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越過那面高墻,踩著角落裡一棵出墻的紅杏飛到瞭屋頂上,白首園的正前方全是燈籠,亮瞎人眼,三人隻能龜縮在屋簷上背陰處的一團角落裡小心動作。
寂殊寒謹慎地翻開瞭一片琉璃屋瓦,他沒有整個兒拿走,而是挪動下位置,露出的一半空隙足夠他們看見屋裡的景象,但因為視角的原因隻能看見一個方位,好在寂殊寒挑的位置不錯,他們這個角度看下去正好可以瞧見斜上方的圓形大床上正躺著一個虛弱的人影。
床鋪上的人兒似乎非常難受,明明整間屋子裡都溫暖如春,她的身上卻蓋著厚厚的被褥,兩個侍女一左一右的跪在她的床邊,一個細致的給她擦著汗,一個反復給她拉著因為她不斷扭動而滑落的被子。床尾附近站著幾個醫師,一屋子濃鬱的藥香揮散不去,他們時不時討論幾句,似乎在更換著適量的藥材。
文素蹭瞭一點空隙往床鋪上看去,那熟悉的背影幾乎叫她激動到當場落淚。她立刻捂住瞭嘴,生怕自己的呼吸會驚動到房間裡的人,荀翊的手被她緊緊握著,感受到她細微的顫抖,他拍瞭拍她的手背,試圖安撫住她狂喜的心情。
“果然在這裡……”
寂殊寒緊緊盯著床鋪上的人,一向鎮定自若的眼眸裡終於流露出瞭狂喜的神色,那深深飽含的思念瞬間湧上心頭,令他的目光灼灼如火,恨不能直接沖進屋子裡抱住床上的那個人。
文素極力壓抑著激動的心情,聲音有些顫抖的問:“找到人瞭,接下來怎麼救?下面還有這麼多人在…對瞭,荀翊,你帶瞭*沒?”直接藥翻這群傢夥,然後溜之大吉。
她的想法簡單又粗暴,倒是荀翊聽瞭微微蹙眉,小聲回應:“帶是帶瞭,不過分量大概不夠,人太多瞭。”
他做這個*的時候以為最多就屋子裡會有幾個看守的人,誰知道白首園裡裡外外會有這麼多仆人在流動,就他帶的那一小包哪裡夠用?
荀翊的回答讓文素好懸沒有背過氣去,但是事出突然,誰也沒法兒預料,何況眼下的情景實在和他們當初設想的境況完全不同。
本以為曲清染作為一個人質,還是個受傷的人質,最多不虐待她就已經是最樂觀的事情瞭,至於那個誇張的傳言,文素壓根兒就沒當回事,畢竟流言這種東西,從來都是越說越誇張的,誰曾想居然會名副其實瞭一回,甚至還比流言傳得內容還要過分!
“這可怎麼整?寂殊寒,你確定這個螭離不是個智障嗎?哪有敵人對待戰俘有這樣優厚的條件?”
這話聽著似乎沒什麼問題,可又讓人覺得哪裡都是問題!
荀翊擰著好看的眉頭瞄瞭一眼咬牙切齒的文素,恍然大悟瞭。
哪有人會盼著自傢落難的同門俘虜待遇越糟越好的?可是偏偏就因為太好瞭,結果在營救的時候無形中給他們提高瞭好幾個檔的難度。
“你問我,我問誰。”
寂殊寒顯然也是深表同感,忍不住頭疼的閉瞭閉眼睛,螭離這個傢夥,真是他的冤傢死對頭,沒有之一!
三人面面相覷瞭好一會兒,屋子裡的仆役婢女不減反增,似乎是把院落外的事情都差不多安排好瞭的樣子,陸陸續續的有人進入到房屋的外間,像是在隨時待命的狀態。
文素搖搖頭,深深覺得境況是越拖反而越不妙瞭,這樣下去還怎麼把人撈出來?
略略思索瞭下,她開口對著左右兩邊建議道:“要不這樣吧?還是先把屋子裡的人放倒,荀翊進去把人抬走,寂殊寒你負責把外面的人打暈,我……”
“噓!噤聲!”
還沒等她說完,寂殊寒忽然壓低瞭身子疾言厲色的低呼一聲,一旁的荀翊眼疾手快的同時伸手捂住瞭她說話的嘴,一手按住瞭她的腦袋,三個人緊緊貼在房簷上,連呼吸都放輕瞭許多。
隻聽得白首園門口傳來瞭護院們異口同聲的問安。
“見過將軍。”
隨著這聲問安之後,院子裡相繼傳來瞭此起彼伏的聲音,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倒是一個也沒落下。
問安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卻聽不見相應的腳步聲傳來,足可見對方武功的水平不是個簡單人物能擁有的,被眾仆役們問安的主人公已經越來越接近這個房間瞭,誰也不知道他此刻過來是做什麼的。
文素三個人戒備的繃緊瞭神經,警惕著四周環境的變化,在一個高手面前,他們的一舉一動可能都在對方提防的范圍裡。
木門吱呀打開,除瞭珠簾被掀起的清脆聲音,以及屋內侍女小廝們一個個撲通跪下的聲響外,還有一道沉穩不失儒雅的男子聲音響起,文素不由得瞪圓瞭一雙眼睛,憑心而論,男子的說話聲一點兒不難聽,完全不像是一個粗獷豪邁的大老粗該有的,難不成這個螭離將軍,還是個儒將不成?
“都起來吧,該做什麼做什麼去,聲音輕些。”
螭離說完後,一眾仆人應聲的音量頓時減小瞭好幾個分貝,方才屋子裡還踢踢踏踏的忙亂腳步聲現在也沒有瞭,除瞭幾個侍女和醫師外,其餘的仆役統統退到瞭外間待命。
文素往下瞧瞭一眼,雖然屋裡人的數量驟減,卻來瞭個重量級boss坐鎮,這比剛剛的情形還要難搞,她忽然有種五內俱焚的悲催感。
螭離揮退瞭大部分下人,轉頭往床上看瞭一眼,少女依舊昏迷不醒的躺著,臉色慘白,眼下還有著淡淡的烏青,一副被病痛折磨到不省人事的可憐模樣。
自從把她從妖王那兒接來照顧,他一直用最好的藥材給她拔毒祛毒,護養經脈血骨,但依舊看不見什麼起色,可想而知要是沒瞭那些藥材給她續命,她可能下一秒就又要毒發瞭。
他不悅的皺起眉頭來,望著一旁的醫師問道:“怎麼還是這個模樣?你們到底有沒有用心治?”
他還等著把人救活瞭好全須全尾的送回殷祁的床上呢!這樣半死不活的樣子哪裡能行?!
負責給曲清染解毒救命的幾個醫師紛紛跪下,其中領頭的那個低頭回稟道:“回將軍的話,不是我等不盡心,實在是夫人身上的妖毒太過霸道,她一定是正面直接接觸到大面積的妖毒侵蝕,以致於毒素深入骨髓血脈,根深蒂固,光靠藥力實在難以拔除幹凈啊。”
當醫師說完這番話後,屋頂的文素瞬間捏緊瞭拳頭,曲清染擋在她面前為她抵禦妖丹自爆的一幕又沖擊到腦海中,令她的呼吸都停頓瞭,纖弱的身子不由得輕輕顫抖起來,緊挨著她的荀翊連忙將她摁在懷裡,掌心一下一下的撫摸著她的後背,以安撫住她瞬間混亂的心情。
螭離揮揮手,不想聽這些沒用的廢話,隻是更加不悅的問道:“你們都是滄堺城裡最好的醫師,莫非你想告訴本將軍,這人你救不回來瞭?”
妖族人修為越高,所形成的妖毒就越兇猛,若是沒有妖王喂下的千年血玉,這女人估計早就要香消玉殞瞭。
“救人的辦法自然是有的。”
醫師戰戰兢兢地抬頭看瞭螭離一眼,說:“若是將軍願意以自身修為功力損耗為代價,將姑娘體內的妖毒悉數渡在自己的體內化解,再搭配藥物進行輔佐,那麼毒素拔除幹凈瞭,接下來就好辦多瞭。”
妖毒對於妖族人而言並不是致命的,但是也一樣不好對付,隻要將這些妖毒吸攝到體內,以自身的妖力去化解,也不是不可能辦到,關鍵就在於誰會願意為瞭一個女人損耗自己的修為呢?
果不其然,聽到醫師的建議,螭離立刻痛斥一聲:“廢物!!”
就算床上的女人是殷祁的心頭好,他也不可能用自己的修為妖力為她解毒,他寧可再去抓一個類似的代替品回來!
“都給本將軍滾!去外面待著!她若是性命不保,你們也跟著下去陪她吧!”
兩腳把礙眼的醫師們都踢出瞭屋外,螭離怒氣沖沖的看著床上的人,頭疼的拍拍自己的額頭,他可真是腦子進水瞭,給自己弄來這麼大一個麻煩,偏偏現在妖王對他寄予厚望,騎虎難下,他不救也得救!
果然還是得想法子從寂殊寒手裡逼出攝魂盞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