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隻是、隻是回去找小黑。”他的話忐忑而沒底氣。
幾乎是說給自己聽的。
那人一聲哂笑,墨發在風中輕揚,衣袍獵獵作響,居高臨下地望著他:“銀離,我可以容忍你的小脾氣,可以包容你偶爾的無理取鬧,即便被你反咬一口,我也不會說什麼,但是我容不瞭我們之間有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介入。”
少年大腦有點轉不過來,不明白對方說的什麼意思,他晃瞭晃腦袋說:“小黑隻是有一點點奇怪,比其他魚聰明些許,你為什麼不能容忍它,它很乖的。”
一人一魚的思維完全在兩個頻道。
交流有障礙。
君輕定定看瞭他許久,似乎不想爭辯這個話題,朝他伸出一隻:“過來,跟我回大瑞。”
“我不去。”銀離倚在結界上,小嘴噘得老高。
大而清澈的眸子倒映著對方的身影。
“除非你把小黑也帶上。”他又補充一句。
算是服軟瞭。
知道自己鬥不過她。
君輕擱在半空的忽然握成拳頭,她望瞭望頭頂的薄雲,淡淡地點瞭下頭。
銀離雙眸一亮,卻不想,下一瞬直接被人拉入懷中,身上捆著一根鎖鏈。
“你在做什麼?”他惱怒地喊。
那人完全沒有搭理他的意思,揮袖撤下結界,大步往前走。
“我不要戴這個,你放開我,我不喜歡這樣。”少年胡亂地甩動尾巴,尾鰭摩擦間,發出清脆的聲響。
君輕依舊沒說話,加快瞭步行速度。
“君輕,你這個騙子!!!”銀離氣得咬住她臂,那人好似不知道疼,一點反應也沒有。
“你放開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忘海!”
“……以後會帶你回來。”
她總算是出瞭聲。
銀離抬起頭:“我不要等以後,我要現在就回去!”
“不可能!”
說完再無話,任憑他怎麼鬧騰,對方都沒吱聲。
少年使出瞭十八般段,依舊沒能解開鎖鏈,情緒有些崩潰,嗚嗚地哭瞭起來。
雙眼紅彤彤的,似是浸泡在海底。
君輕垂眸瞥瞭眼,眉頭緊瞭一分,到底是動瞭惻隱之心,說瞭句:“你安靜些,出山前會給你解開。”
銀離哭得一抽一抽,聽瞭這話,並不怎麼開心。
他伸擦瞭擦眼淚,哽咽著問:“……為什麼不、不讓我回去找小黑?”
對方又不說話瞭,拒絕交流。
他氣得整條魚都沸騰瞭起來。
鎖鏈嘩嘩作響,吵得她腦殼犯疼。
君輕鉗制住對方,嘆口氣說:“你這樣鬧騰會傷瞭自己,到時候我隻能用些段瞭。”
銀離身體僵住,抖動的魚尾停在半空,不上不下。
“乖一點。”那人俯身吻瞭他一下:“有我陪你還不夠嗎?如果你喜歡魚,我以後給你養一池子,但是它不行。”
“為什麼?”他囁嚅著唇瓣。
魚的智商,無法理解。
君輕並不想回答,想瞭想還是說瞭一句:“它開瞭靈智,需要花時間修煉,我們這樣打攪它不好。”
“……是這樣嗎?”銀離狐疑地盯著她瞧,沒發現什麼異樣,安靜地窩在她懷裡,大眼睛好奇地四處亂望。
半晌,忽然出聲道歉:“剛、剛才是我誤會你瞭,對、對不起。”
那人淺淺笑瞭一聲,望著遠方,瞇瞭瞇漆眸說:“無礙,誤會解開就好。”
語罷恢復安靜。
山腳下清風徐徐,夜光盈盈,蟲鳴窸窣,一道仙氣飄然的白影緩緩前行,醉瞭滿天月色與十裡山林。
次日清晨,君輕抱著人進瞭三河鎮,隨便找瞭傢客棧,打算等兩日少年化形後再走。
銀離沒什麼異樣,答應下來,眼看到瞭第二天下午,就快化形瞭,他忽然鬧騰要出去。
“我又嗅到小黑的氣息瞭,就在附近,它離我們很近,我要去找它。”少年激動抓住對方衣袖,眸色急切而激動。
君輕不動聲色地抽回袖子,眉頭擰得死緊。
“你抱我出去。”他纏瞭上來,在她懷裡竄來竄去:“我嗅覺靈敏,很快就會找到它。”
那人偏過頭,完全沒有起身的意思,她拉過薄褥,疲憊地說:“等你化形瞭就要馬不停蹄趕路,還是早點休息吧。”
“我已經躺瞭一天一夜瞭,一點都不困,帶我出去好不好?”少年晃著她胳膊。
君輕揉瞭揉眉心:“你馬上就要化形瞭,此刻不宜走動。”
“你明明就是不想讓我去找小黑!!!”
他雙頰鼓成瞭氣球,紅彤彤的,似乎一戳就能炸開。
“你想多瞭,早點睡吧。”那人直接將人按在懷裡,睫羽下的漆眸有些暗沉。
“你放開,我不睡覺!”銀離深吸一口氣,魚尾裹在對方身上,使力勒瞭勒,似在報復。
君輕在對方後面拍瞭一下:“別鬧。”
“我沒有鬧,明明是你不帶我出去。”他氣呼呼地收回尾巴,甩瞭甩漂亮的尾鰭,賭氣般說:“你不陪我去,我自己去。”
作勢就要下床,後衣領被人揪住。
對方嘆瞭口氣,把人抱在懷裡,安撫道:“我帶你去,但是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銀離想瞭想點頭:“你說。”
君輕摸著他的後腦勺道:“找到小黑後,放我這邊,它要修煉,在這個領域我比你懂的多些,能夠幫到它。”
少年鼓起腮幫子,思忖一會兒,有些不樂意地說:“我也可以幫它,為什麼要放你那?我隻有它一個玩伴,它不在瞭,我以後找誰玩?”
“有我在,不會讓你無聊的。”君輕看著他認真道:“我每日陪你解悶可好?”
見對方還在猶豫,她加瞭一記重錘:“小黑與你不同,不能離開海水太久,跟在你身邊無法保證生命安全,但是我有辦法。”
銀離對瞭對食指,而後拖著腮問:“你真的有辦法。”
“當然。”
“那好吧,但是沒事的時候,你得讓小黑陪我玩。”少年睜大瞭眼,不打算退讓。
君輕戳瞭戳他右腮:“可以。”
銀離這下滿意瞭,雙摟住對方脖頸:“我們現在就走吧,小黑的氣息越來越淡瞭,我擔心再不去,就找不到瞭。”
“好。”她坐起身,眸底晦澀。
空間某獸:“……”
一條魚的醋都吃……
兩人拾掇一番,出瞭客棧,此刻正是下午申時正點左右,驕陽依舊熱情地掛在天際,大地被烘烤得起瞭一層皮,一輛馬車疾馳而過,漫天都是飛揚跋扈的塵土。
君輕用衣袖擋住面門,等灰塵散瞭才抱著人前行。
男子相擁,很是引人註意。
索性一個不諳世事,一個毫不在意,兩人均是面不改色。
“往那邊走。”銀離指著不遠處的一條街道,岔路口正站著一個賣糖葫蘆的年輕男子,頭頂戴著半舊的草帽,幾個幼童圍在四周吸溜口水。
她扭頭瞥瞭眼少年,果不其然,對方正望著那一串串紅果出神,精致的喉結滑動兩下。
君輕無奈笑瞭笑,穿梭過擁擠的人群,她隨買瞭兩根,半透明的糖漿在烈日下閃著刺眼的光,銀離當即一口咬瞭下去,籽都沒吐。
“你們鮫人族的消化能力……確實不錯。”她隨便說瞭句,拐進左側的街道。
街道盡頭是個菜市場,人來人往,砍價還價的聲音、挑選抱怨的聲音、吆喝買賣的聲音,充斥在耳邊,說實話,非常的吵。
鼻尖嗅到一股濃重的魚腥味,君輕斂瞭下眉。
“在那裡。”小美人魚騰出右指向一個人流量不多的角落。
那邊的人好似聽見瞭,也望瞭過來。
一瞬間,幾人怔愣。
小攤販不是旁人,正是杜傢老大以及那位小姑娘。
女孩眸光亮瞭亮,自打那晚公子走瞭後,她以為此生不會再見,遺憾落寞,沒想到才兩日不到,就在街頭相遇,春心忍不住跳躍。
銀離吃瞭一顆山楂,動瞭動唇道:“就在那個木桶裡。”
君輕抱著人走瞭過去。
林軍摸瞭摸後腦勺,淳樸地笑:“公子可是要買海魚?”
她點點頭,掃瞭眼面前的三個木桶,目光落在左邊那個桶上時,裡面的魚忽然撲騰起來,金燦燦的魚尾用力拍打在桶壁上,濺出不少水花。
“是小黑。”銀離高興地揮瞭揮爪子。
那條魚搖頭晃腦的,使力蹦瞭幾下,都被撞瞭回去,白嫩嫩的肚皮翻在水面上,費瞭半天力才調整回來。
又是一條傻魚。
君輕看向杜軍問:“我要它瞭。”說著遞過去一錠銀子。
青年沒敢接,這人前兩天住宿給的錢財已經夠多瞭,此刻再收錢實在說不過去,他搖瞭搖頭:“這條魚模樣奇怪,我再次擺瞭一日,無人問津,公子若是看上瞭,我送與您便是,著實要不瞭這些錢。”
“給你便拿著。”君輕將銀子扔過去。
杜軍臉頰臊得慌,像是接瞭燙山芋。
一旁的小姑娘趕忙將魚撞進一個大號的竹簍裡,抿著唇遞給她,秋水似的眸子閃著盈盈的光。
她小聲問:“公子要去何處?”
這話來得突然,杜軍訝異一瞬,沒想到自己整日悶不吭聲的小妹還會主動與男子搭訕,覺得冒然且有失禮數。
君輕沒什麼表情的接過竹簍,淡道:“京城。”
皇城離此地太遠,小姑娘緊張的攥緊拳頭,望瞭眼邊上表情莫名的大哥,狠狠心又問:“公子可缺丫鬟?路程遙遠,欣、欣兒願意隨您同去,照顧您的起居。”
杜軍瞪大瞭眼珠子,抓住女孩的額衣角,急急擋在二人中間,尷尬地笑:“小妹不知禮數,還望公子見諒,切勿放在心上。”
“無礙。”君輕正要走,林欣忽然跑瞭過來,望著她道:“欣兒願意跟隨公子,希望公子收下。”
銀離看瞭看小姑娘,又瞅瞅她,好似很好奇他們在玩什麼,衣衫下的魚尾蹭瞭蹭對方胳膊,滿眼疑惑。
然而那人完全沒有給他解惑的意思,拎著魚簍就走瞭。
小黑不舒服地在竹簍裡亂動,君輕捏個訣讓它安靜下來。
林欣望著對方漸行漸遠的背影,心底湧起失落,面頰上卻火辣辣的燙,低著頭坐回原處。
林軍也覺難堪,早早收拾瞭攤子,帶著人傢去。
夏日的風有些悶熱,連帶著空氣都讓人感覺幹燥難熬。
桃花有意,流水無情,明明沒有戀愛,有的人卻失去瞭一個懵懂的春,且終生難忘。
君輕在酒樓隨便吃瞭點東西,就帶著人回瞭客棧。
銀離躺在大床上,舒服地摸著白嫩嫩的肚皮,餘光瞥見床尾邊的竹簍,身子往下挪瞭挪,曲起尾鰭去夠那簍子,一隻大倏地把人拖瞭回去。
“你幹什麼?”他撲在那人懷裡,費力地撐起身體:“我要看看小黑。”
“它已經休息瞭,你別打攪它。”君輕撐著下巴,懶洋洋地說。
少年壓根就不信,撇著嘴問:“沒有水,小黑會渴死的,如何能睡著?”
“山人自有妙計,這事就不用你擔心瞭,之前可是答應我的,小黑放我這,既然如此,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隨便看它。”
“憑什麼?”銀離認為她強詞奪理。
那人不比不讓,翻身壓下他:“你說憑什麼?難道你想毀約?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得拿旁的東西來換。”
對方墨發掃過鎖骨,少年心頭沒來由地加快,他斷斷續續地問:“拿、拿什麼?”
“真想知道?”
那人眼中的笑意看得他心慌,銀離不自在地紅瞭臉,兩腮緊張地鼓瞭起來,耳朵微微扇動著。
卻聽對方道:“拿你所有的時間。”
他懵瞭,這是什麼意思?
拿他所有的時間,豈不是沒時間陪小黑玩瞭?
這哪成?
遂搖瞭搖頭:“不行,你換一個,要簡單一些。”
那人輕笑:“那就拿你的貞操。”
銀離雙頰爆紅,魚鱗泛起瞭粉色,尾鰭不安地擠弄在一處,雖然已經親過,但是如果發生那種事,他還是沒做好準備,大眼睛躲閃著不敢看她。
“呵呵。”君輕趴在他耳邊說:“你不給我還想給誰?難道想紅杏出墻,給鮫人族裡那群雌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