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無涯睡得很安穩。在紫雲殿,她是安全的。
身上的傷痛比不上心裡的愉悅,好像隻要回到蒼璃身邊,一切憂愁都可以放下,甚至睡到日上三竿,都不用擔心天會塌下來。
第二天一早,她又過東殿找蒼璃,這回東殿的門沒有再緊鎖,她推門就進去。一切如故,真的恍如一切都沒有改變,無涯走進去,卻發現蒼璃竟躺在地上!
“蒼璃!蒼璃!你怎麼瞭?”無涯沖過去想將他扶起,同時也嚇瞭一大跳,癱坐在地,完全沒有料到,一夜之間蒼璃竟老瞭許多,他的發更加灰白瞭,面部的肌膚也有些皺瞭,這究竟發生瞭什麼?
蒼璃像是還尚有意識,微睜著眼,呼吸很平靜,他抓著無涯的手臂,像一個嬰孩抓著一個東西,他有點入魔瞭,看不太清眼前的東西。
“蒼璃……蒼璃……你堅持住,我馬上去找醫仙來救你!”無涯說完,蒼璃一下子抓緊瞭無涯的手臂,用微弱的聲音說道:“別去。”
無涯都快要急哭瞭,“那我要怎麼才能救你?”
“無人能救我。”蒼璃很清楚,和自己生死懸在一起的鯤冥玄冰花如果不是以自己的功法解除,必定會受到強烈的反噬,歸血木雖然能暫時克制,但終究化解不瞭。閉關瞭大半年,蒼璃始終沒找到方法完全消除,像今日這般強烈的不受控制,還是頭一回。
“不,不會的,一定會有辦法的。”無涯不相信,在她眼裡無所不能的蒼璃,怎麼可能會被輕易打敗。無涯環顧四周,看到瞭臥榻,想著還是先將地上的蒼璃挪上去才行,費瞭好大的勁邊抱邊拖著才挪瞭上去,慌亂中隨手不知從哪扯來一毯子給他蓋上。
現在除瞭守在他身邊,不知還能幹什麼,看著蒼璃躺得那麼從容,不像是有生命危險,剛剛懸在天上的心才慢慢平靜,不過無涯還是想去找醫仙,但又不放心留蒼璃一個人這裡。
對瞭,雨夕,雨夕肯定是不會傷害蒼璃,找她過來幫忙才行,就在無涯起身的瞬間,蒼璃抓住瞭她的手,“別走,就在我身邊。”無涯隻好又蹲回臥榻前,輕聲說道:“我在這,不走。”
蒼璃就這麼一直抓著無涯的手,繼而又像是陷入瞭沉睡之中,無涯看著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她甚至搞不懂蒼璃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之前可從沒看見過他這樣,莫非?難道是鴆血蠍的毒並沒有完全解除?想到這無涯可犯難瞭,要是真的再次需要歸血木,如果她不親自回臨淵山莊取,怕是很難要到瞭,並且爹爹還未必會給。
就是這時突然間她想起醫仙曾割破她手指取血的事,當時就是為瞭救蒼璃,無涯記得那時醫仙隻要瞭十來滴血,如果這次用多一點,蒼璃會不會好起來呢?
說幹就就幹,無涯拿來一隻茶盅,然後直接割破手掌,真的如錐心之痛,頓時鮮血橫流,她趕緊將血接進茶盅之內,大概接瞭茶盅的三分之一傷口也不再流血後,無涯才停瞭下來,連傷口也沒包紮便小心翼翼將血喂給蒼璃喝。
無涯也不知這樣做有沒有效果,反正就是一點血,吃瞭也不會有什麼壞處吧。意想不到的是沒過一會,蒼璃竟從垂垂暮年的模樣,恢復成瞭之前的模樣,他已經醒來,眼睛也能看清眼前的東西,無涯大喜,抱著蒼璃就忍不住哭瞭起來,“你嚇死我瞭。”
“放心吧,我沒那麼容易死。”蒼璃輕輕地拍瞭拍無涯的後背,算是剛剛讓她擔驚受怕後的安慰。
無涯還是有些擔心,忍不住要問這是怎麼回事,“你剛剛到底是怎麼瞭?是不是鴆血蠍的毒根本沒有解?”
“那點小毒,還奈何不瞭我。”
“那你是怎麼瞭?”無涯像是要問到底。
“我無事,隻要運功調息得當,便會沒事。”不過,蒼璃還是發現瞭無涯的手受傷,以及那隻帶血的茶盅,“以後,別這麼傻。”
“什麼?”無涯明白什麼也瞞不住蒼璃的,“我沒事,隻是不小心磕到的。”蒼璃細心地幫無涯包紮好傷口,在包紮的間隙,蒼璃很認真,很細致的纏著絲帶,生怕弄疼瞭無涯。無涯一直盯著蒼璃的側臉,有一瞬間那句話就在喉嚨要說出口瞭。
“在看什麼?”
“沒什麼。”無涯轉過臉,留意到蒼璃披散著的亂發,“我幫你梳梳頭,把散亂的頭發挽起來吧,你現在的頭發都把你的英氣遮起來瞭。”
蒼璃點點頭,是很久沒有梳頭瞭。
為避免弄到剛剛包紮好的傷口,無涯梳得很慢,並且蒼璃的頭發打結得厲害,她也得慢慢梳通,就在梳頭間隙,無涯說道:“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鯤冥宮,我們離開這兒吧,去西南也行,像在鬱南那樣,或者去別的地方也行,蒼璃,我們離開這裡吧,像之前那樣突然離開誰也不告訴,帶上雨夕也行……”
“我想想。”蒼璃不得不為大勢考慮,如今風雨不一樣瞭,十年之約就在眼前,有些人按捺瞭那麼久,一場腥風血雨在所難免。
“今天就走吧,要是你覺得太急,明天也行。”反正要越快越好,無涯擔心她重回到鯤冥宮的消息已經傳回瞭臨淵,要是這樣臨淵一定會有所行動。
“啪”門突然被猛烈的推開瞭,火鴉闖門而入,“主上!大事不好,臨淵山莊帶瞭大批人馬朝落雁城來瞭!”
無涯聽得一驚,梳子也掉落到地上,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蒼璃驀然起身,“隨本尊去看看。”
“不要!別去!蒼璃,別去。”無涯想阻止。
門外又有人沖進來報:“主上,臨淵山莊來勢洶洶,夥同瞭朝廷大量兵馬以及眾多江湖幫派,將鯤冥宮全都包圍瞭。”
“主上,我們人馬不足,不宜正面對抗,不如先撤,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有翻身的一天。”火鴉自知敵眾我寡,鯤冥宮準備不足,不得不勸阻主上。
無涯也跟上來再三勸:“是啊,剛剛不是說要離開鯤冥宮嗎,我們現在即刻就走。”
火鴉看到水無涯就來氣,“這次臨淵山莊突然襲來,全都是因為你,主上,不然先殺瞭她。”
“夠瞭!”蒼璃已經厭煩再聽到要傷無涯的話,轉而對無涯說道:“你待在紫雲殿裡,哪裡也不要去。”蒼璃看似要正面迎對這場惡戰瞭,打打殺殺的這些,他何時畏懼過。
此時,臨淵山莊、九州朝廷、江湖幫派成形成合圍之勢,數萬人將鯤冥宮七大宮門團團圍住,連一隻走狗飛鳥也休想出去,憑著之前無涯提供的地圖,他們勢如破竹攻進瞭鯤冥宮。
面對此情此景,鯤冥宮主隻說瞭一句:“來瞭,就殺個痛快。”
隱藏在鯤冥宮裡邊的縱橫阡陌傾盡而出,風雷霧冰暗五大命門各使手段,兇殘反擊,既然都被殺到老巢瞭,有什麼能耐都盡管使出來。每一處都是見血的廝殺,昏天黑地,日月顛倒,鯤冥宮的反擊也是兇狠毒辣,其它幫派暗地裡也準備瞭將近十年之久,為的就是今日一舉剿滅踏平鯤冥宮。
以臨淵山莊為首的水氏三父子打頭陣,他們的劍法已出神入化,見鬼殺鬼,見魔殺魔,無人能敵,唯有鯤冥宮主鎮住瞭他們繼續朝鯤冥宮深入。
三人對一人,不,立刻成瞭四人對一人,南明侯從另一個宮門也殺瞭過來,以前鯤冥宮主還有些惻隱之心,現在已到你死我亡的地步,不管是誰,他都有信心將其“請”出鯤冥宮。
無涯知道終究會有一場惡戰,最讓她擔心的還是蒼璃,剛剛他還病得倒地不起,現在他可如何是好?外面刀劍聲四起,看著玄方塔又再次火光沖天,紫雲殿是躲不下去,她沖瞭出去找蒼璃,決意今日蒼璃要受的罪,她願與他一起背負。
此刻,蒼璃手無刀劍,連一件在手的武器也沒有,便和四人猛烈對戰,水林境無所躲避獨大的劍法,水潤天水澤天聯合所向披靡的刀劍,還有南明侯陰狠犀利如赤火烈信的軟鞭,招招把蒼璃逼進死穴,但次次又都被蒼璃破解,他手中無刃,心中卻有刀劍萬千,幾十個來回之後,奈何眾寡懸殊,蒼璃還是被水林境的劍氣傷瞭。
“蒼璃!蒼璃!”無涯突然出現,顧不得他們還在對戰直接跑到瞭蒼璃身邊,“你沒事吧?”
蒼璃卻一把將她推開,呵斥道:“誰讓你來這的!給我回去!”
“不!”無涯轉身對水林境喊道:“爹,你放過他吧,鯤冥宮已經敗瞭,求你放過他吧……”
“涯兒!你瘋瞭嗎,快到爹這邊來。”水林境此刻是又驚又怕,決不能傷到無涯半毫。
南明侯緊勒軟鞭,時刻準備著向鯤冥宮主發起下一輪進攻,“涯兒,快讓開!如果沒有你提供的地圖,我們不可能那麼快攻破得瞭鯤冥宮,你此刻愧疚也挽回不瞭什麼!這個人今日必須死!”這一言像是揭開瞭一個秘密。
“哈哈哈……”蒼璃突然仰天大笑,眼神也變得神秘莫測,他重守不傷無涯分毫的承諾,連生死也不怕,卻輸給瞭無涯的背叛,“我護你半世周全,你卻讓天下人來殺我,罷,那我便殺盡天下人!”
“不……不是的……”無涯頓時淚流滿面,拼命搖著頭,南明侯可等不瞭瞭,直接甩軟鞭過去將無涯拖到瞭一旁,他求勝拿下鯤冥宮主的心一刻也等不瞭瞭。
澤天看到妹妹如此,既擔心又心疼,不管怎麼說,一切的根源都是因為鯤冥宮主,隻有他消失,一切才能恢復如初,也就在此時,他啟動瞭萬法劍陣,驀然狂風暴起,隻需一劍,那人必倒。就在發劍的瞬間,無涯連滾帶爬沖向瞭蒼璃,擋在瞭蒼璃的前面,瞬時萬劍穿身。
時間靜止瞭,無涯倒進瞭蒼璃的懷裡,再也沒有睜開眼,從沒有掉過淚的蒼璃,落下瞭此生唯一的一行淚,“啊!”頓時天崩地裂,蒼璃瘋魔瞭……
就在這時,光塵大師帶著星盤出現瞭……
“啊!啊!啊!”夜半三更,蕭清淺又從噩夢中驚醒,在床上瑟縮著發抖,自從在地鐵上撞見到那個和尚,最近老是在做怪夢,全都是上面那些離奇古怪的事情,讓她飯吃不好,覺睡不香,工作也做不好,她都快有點被逼瘋瞭。
最瘋的是,那晚在地鐵上她突然像中邪瞭一樣撲向那個和尚,在他面前跪下,喊著:“師傅……”全節列車的人無不詫異的盯著她,蕭清淺詫異驚醒之後真是羞愧難當,沒到終點站就趕緊下車逃離現場,這面子在公眾場合她可丟不起。每每想起這一幕,蕭清淺都抓狂得要飛起。
“我這是著瞭什麼魔瞭,罪孽啊、、、”蕭清淺朝著黑夜苦苦哀嚎,“讓我睡一個安穩的覺吧,沒有怪夢的覺吧,南無阿彌陀佛哈利路亞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