睦男從看守所出來,已是傍晚。
看守所前面有一片荷塘,綠荷紅蓮在夕照中隨風搖曳。上午來時,荷葉以外的水面都鋪滿瞭翠綠的浮萍,下午應該是下瞭暴雨,浮萍雖然變得凌亂,但卻給夕陽留下瞭點點空間,使那一池的綠,在微風中泛起瞭點點金光。
她站在荷塘邊上,被這一美景給吸引住瞭,已經很久沒有心情去欣賞風景瞭,原來隨處都有風景,而且都是那樣的美麗。
她掏出手機來拍瞭兩張照片上,覺得很是漂亮,這也觸發瞭她的靈感,隨口占瞭一首小詩:
荷塘
萍漫荷塘滿池碧,
微波漾舞映昃嬉。
雨驟風疾翻根沉,
荷展蓮開昂首立。
然後連同那兩張照片上傳到她的微信朋友圈,並隨手給這條朋友圈點瞭個贊。
這是他和那個神秘人的接頭信息。
他們約定,如果想要和對方見面,就在自己的朋友圈發一條朋友圈,並在下面自己給自己點個贊,對方看到瞭,就會在一個小時內趕到他們約定的那個叫“池塘邊”的咖啡館見面。
發完朋友圈之後,睦男就朝“池塘邊”咖啡館趕去,她要把今天同簡正見面的情況都告訴那個神秘人。
等她趕到咖啡館時,那個神秘人已經在那裡等她瞭。
那人老遠見她過來,就站起來立在原地,算是迎接她瞭,等她來到近前,就禮貌幫做瞭個請坐的手勢。
自己約的別人,還比別人後到,她覺得有點歉意,“讓你久等瞭,真不好意思!”她一邊說,一邊在他的對面坐瞭下來。
“呵呵!”他的笑聲有點磁性,也很爽朗,“約會不就是男性必須先到嗎?”
“好吧。”她輕松地笑瞭一下,臉上的肌肉扯出瞭兩個迷人的酒窩。
他被她的美給吸引住瞭,“小睦,你真漂亮!”那是發自心底的由衷贊嘆,絕對沒有半點登徒子的味道。
“謝謝!”她當然也聽得出來,畢竟這種稱贊她經常會聽到。
“小睦,你好文采呀!”他又誇贊起來。
“什麼?”這個誇贊讓她有點懵瞭,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感覺。
“你朋友圈上的那首詩,寫得真好!”
“呵呵,這個呀,這是我剛才隨口占的,談不上文采。”
“隨口占的?”他很是不信,不過隨即又補充,“也對,真正的好詩都是即景觸發的,而不是修改出來的。”說完,他竟吟誦起來:
荷塘
萍漫荷塘滿池碧,
微波漾舞映昃嬉。
雨驟風疾翻根沉,
荷展蓮開昂首立。
“見笑瞭!”見別人吟誦自己的詩,她倒有點羞赧起來。
他搖瞭搖頭,又點瞭點頭,“是真好!‘萍漫荷塘滿池碧,微波漾舞映昃嬉’好好的荷塘給那浮萍占領瞭,這不正是在說我們個別腐敗分子,占住自己所謂的一畝三分地,耀武揚威。‘雨驟風疾翻根沉,荷展蓮開昂首立’不正是在說我黨正在進行的打虎拍蠅,隻有把這些腐敗分子清理幹凈瞭,正氣才會上來。小睦呀,最終這‘荷展蓮開昂首立’那是肯定的。”
“嘻嘻,真的有這麼好!”睦男也高興起來,說真的,當時隨口那麼一占,她還真沒想過有什麼含義,現在被別人這麼一說,倒還真像那麼回事。
他認真地點點頭。
“不是說幹你們這一行都很嚴肅古板嗎?”睦男今天心情不錯,這談話的興趣也來瞭,“但我覺得你挺風趣的。”
“哈哈,這性情是天生的,和職業有什麼關系?而且我還告訴你,我以前可不是幹這行的,這轉行還不到兩年。”
“哦,”她誇張地做瞭個表情,“沒見過這麼老練的新司機!嘻嘻!”
“哈哈!”那爽朗的笑聲再一次響起,“言歸正傳,你把今天的情況跟我講一講吧。”
“是,是!”這可是來這裡的目的,她整理瞭一下思路,開始說,“簡正的態度有瞭非常大的轉變,現在也非常願意配合我們的工作。”
“嗯,這與我們前期的預判基本一致。”他在桌子上豎瞭一個大拇指,“這都是你的功勞呀!”
睦男一下子正色起來,“說實話,這一直是我想做的事,隻是沒有能力去做,現在要感謝你們,在你們的幫助下,才做到瞭。”睦男隔著桌子,朝他深深地點瞭一下頭,算是給他鞠躬的意思。
他又點瞭點頭,“你接著講吧。”
睦男就把她在簡正那裡得到的消息基本都同他說瞭一遍。當然隻說那些她覺得他們用的上的,至於有些話隻適合她和簡正私下說的,那就沒有必要轉述給別人瞭。
這中間,他一直都沒有插嘴,隻是偶爾點點頭,一直耐心地聽她講完才說話,“幹得不錯!”他先是表揚瞭她,然後又問她,“小睦,假如你是我這種身份,會對你剛才所說的哪點內容最感興趣?”
“嗯——從你的身份來講,你應該最感興趣是20萬行賄款,因為這才是你的本職。”她停瞭一會又說,“但是,你可能更感興趣的是簡正的案情。”
“你說的太對瞭!”他又朝他豎瞭一下大拇指,這是他今天第二次做這個動作瞭,“那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剛才我在講話的時候,發現你一直都聽得很認真。特別是講到一些案情細節的時候,還做瞭筆記。而講到那20萬的時候,反倒沒有那麼認真。這出乎我的意料,開始我也不明白,但聯系前後發生的事,我一下子就豁然開朗瞭。”
“呵呵,怎麼個開朗法?”他饒有興趣地問道。
“如果僅僅是對那20萬的行賄款感興趣,那用得著如此大動幹戈嗎?”她看瞭他一眼,得到瞭一個肯定的眼神之後繼續講,“應該早就懷疑在濱南市整個征地拆遷領域有大的異常,隻是苦於無從著手,而現在終於等來瞭撕開一個口子的機會。”
“哈哈,什麼機會?”
“試想,一個關乎兩條人命的案件,在存在如此之多疑點的前提下,竟然這麼快就做出瞭判決,這本身就不正常。而這個案子恰恰就發生在征地拆遷領域。這很可能就是冰山露出海面的那一個小角。所以隻要把這個案子查清,就很有可能讓整個冰山都徹底暴露出來。這就是你更加關註這個案子的原因,對吧?”
“對!太對瞭!”他非常興奮地說,“之前,我一直懷疑我的判斷是否正確,所以才問你,現在聽你這麼一說,我就更加堅定我的判斷瞭。”
“我有一個公安系統的朋友一直在跟這個案子,你們可以叫他一起來參與進來呀。”
“哈哈——”他以爽朗的笑聲來回答她,那明顯是不想采納她的建議瞭。
她可不想就此放棄自己的想法,繼續說:“他在破案工作中也碰到瞭瓶頸,始終無法突破,如果你們一起聯合開展工作,這樣既有利於他的破案工作,也可以更好地推動你們工作呀,這不是雙贏的事嗎?”
“你的那個朋友叫阮先超吧?”
“是的!”對於他能猜出這個名字,她一點都不驚訝,畢竟她見識瞭他們的能量,“難道他不可信?”
“他應該是可信的,我們也曾經考慮過,但是——”他突然把後半句咽瞭回去。
“但是什麼呀?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風格!”睦男還不想放棄。
他故作輕松而又神秘地說:“但是對他來說可能有點殘忍哦。”
睦男那可是聰明但不絕頂的精靈,一聽就知道,這顯然不是他最初要說的話瞭,不過她才不管,她認定對大傢都有利的事,為什麼不做呢,“殘忍?哈哈,有這麼誇張嗎?”
“呵呵——你的建議其實是挺好的。這樣,我回去請示一下,如果可以的話我再通知你。”他因她的執著而動搖瞭,當然,這確實更有利於推動工作。
“怎麼通知我?你不是說咱們不能常聯系嗎?”
他想瞭一下說:“我會評論你剛才發的那條朋友圈,如果給出一個大拇指,那意思就是不采納你的意見,如果給出三個大拇指,那意思就是采納。聽明白瞭嗎?”
“嗯嗯,好的!”睦男點著頭,“我等著三個大拇指。嘻嘻——”
“不過你還是要註意,就算收到瞭三個大拇指,也僅限於把和破案有關的線索通過適當的途徑透露給他,一定不能向他透露我們的任何消息,更不能透露你在同我們合作的事情。”他說這話時特別凝重。
睦男鄭重地點著頭。這個她心裡有數,因為之前他就告訴過她,前幾次危險的經歷都和他們在做的那件事有關。
“對瞭,我今天也同簡政委說瞭,”她還是不自覺得就稱政委瞭,不過他也聽得明白,“叫他在裡面暫時保持原有狀態,不翻供,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嗯,這點做的太對瞭!”他又投來瞭贊許的目光,“等這件事情做完之後,我是不是該申請把你要到我這邊來?”
“哈哈,說好瞭,我可指著你瞭。”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反正現在的單位曠工這麼久,估計也要被開除瞭。”
“你的簡政委肯定舍不得開除你瞭!”
“你說他還會回原單位嗎?”現在還在看守所裡,能出來她就很高興瞭,她可沒有奢望還能回原單位工作。
“肯定可以的,這一點你放心!”他隻差沒拍胸脯瞭。
她咬著牙,上撅著嘴,快速地點著頭。
他們又談瞭些其他的事,這才結束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