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七年前鯤冥宮主從藥廬帶走無涯,梔半仙便再也沒有踏入鯤冥宮半步,頗有些小氣記仇的他,這次要請他去給宮主救治,還真的是擺足瞭面子。
鯤冥宮的人三次上門邀請,次次都被梔半仙趕出瞭藥廬,前兩年梔半仙救活瞭一個已經咽氣瞭的貴婦人,頓時名氣大增,現在是敢把被人遺忘的鯤冥宮不放在眼裡瞭。
無涯那個心急啊,再拖下去隻怕蒼璃承受不住有生命危險,她覺得梔半仙不肯來,多半原因還是因為自己,遂求得同意和火鴉親自上門邀請。
“哎呀!小丫頭,沒想到你還活著啊。”看到無涯,梔半仙一眼就認出來瞭。
“托醫仙的福,我才能茍延殘喘活到至今啊。”
“這小嘴咋變得這麼甜瞭,老夫當初可是預估你活不過三年。”
“能活到現在那不都是因為醫仙你醫術高陰嘛。”
“哈哈哈哈……說吧,今日來我這藥廬又有何貴幹?如今我的出診費可是很貴的。”
“當然是想請醫仙去救人,您要多少出診費我們絕不討價還價。”
“去救也可以,除非你再答應我一件事。”
“十件我都答應你。”
“丫頭,我可還沒說什麼事呢。”
如此磨磨唧唧的,一旁的火鴉可不耐煩瞭,“主上性命危在旦夕,還容不得你不去。”火鴉抓起梔半仙的手臂正想騰空而起。
“慢著慢著,我傢當沒拿,不不不……藥箱!藥箱!沒拿!”
無涯機敏一動,拿起梔半仙的藥箱就追過去。這回可算是把醫仙“請”到瞭紫雲殿,面對鯤冥宮主,梔半仙也不敢有半點含糊,隻是此刻這鴆血蠍的毒已經開始滲入骨髓,要是晚一步侵入五臟六腑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瞭瞭。
經梔半仙一番確診之後,他不得不小心翼翼起來,此毒確實十分難解,若是用藥不當危及性命隻怕鯤冥宮的人會把他剁成肉醬。目前他心裡也隻有八成把握,最緊急的還是缺一味十分稀缺但又必須要用的藥,可是這味藥很難弄到,隻是不知宮主能不能撐到那時候。
見醫仙查看後陷入沉思,三位還在盡力的門主也是有些擔心起來,要是沒有瞭宮主,鯤冥宮怕是要徹底散瞭。
“難不成號稱醫仙的也沒辦法瞭?”老鬼頭低聲嘀咕瞭句,結果被梔半仙聽到瞭,“誰說沒法救瞭,隻是一定要用百年的歸血木才行,這藥我一時半刻也沒法弄到啊。”
“怎麼不早說,我馬上讓全鯤冥宮的人去找!”火鴉已經躍躍欲試瞭,為瞭主上他是真的可以上刀山下火海,更別說一味藥瞭。
隻是這歸血木極為罕有,生長條件極為苛刻,往往隱藏在深山老林裡,難尋蹤跡,並且隻能取木心做藥,一直以來歸血木都是傳說中的能起死回生的神藥,親眼目睹過的怕是沒有幾個,更別說是百年的歸血木瞭。連癡迷煉藥的醫仙都沒有,這又能去哪裡找。
正說話間,一直在運用內力調息的鯤冥宮主一口黑血噴瞭出來,鴆血蠍的毒已經進一步滲入瞭,沒有強大內力的人,怕是挨不到今晚瞭。
“你說啊!去哪裡才能找到那藥!”看到主上越來越嚴重,火鴉更急瞭。
沒想到梔半仙卻把無涯喚瞭過去,“丫頭,你過來。”隻見梔半仙抓住無涯的手,並割破瞭她的一根手指,將流出來的血滴進瞭一個茶盅裡。
“你這是要做什麼!”無涯忍痛問道。
梔半仙沒有回答,隻見他從藥箱裡拿出一些粉末放進瞭茶盅裡,一番搗鼓後,梔半仙像是找到瞭他要的答案,“如我猜想的不錯,你喝過歸血木的湯藥。”
如梔半仙猜想,這歸血木正是臨淵山莊其中一件鎮莊之寶,九年前無涯墜馬,水林境為救她的命確實給她喝過用歸血木配的湯藥,這歸血木真正神奇的就是進入人體後,可以順應天地的氣息聚氣,成為維系人體生命的催化符,遊走在血液之中,更能驅趕體內的毒。
“這藥要有,隻怕隻有藥草之王的臨淵山莊才有。”梔半仙非常確定地說道。
“那我回去取,爹爹一定會給我的。”無涯一半震驚,一半篤定。
“聽著,任何人也不能……讓無涯離開鯤冥宮……”蒼璃已經很虛弱,不過意識卻很清醒,這是他受傷回來後說的唯一一句話。
“那我去!就算是偷我也會把它偷回來。”火鴉頓時熱血沸騰,沖門而去。現在鯤冥宮可能是打不過臨淵山莊,但是為瞭主上他願意付出生命冒這個險。
“回來!”
“等一下!”
醫仙和無涯同時喊道。
醫仙:“你隻有兩天的時間。”
無涯把一直貼身戴著的長命鎖從脖子上取瞭下來,以及那把短劍一並交給瞭火鴉,“把這個交給我爹,說我病瞭需要歸血木,他一定會給你的。”
無涯並沒有想那麼多,此刻她隻想蒼璃能平安無事。
“丫頭,來,我還要再弄點你的血,給他的傷口敷上。”看著梔半仙的刀再次劃破肌膚取血,無涯咬牙忍住一聲疼也沒喊,怎麼說在鬱南鎮時蒼璃也拼死救過自己,為他割腕取點血又算得瞭什麼。
梔半仙用無涯的血做瞭些藥糊敷在蒼璃的傷口上,隻要他調息運氣得當,能活過陰天,過瞭陰天,就全看上天瞭。梔半仙還命人把他半個藥廬的藥都搬瞭過來,看來這回他可是下大血本瞭,“丫頭,過來,替我磨藥。”
隻見梔半仙在桌上依次排列瞭好五六種草藥,還各對應著一個小碗,“把這些磨得越細越好。”然後又拿出三種兩指寬的藥木片,“這些各切一半,切成小片。”
“你手上有的傷口不便,還是我來吧。”一旁的雨夕見狀想過來幫忙,立刻被醫仙呵斥走瞭,醫仙隻允許無涯幫忙,別的婢女一概不許插手。
“別愣著瞭,趕緊切,我這第一劑藥可是很關鍵的。”醫仙架起瞭藥罐,開始用文火熬煮一些不需要磨和切的幹藥,包括一些曬幹的蜈蚣和蜘蛛,接著他又從一旁的竹簍裡取出一條活的金蝮蛇,很是熟練的按住瞭蛇頭和七寸的位置逼它吐出蛇液,接下來是便是劇毒的黑尾蠍,醫仙直接剪掉毒蠍的尾部提取毒液。看來這四大毒物醫仙都用上瞭,是要幫蒼璃以毒攻毒啊。
醫仙要怎麼用藥,無涯不敢多言,此刻她隻按醫仙的吩咐乖乖把藥磨好。平時她最怕吃藥瞭,看見藥都離得遠遠的,這次為瞭蒼璃她真的什麼都肯幹瞭。
忙到天黑,這第一劑藥總算是熬好瞭。蒼璃依舊坐著運功抑制體內的毒性發作,他的嘴唇、指甲已經發黑,眉毛已經變白。無涯小心翼翼地將藥端過去,那藥味實在太沖瞭,她竟然一點也不嫌棄,“蒼璃,藥熬好瞭。”
蒼璃微微睜開瞭眼,沒有動,無涯隻好用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喂進去,沒想到剛喝瞭半碗,蒼璃又一口血就噴瞭出來,連同剛喝的藥也吐瞭出來。無涯看得心疼,鼻子酸酸的,真怕下一秒他就會毒發身亡,“梔半仙,這可怎麼辦啊,他好像越來越嚴重瞭……”
“一時半會死不瞭。”醫仙就瞄瞭一眼,似乎胸有成竹,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歸血木瞭。
此時,冰門主和老鬼頭已經走瞭,風門主還留在鯤冥主上身邊,即便他知道可以不用再為主上運功瞭,但他還是堅持要待在主上身旁看護,尤其是此時主上有性命之危。風門主是蒼璃剛成為鯤冥宮的宮主時,親手提拔的門主,當時鯤冥宮多得是比風門主厲害的高手,但是蒼璃偏偏就看中瞭他。
燭火搖曳,夜漸深,人影靜默,這紫雲殿一如往日寂靜。風門主就站在窗邊,一動不動,仿若要和黑夜一起站下去。無涯也沒有離開,微側著坐在一張躺椅上,勉強撐著眼皮,此刻她已睡意朦朧,但還是執意要留在這裡,陪在蒼璃身邊。
夜很靜,靜得屋頂瓦片窸窣的聲音也格外入耳,無涯卻渾然不覺,因為她的眼皮已經合上。風門主從窗口一躍而出,不過今晚外面的月色不是很好。
他回來時,房裡彌漫的藥味,又新增瞭一道味,如鐵銹般的血腥味。
蒼璃還在打坐,無涯睡得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