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當兵就快兩年瞭,睦男面臨著三種選擇,退伍復學、改轉士官和提幹。
自從上次和簡政委談完話,睦男就一改往日作風,兢兢業業工作,因為心裡有瞭一個目標,就是想要提幹,當軍官。
而且,團裡在退伍前也有一個戰士直接提幹的名額。
睦男全面衡量瞭一下,應該她的把握最大。因為是采取打分制的,分數高的人是最後提幹的人選。
條件大傢都差不多,但立一等功的可加一百分,二等功的可以加五十分,立三等功加十分。這樣一樣睦男可以加一百多分,而其他人最多也是幾個三等功,加分也才那麼幾十分分。所以如果不出什麼意外,那個提幹的名額肯定是我的瞭。
可就是出瞭意外。
上次王艷做手術的時候,那個醫院裡有一名護士是部隊裡一名幹部的傢屬,無意中就把一個叫睦男的姑娘做人流的消息帶進瞭部隊。而且越傳越兇,那時睦男本來就是部隊輿論的焦點,現在出瞭這種事,那不就是很快全團的人都知道瞭。
但是睦男不知道。
直到有一天,王艷又把她拉到障礙訓練場,告訴瞭她,現在全團好多人都在吃的這個瓜。
“沒事呀,他們愛講就去講唄。”睦男是真不在意,多大點事呀。
“你真不在意?”
“當然不在意。”
“你有沒有考慮過,簡政委聽到瞭會怎麼想?”王艷盯著她認真的說。
睦男倒是沒有考慮過這一點,他真相信瞭怎麼辦?不過轉念一想,他不是那種世俗的人,他肯定是相信她的。想到這裡,她就對王艷說:“如果他這點信任都沒有,那我也沒有必要去信任他瞭,所以還是沒事。”
“好吧,”王艷摸瞭摸自己的胸口接著說:“這種傳言會不會影響你提幹呀?”
這個問題睦男倒是沒有想過哦,她沉默瞭。
“全團就一個名額,符合條件的又不止你一個,這種時機,肯定會有人拿這個事出來炒作。”王艷繼續說。
是呀,在部隊裡面最忌諱的就是這種生活作風問題。
“應該沒事吧?”睦男故做輕松的說,“沒事的,車到山前自有路,你不用擔心。”
雖然叫別人不用擔心,但她自己卻擔心起來。因為這個機會對她來說太重要瞭,隻有這樣她才有機會堂而皇之的與簡正談戀愛,才有可能最終走到一起。可以說是她現在乃至以後生活的全部。所以,她把這次機會看得比我的命都重要。
“我去找他商量一下吧,”估計王艷也看出瞭睦男的擔心,像是做出瞭一個重大決定,“都是我的錯,放心吧,不會讓你為難的。”
“哦。”睦男心思有點亂,也沒怎麼註意她說什麼,就隨便應瞭她一句。
王艷見睦男沒有更多話,於是就先走瞭。
這個突然出現的情況使睦男陷入瞭深深地焦慮之中,一個晚上在床上翻來覆去都沒有睡著。
當天晚上王艷值班,早上8點睦男去接她的班。
交班時,王艷抱瞭她一下,對著她的耳朵小聲的說:“你放心吧,都搞定瞭?”
王艷這句話把她弄得雲裡霧裡,不知道王艷說的什麼意思,愣瞭一下,她對著王艷即將離去的背影說:“什麼意思?”
王艷這時已走出門口,聽見她說話,又轉過身來,對著她握瞭一下拳頭,神情凝重地說:“加油!”然後就走瞭。
王艷說的是什麼意思呢?看那表情應該是很重大的事。
雖然在上班,接轉電話,但腦子裡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弄得睦男都接轉錯瞭幾次電話。
可她又想不出什麼所以然。
最後,睦男實在坐不下去瞭,就和同班的李寶紅班長說:“班長,你幫我頂一下,我有點事必須去處理一下瞭。”
“你去吧。”班長還是很理解她的,並對她說:“我看你今天也不在狀態,弄不好會出事的,我叫人來頂班,你就先把你的事處理好。”
“嗯嗯,謝謝班長!”睦男說完就跑出瞭總機室。
在宿舍裡找到瞭正在補休的王艷。本來值完夜班回來的戰友,第二天上午都要睡一覺的,但睦男一進宿舍看到王艷正坐在床上發呆,根本沒有睡覺。而且她顯得很憔悴,眼裡佈滿瞭血絲。
見睦男過來,王艷擠出一絲笑容中睦男打招呼:“你不是上班嗎?怎麼回來瞭?”
“還說,”睦男坐到瞭她的對面,“還不都是你,老實跟我說到底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沒有呀,你放心吧,不會影響你提幹的。”
“你做瞭什麼?”睦男一下子抓住她的手,盯著她的眼睛說:“你可不要亂來哦。”
“真沒有什麼?”她把臉轉到瞭一邊,避開睦男的眼神。
“看著我的眼睛說話!”睦男雙手捧著她的臉,把她的臉扭瞭過來。
“你好煩哦。”
“你好煩!”睦男嚴肅的說。
“好吧,好吧,告訴你。”她見擰不過睦男就說:“我把我做人流和用你的名字的事情通通都告訴有富瞭,另外還叫他去找簡政委把事情…說明白。是我們的事情我們自己承擔,不能連累瞭你。”
“你瘋瞭吧!”睦男抓住她的肩膀搖晃著她,“你有沒有考慮過你怎麼辦?有沒有考慮過邵副政委怎麼辦?”
她直勾勾地看著睦男,任憑睦男怎麼搖晃她久都不出聲,最後又一下子撲進睦男的懷裡號啕大哭起來。
前幾年年,王艷的父親在車禍中去世,而她媽媽也在車禍中受瞭傷,一條腿被截肢瞭。現在她弟弟和妹妹還都在上學,傢裡唯一收入來源就是她的工資。如果她這裡出瞭事,被部隊開除或提前退伍,那一傢人真不知道怎麼過瞭。
邵有富也一樣,他本來就是孤兒,好不容易混到今天這個地步,如果受瞭處分,離開瞭部隊都不知道能去哪兒,能幹什麼?
“傻丫頭!”睦男一把推開她,就向外跑去,她得趕緊去阻止這件事情。
“你要幹嗎?”
“你別管!”睦男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跑出瞭宿舍的門。
她一口氣就跑到瞭邵副政委的辦公室,但他不在裡面。
她又向簡政委的辦公室跑去。
在門口就聽到瞭邵副政委的說話聲:“……現在大傢都在議論那個小睦的事,其實做人流的不是她,是……”
睦男趕緊推開門,同時大聲的喊瞭一聲:“報告!”
打斷瞭他們的對話。
他們兩個人都瞪著眼睛看著氣喘籲籲的睦男。
“報告政委,我找邵副政委有點事。”她對簡政委說。
“你去我辦公室等我吧,我現在同政委有事要商量。”邵副政委很不自然地說。
“我的事情很急,麻煩你出來一下。”她態度很堅決。
簡政委看看她,又看看他,笑著說:“你還是去吧,說不定小睦真有急事。我們的事晚點再說。”
“哦哦,好吧,那你等著我。”邵副政委還是很尊重領導的,他又對睦男說,“走吧,去我辦公室吧。”
睦男側瞭一下身子,讓他先出去。
她看著他出去瞭以後,又轉過頭來對簡政委說:“不管他說什麼你都不要相信,你不能對他們進行處分。”
他微笑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你答應我!”睦男盯著他說。
他還是沒有說話,但微笑著朝她點瞭一下頭。
睦國本來想對他說一句“乖!”話到嘴邊又咽瞭回去,同時感覺臉都紅瞭,所以張瞭一下嘴,沒出聲掉頭就跑瞭。
邵副政委已經在他的辦公室裡等她瞭。他恭恭敬敬站在辦公桌旁邊,見她進來不知道說什麼好,張瞭張嘴沒有出聲,而是不停地搓著手,那場景感覺睦男是他的領導,他倒像是犯瞭錯的下屬。
原本對他沒有什麼好感,來之前還想好好責問他一翻,看他現在這個樣子,睦男一下子就心軟瞭,盡量降低語氣對他說:“你想把王艷害死,你想把她一傢害死嗎?”
“我,我沒有——”估計他沒有想到她會這樣說,一下子激動地把個胖臉漲得通紅。
“那你想怎麼樣?”
“那個,那個,王艷把所有事情都跟我說瞭,我自己的事自己要承擔,不能影響你。”
“你自己倒是爽快瞭,你考慮過王艷嗎?”睦男把王艷傢裡的情況都和他講瞭一遍。
“真的嗎,她怎麼從來沒有和我說過,”
“你不知道她是個要強的女孩子嗎?寧願自己忍受也從來向別人叫苦。”她看瞭他一眼接著說:“你想過後果嗎?如果王艷真出事瞭,她在部隊還呆得下去,她傢沒有瞭她的收入,一傢人喝西北風嗎?”
“那怎麼辦?”他抓瞭抓頭發。
“所以,你不能把這個事情和簡政委說。”
“那你怎麼辦?這種情況下你肯定提不瞭幹瞭。”邵副政委眼巴巴地看著她,“聽王艷說,你很看重這個機會的!”
“我提不瞭幹沒關系的,那最多就是一個從業選擇的問題,我可以回去繼續上我的學,說不定以後從業道路更寬。而對於王艷和她的傢人,也包括你,你自己應該清楚,那是生活問題——不是,應該是生存問題,很有可能因此生存都成問題,你明白嗎?”睦男用輕松的語氣回答他,但心裡還是感覺象被針刺著一樣痛。她提不瞭幹,那她就要離開部隊瞭,也就是說她要離開簡政委瞭,以後再也沒有機會瞭。但是那又有什麼辦法呢?
“我知道,但是——”這個大男人,憋瞭半天,竟然把眼淚都憋瞭出來。
“別但是瞭。”她不想看到他出眼淚的樣子,趕緊把頭轉向瞭另一個方向,“你要對王艷好,以後要是敢欺負她,我饒不瞭你。”
說完這句話睦男就趕緊出瞭他的辦公室。
從邵副政委的辦公室出來,剛好要路過簡政委的辦公室。
睦男在他辦公室門口站瞭好久,一想到自己過幾天就要退伍離開部隊瞭,那以後還能再見到他嗎?
睦男的眼淚不爭氣地流瞭出來。
她好想沖進去撲到他的懷裡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場,好想把所有的真相和都告訴他,好想告訴他她其實是真的好想提幹,好想留在部隊,好想留在他的身邊。
她最終還是控制住瞭自己,沒有沖進他的辦公室。
接下來,全團啟動的戰士提幹工作中,睦男不想牽出那次人流事件,所以幹脆就沒有報名瞭。
好幾個領導還來做她的思想工作,動員她去報名,但她已決定瞭,也就隻好作罷。
8月30日,是睦男軍旅生涯的最後一天。
她接到退役命令後,本來班長沒有安排她上班,但她還是堅持將最後一個晚班上完。
坐在工作臺前,她想到瞭自己第一次上班,那是班長親自帶著她。上班前,她莊重地站在軍容鏡前認真整理著裝,用最好的精神狀態迎接這重要的時刻。一旁的班長看著精神滿滿的我,露出滿意的笑容,向她傳授著工作的經驗。
從戰友手中接過耳機的那一刻,自豪感、使命感、責任感在她的心中油然而生,這讓她想起瞭很久前看過的一個電影《永不消失的電波》,在這個崗位上將開啟她真正的軍旅生涯,她曾幻想過就在這裡為部隊的建設做出她卓越的貢獻。
那時她的心情是激動的,而今天,她的心情同樣激動,她細細地撫摩著這些陪她度過700個日日夜夜地裝備。她想,她以後肯定會懷念這裡的,這裡的每個件裝備、每一個日夜、每一個人……
平時上夜班,總覺得時間好長,但今天不經意間,天就亮瞭,接班的同志就來瞭。
“上等兵同志,下班時間已到,請下班。”一個脆生生的聲音把她拉回到現實,她回過頭來看在門口一個列兵正在給她敬禮,她趕緊起身,整理瞭一下軍裝,還特意把一直放在桌瞭上的軍帽戴瞭起來,然後以最標準的姿勢給那個列兵回瞭個禮。
“列兵同志,我已完成保傢衛國的使命,將要離開部隊,光榮的使命由你繼續擔負。”睦男說這話的時候眼裡覺得濕潤,這些天怎麼瞭,隻要一提到與退伍相關的話題,就會覺得眼睛特別難受。
“老兵同志,我們會賡續優良傳統,幹好本職工作,崗位交給我,請放心。”接班的同志,聲音也有點哽咽。
交接完畢,睦男用最標準的齊步走出值班室,行至7步開外的地方,然後自己一邊叫口令一邊做動作。
“立定!”
“向後——轉!”
“敬禮!”
睦男向陪伴自己兩年的崗位告別!也是在向親愛的戰友告別!更是在向自己的軍旅生涯告別!”
而當她做完這一切,轉過身時,發現簡政委正站不遠處。
他見她看到瞭他,報之以在她看來是她見過最親切的微笑。
他緩緩地舉右手,給睦男敬瞭個軍禮。
睦男的眼睛又濕潤瞭,她也給她還瞭個禮。禮畢,她飛快地向宿舍跑去,一邊跑還一邊擦拭著眼睛。
8月31日,睦男退伍瞭。
她雖然沒有留隊,但她非常感謝這兩年的部隊生活,不但讓她獲得瞭軍人的榮譽,還讓她認識瞭簡正,同時,也使她徹底地改變瞭那些刁蠻任性的個性,樹立瞭積極的人生觀。
回到學校復學以後,她真象變瞭個人,努力學習,成績優異,律師資格證也是這段時間考取的。
而這一段時間裡,簡政委、邵副政委轉業瞭,王艷也退伍瞭,而且他們三個都來瞭濱南市工作生活。
本來睦男是有機會成為選調生進入體制的,但她沒有去。她就是想來濱南市,來到簡正生活所在城市,最好是簡正在一起工作。所以我一直在等,終於他所在的單位今年公開招聘,她立即就報瞭名,也順利的考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