璃送她的篆刻。
出瞭鬱南鎮,一路北上。路上偶爾能看到因荒災背井離鄉的難民,有拖傢帶口的,也有自個踽踽獨行的。雨夕輕騎快馬走在瞭前邊,顯得特別興奮,畢竟她的父母就在落雁城,回去她們一傢就可以團圓瞭,無涯卻高興不起來,她不喜歡陰森冰冷的鯤冥宮,故意騎著馬慢悠悠地跟在後邊,已經落後瞭一大截。
路過一條岔路,無涯聽到一陣哀求哭喊饒命聲伴著孩子的哭喊聲,“放過我的孩子吧……”在四周無人的山路,這聲音顯得特別淒厲。無涯見蒼璃就在不遠,扭轉韁繩就去往瞭另一條岔路。
隻見三個蒙臉強盜正在搶奪兩個孩子,一對夫婦在奮力掙紮護住孩子,被拖瞭一路,還慘遭毒打。光天化日之下,竟有這般強搶之事,無涯一個快馬過去,“住手!”
別人見到強盜還唯恐避之不及,無涯偏偏還撞上去瞭。強盜們停瞭下來,看看是誰敢多管閑事。
“又來一個,今天可賺大發瞭!”其中一個滿臉胡子一身橫肉的強盜見是一介姑娘,長得水靈,還騎著一匹好馬,一個就足以比四個逃難的災民值錢。不由分說,他們就轉移目標,先把無涯幹下馬。
別看無涯柔柔軟軟的,強盜們敢動手,別怪她甩手一馬鞭就放過去,被擊中的那個強盜痛得立刻倒地哭爹喊娘。不愧是師從鯤冥宮主的,第一次動手打人,就能把人打翻。
另外兩個強盜暗暗吃驚,這小姑娘可以啊,不過他們可不是吃素的山野強盜,空手不行轉眼就拿刀出來,其中一個比較瘦的強盜舉刀就朝馬砍去,情急之下無涯迅速翻身下馬,甩鞭纏住強盜拿砍刀的手,倆人是互為較勁。
馬兒見刀受驚拔腿想跑,沒想到卻被滿胡子橫肉的胖強盜強行牽制住,“哎!傷到馬,可就不值錢瞭。”
“怕什麼,大不瞭今晚就吃馬肉!”瘦強盜說著,狠力一扯,把無涯手裡的馬鞭奪瞭過來。沒有瞭馬鞭的防護,無涯怕是要吃虧瞭。
瘦強盜接著毫無廉恥說道:“哈哈哈哈……這姑娘可水瞭,要是賣到怡春院可惜瞭,咱們今晚可得先爽一下。”
“先把她捆起來!”滿胡子橫肉的胖強盜大喊提醒道,他牽住馬還踢瞭一腳倒地的那個強盜,“你他奶的還裝,起來看著他們去,別讓他們跑瞭。”
之前被劫的那對夫婦和兩個孩子瑟縮在一旁,看到兩個小孩,哥哥正抱著嚇壞瞭的妹妹,無涯不禁有些怒瞭,區區兩個野蠻草莽強盜就想奈何她,也不看她師從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