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等你跟我回去自然就知曉。”君輕摸摸他腦袋,弄亂瞭頭頂的幾根發絲。
極度愛美的小美人魚嗔怪地瞪瞭她一眼:“不準摸我腦袋。”
“我給你重新束發。”
馬車在一刻鐘後重新啟動,這一次所有人都很安靜,就連在前方開路的劉嘯都放緩瞭行速,心裡琢磨著方才的事。
哪個男兒對變強沒有執念,像他這樣浴血殺伐的將軍最難招架住誘惑,尋思著找時間問問君輕,可有什麼武功秘籍,一般高深的武功都是有門派的,不知道世子爺所學處於何門何派?要不要抽時間前去拜訪一番?
風,穿過三千樹木,劃過禽鳥翅羽,拂過趕路人的面龐。
與來時快馬加鞭,日夜兼程不同,這次眾人足足走瞭半個月才到京都。
一路上是相當悠閑。
吃好喝好,侍衛們感覺自己都胖瞭。
君輕領著銀離進府,立刻被一群婦人圍瞭起來,秦凜這個漢子倒是被擠到瞭一旁,隻能幹瞪著眼,看著眾人對乖孫噓寒問暖。
“君輕,有沒有受傷?怎麼這麼久才回來?你是要嬸子擔心死啊。”二嬸方氏拉拉袖子又扯扯衣袍,忽然沒來由地哭瞭。
三姑秦蓉挺著個大肚子,被小姑姑秦瑩攙扶著也圍瞭上來。
“回來就好,這些天受苦瞭。”
“人都瘦瞭一圈,回來得多補補……”
幾人七嘴八舌間,兩團肉乎乎的東西忽然鉆進君輕懷裡,是二嬸傢的兩個雙胞胎,個子嬌小,卻生得一個賽一個圓潤,一個拉左,一個拽右,可著勁地往她身上扒拉。
“大哥,團團好想你。”
“球球也是。”小姑娘說著在她袖子裡摸索起來,“咦”瞭一聲問:“大哥這次回來怎麼沒給我們帶糕點?”
君輕眼皮跳瞭跳,被一群人簇擁著,她感覺自己像個吸肉神器,再瞧瞧腿上掛著的那隻小粉豬,隻有兩個巴掌大,嗷嗷嗷亂叫,吵得她腦殼疼。
被擠到角落裡的銀離驚奇地望著這邊,好似從來沒見過這麼多人,從懷中摸出一個桃子,邊啃邊看,饒有趣味。
秦凜一早就註意到瞭他,見之模樣出挑,氣度不凡,暗暗猜度著身份。
可是他看著看著,總覺得這人模樣似乎在哪見過。
前塵往事被打開,埋葬在大瑞歷史中的過往,在這一刻即將被重新暴露於昭陽之下。
老人驚疑不定。
君輕感覺比殺人還累,終於走出瞭熱情的人群。
兩個小胖墩以及一隻小粉豬還窮追在後面,他頭疼得揉瞭揉眉心,走到銀離身側。
霎時,兩人一豬同時頓住步伐,其他人也望瞭過來,視線觸及到少年時,不禁一陣唏噓。
“大哥,這個漂亮公子是誰呀?”兩隻小胖墩張著嘴,一模一樣的呆萌表情。
二嬸反應過來,覺得尷尬,走上前笑瞭笑:“一路舟車勞頓,有什麼話咱們回屋再說。”
一群人浩浩蕩蕩往大廳趕,隻有秦凜還站在原地,望著銀離的背影,思忖良多。
身後的劉嘯幾次欲言又止,怕對方承受不住打擊,糾結好久才出聲。
“將軍,屬下有事稟報。”
秦凜皺著眉看他:“你小子怎麼出去一趟說話都變得吞吞吐吐瞭,有什麼事就直說。”
男人深吸一口氣,低著頭,盡量壓低聲音:“世子爺,可能有……不良喜好。”
老人狐疑:“到底是什麼事,你這樣緊張。”
“屬下說瞭,您可別太激動。”劉嘯打瞭跟預防針,觀察對方臉色說:“龍陽之癖。”
秦凜一愣,好半晌忽然出乎他意料地笑瞭,讓男人費解。
他說:“這個嗜好,好啊。”
“……”
老將軍是不是瘋瞭?
劉嘯快要將眼鏡貼在他臉上,卻並未發現異樣。
親凜捋著胡須道:“這事由她去,你現在去查一件事,君輕帶回來的少年究竟是什麼身份?最重要的是從哪來?”
對方愕然,而後領命,恭敬的退瞭下去。
大廳內,眾人目光都落在銀離身上,好奇、打量、揣測。
與一般的書香門第不同,將軍世傢出生的女子少有扭捏之態,簡單隨性些。
少年被盯得不自在,君輕臉色也難看,她不喜歡旁人窺視自己的東西。
礙於這具身體的身份,她隨意答瞭幾句,帶著人往自己的和風院走。
秦凜過來時,毫無意外地撲瞭個空。
隻餘一群婦人大眼瞪小眼。
團團抱著袖珍豬,往廚房方向走,球球跟在後面。
屋內一下子靜瞭下來。
秦凜幹咳一聲,隨便找個由頭也走瞭。
眾人“……”
**
回瞭自己的房間,君輕忽然將人壓在床板上,銀離懵瞭一瞬,不明所以地歪瞭歪腦袋。
“我剛剛被人圍困時,你倒是悠閑,站在邊上啃桃子。”她咬牙切齒地說。
少年好似剛想起這回事,依舊不能理解她為什麼生氣,大眼睛裡升起疑惑。
君輕好似一拳頭打在棉花上,磨磨牙,一口親瞭下去。
“唔……”
也許是對方力度重瞭些,銀離不舒服地扭過頭,小推著她:“疼。”
她深吸一口氣,翻過身,仰躺在大床上,望著頂端的金絲紗帳,聽到瞭一串腳步聲。
來人正是秦凜。
老人雙背在身後,在門前敲瞭敲:“小兔崽子,回來也不知道去我那坐坐?”
君輕撐起身,整理下衣衫。
銀離委屈巴巴地坐在床沿,說好餓。
他摸著肚子,耷拉著眼皮。
對方懶懶瞥他一眼,什麼也沒說,顯然還沒把剛才的事揭過去。
出去前睚眥必報地撂下一句話:“你不是有桃子嗎?啃啊……”
銀離:“……”
……他吃完瞭呀。
房門被闔上,他遊魂似的在屋中轉悠起來,還真被他翻到一盒糕點,可惜已然變瞭味,倒是桌臺上的水果,皺皺巴巴的,還能湊合吃。
他拿起一個蘋果,可憐兮兮地啃著。
院廳內,秦凜喝瞭口茶水,淡問:“之前的偷襲你有什麼看法?有無查到什麼?”
君輕靠在椅中:“對方能知道我提前回京,說明營裡有奸細,一早就將此事泄露出去,等我自投羅網,知道我提前回京的人並不多,我擬個名單,應該能查到蛛絲馬跡。”
她頓瞭頓又補充:“隨就能派兵幾千人,儷國要是還有兵力,不會選在這個時候用,敗況已現,這麼做得不償失。”
“你的意思說,偷襲者並非儷國人?”秦凜捏著茶杯的指骨些微泛白:“究竟誰要亡我秦傢?”
這個問題其實大傢都心知肚明,隻是不願面對罷瞭。
做瞭一輩子忠誠,晚節不保這種奇恥大辱,沒有哪個良將願意遭受。
沉默在屋內發酵,氣氛嚴肅而沉重。
君輕望著大廳外的幾顆桃樹,指尖敲擊在實木桌上,發出悶悶的聲響,她說:“這事你不用插,秦傢榮譽不會損半分,但是欠瞭將軍府的,都得一一還清。”
秦凜一怔。
這一瞬間,他竟然有些不認識眼前人瞭。
從未想過這種話會從對方口中說出,平淡卻透著一絲壓迫感。
“你想怎麼做?”
“還沒決定。”如果不太過分,其實她也懶得動,有時間在傢陪媳婦它不香嗎?但若有人非要找死,大瑞其實是可以換個當政者的。
想到原身的暗中佈局,如果她沒遇到銀離,一定會付諸實踐,但現在,有些猶豫瞭。
皇位這種東西,在她眼裡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麻煩,且極其浪費時間與精力。
隻有弱者才需要用權利去維護或者取得自己想要的東西。
一個左右風雲的人,無需如此費周折。
“君輕。”老將軍許久後出聲:“我老瞭,秦傢遲早交到你裡,我不管你要做什麼,不到最後一步,絕不……”
最後兩個字,他終是沒說出來。
秦凜沉沉地闔上眼皮,不甘而壓抑。
君輕心頭閃過一抹異樣,不知是來自原身的意念,還是她自己本身。
她點瞭點頭:“我自有分寸,秦傢-----不會隕落。”
老將軍松口氣,喝瞭口茶,也許是覺得氣氛太沉悶,他轉移話題問:“跟你回來的是什麼人?”
雙目盯著她,好似很在意。
君輕嘴角輕輕揚瞭下:“秦傢少夫人。”
“……”
一句話,將屋裡僅存的負面氛圍打散,秦凜差點沒把茶水噴出去,他擦瞭擦嘴角道:“你真看上人傢瞭?”
“已有夫妻之實。”
“……”老人傢這下坐不住瞭,當即站起身,瞪著眼珠子指她,有太多話要說,到瞭嘴邊愣是一個字沒蹦出。
模樣有些滑稽。
君輕抬眸瞥瞭眼,沒什麼語氣道:“就他瞭,不會換。”
秦凜深吸一口氣:“那他是知道你的身份瞭?”
對方點頭。
“不妥呀!”他在廳內走來走去,轉身望著她說:“你們才認識多久?怎麼能這樣倉……”
“很久瞭,比所有人都久。”君輕打斷他的話:“這事木已成舟,沒得選擇,我給你找瞭個孫媳婦,你應該高興才是。”
高興個鬼!
秦凜張瞭張嘴,覺得兔崽子越來越不聽話瞭,以前多乖巧啊,如今才數月不見,怎生變化如此之大?
他狐疑地問:“你是不是因為被偷襲,受瞭刺激?”
“……”君輕額角劃過幾條黑線,慢悠悠地品口茶說:“你孫媳婦還在屋裡等著,剛進門,不好叫他獨守空房,就先回去瞭。”
秦凜:“……”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女的?
他的孫女怎麼是這樣的?
老人拍瞭下腦門,臉頰臊得慌,坐瞭一會兒,抬腳回瞭自己的院子。
彼時,銀離正蹲在椅中,懷裡抱著個果盤,裡面僅剩幾根果核,橫七豎八地堆積在一處。
他一邊吃,一邊抱怨。
嘀嘀咕咕間,房門被人推開,那人走瞭進來。
君輕調侃似的將他上下打量一遍,少年低著頭,兩腮鼓鼓囊囊,活像隻肥碩的小倉鼠。
她端走果盤,笑道:“我看你等下晚膳也不用吃瞭。”
銀離提腿一躍,掛在她身上,慘兮兮地說:“我還沒吃飽。”
“關我什麼事。”對方沒所謂的回,冷情的臉上寫著渣女二字,還是鑲金的。
他愣瞭愣,似是沒想到她會這麼答,指指自己的肚子重復一遍:“我餓瞭。”
那人還是那副表情,這會兒甚至是多瞭些看戲的意味。
銀離有點方,雙腿絞在她腰上,挺瞭挺自己的腹部:“它餓。”
樣子非常地呆萌。
隻是這動作……
君輕不知道想到瞭什麼,短促地笑瞭聲,俯身說:“現在不行哦,等到晚上再喂它。”
銀離正想點頭,瞥見對方意味深長的笑,感覺自己錯過瞭什麼,歪著腦袋想半天,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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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傢世子爺平安回府的消息傳入皇帝耳中,正在批閱奏折的趙毅筆尖一頓,一旁的太監總管屏住呼吸,要有多安靜就有多安靜。
“他……又回來瞭。”帝王捏筆桿的指骨泛白,準字落筆,紅得刺眼,比劃比平時粗重許多,他不明所以道:“甚好,大瑞有次猛將實乃國之幸事,賞。”
他想到什麼又問:“寡人沒記錯的話,秦君輕今年剛好到瞭及冠之齡。”
大瑞男子十六成年,十七可舉行加冠禮,太監總管思索著對方意圖,微微頷首:“正是。”
“高德,你覺得朕的六公主平陽如何?”
太監心中一凜,平陽公主乃貴妃張氏所出,張貴妃之父是當朝右丞相,與大將軍秦凜多年不合,這兩傢結親,弄不好得結仇。
陛下這招究竟所謂何意?
難道要秦傢後宅不寧?
他想瞭想謹慎地回:“六公主端良淑順,品貌兼優,更是孝順有加。”
皇帝哂笑,斜眸望他:“那配秦世子又如何?”
高德趕忙跪下:“奴才不敢擅自評揣,一切全憑皇上做主。”
“讓你說便說。”
他斟酌一番吐出兩個字:“……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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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之時,霞光萬丈,大將軍府內一派熱鬧,晚宴前二嬸方氏讓人點瞭串炮仗,說是去去晦氣,秦老將軍不愛管事,傢裡婦人們隻要不捅出大簍子,基本隨她們鬧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