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0舊事
朝華宮。
宮旬下瞭早朝後，便來到瞭這裡，給他的母後請安。
長公主也在這裡，看到瞭太子殿下，起身向他行禮。
宮旬扶起她，兩人相攜著入座，看起來很是恩愛。
在人前，宮旬和長公主夫妻相敬如賓，琴瑟和諧。成親後這麼長時間，也沒看太子殿下對其她女人多看一眼。別人都道這長公主果然有辦法，將太子殿下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獨寵她一人。
但宮裡有許多人可都沒有忘記，這位太子殿下曾經為一位女禦醫輕狂過。他主動請皇上為他賜婚，希望能借此讓她留在他身邊。
結果等到的隻有一場大火，還有一個傷心的結局。
那一段時間，路曼聲的名字在太子殿下面前是絕對的禁忌。甚至是與之相關的名字，都不敢提及。因為太子殿下沉默得可怕，路禦醫的死對他的打擊超乎想像。
如今，這位女禦醫回來瞭，並且以強勢之姿回歸，太子殿下就真的一點想法都沒有嗎？
還有些人，“好心”地來給太子妃建議，讓她防范著那名女禦醫。畢竟在太子殿下的心裡，路曼聲很特殊，如今她回來瞭，對太子妃的地位確實是個威脅。
面對這些“好心”建議的人，長公主霸氣測漏。她乃是大楊的當朝長公主，太子殿下明媒正娶的正妃，地位豈是別人輕易動得瞭的？
再說，太子殿下身份尊崇，娶一兩個側妃，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太子殿下要真是喜歡，她不介意去為太子殿下向路禦醫說一說。
威風與寬容並濟，盡顯大國公主的氣度和威嚴，把那些個人嚇得是一愣一愣的，哪敢再在這位太子妃面前挑撥離間？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太子和太子妃早有約定在先，他們兩人之間根本就不存在什麼感情。至今所做的，也不過是在外人面前扮演一對完美的夫妻而已。
但這件事，似乎被皇後娘娘隱隱察覺到瞭。最近常常出言試探，還在正陽宮安排瞭眼線，監視她和太子的一言一行。
長公主對此不慎煩擾，然而她是從無數的陰謀詭計中走過來的，宮裡勾心鬥角那一套，她比誰都要瞭解。
宮旬想要保護路曼聲，不能讓皇後娘娘發現這個秘密。這段時間不但減少瞭與路曼聲的往來，還經常帶著她一起來向皇後娘娘請安，在她面前表現出兩人感情不錯的假象。
“和母後都說瞭些什麼，我在外面就聽到你們的笑聲。”宮旬笑問長公主，臉上看起來是少有的溫柔。
蘭姑示意皇後娘娘快看，太子殿下可是很少對什麼人這麼溫柔的。
“和母後說起這次星級評定考核的事，尚醫局新來的那位女禦醫，可是一個非常可愛的小丫頭。”
宮旬仍舊在微笑。
和長公主做瞭這麼長時間的假夫妻，兩人在某方面已經形成瞭某種默契，而且兩個人都是聰明人，知道什麼樣的辦法才更容易打消別人的懷疑。
越是避諱什麼，越是讓人覺得你心中無法釋懷。他們主動提及尚醫局和女禦醫的事，如果宮旬能夠做到坦然以對，應該可以讓皇後娘娘放心。
但路曼聲回來這麼長時間瞭，也有人對賜婚的事舊事重提，明面上那些人卻絕口不提，仿佛已經忘記瞭那些事。
這想想其實也很好理解，太子殿下如今已經有瞭出身尊貴的太子妃，路曼聲又離開皇宮這麼長時間，再怎麼樣的感情也都成為瞭過去。貿然提及這個話題，隻會惹太子妃和皇後娘娘不高興，誰願意去做這種傻瓜？
“噢？可是那位叫黃漪的女禦醫？”
“太子殿下也知道她？”
“尚醫局的女禦醫可不多，來來去去就那幾位，我當然聽說過。不知道這位黃禦醫做瞭什麼，讓你們這麼有興致？”
“這位黃禦醫是一位活潑又可愛的小丫頭，尚醫局因為她的到來變得熱鬧瞭不少。母後聽說瞭此人，就召她來見見，把母後逗得可開心瞭。”
“有這回事？”
“她跟母後說瞭許多民間的小笑話，母後聽得很開心，還讓她以後多來走動，母後喜歡聽。”
“難得尚醫局出瞭一位這麼玲瓏心的女禦醫，能討母後的歡心。”
“看皇兒說的，好像母後是個多麼嚴厲的人似的。尚醫局的禦醫，有幾位母後還是很喜歡的。同為女禦醫，路禦醫也很招人喜歡。”
皇後娘娘當著宮旬的面，無比自然地說出瞭路曼聲的名字。蘭姑和皇後娘娘都在看著宮旬的反應，事到如今，提到那女禦醫，他是否還是像以前一樣無法自持？
宮旬微微一笑，“路禦醫雖然冷淡瞭點兒，性情還是很不錯的。”
“路禦醫是我們尚醫局天字號女國醫，也是你父皇寄予厚望的人才。雖然不幸被歹人擄去，幸運的是皇兒將人給帶回來瞭。”
“確實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知道皇兒是怎麼救回她的？這個中細節，母後可是感興趣得很。”
“其實也不是多麼復雜的事，在大堯使團抵達邊境的時候，兒臣遇到瞭一名女刺客的襲擊。她曾多次對兒臣下手，好在兒臣多留瞭一個心眼，沒有讓她得逞。不但如此，兒臣還耍瞭一個計策，暗中跟著她回到瞭老巢。”
“就是在那裡你找到瞭路禦醫？”
“那個女人很狡猾，在半道發現瞭我們的人跟蹤，想甩開我們。無奈之下，我們隻能出手，把她拿住，然後再想辦法撬開她的嘴。我們如願打傷瞭她，卻被她給逃瞭。凌東善於追蹤，一路追尋著她的血跡，到瞭一處小破屋，卻忽然失去瞭他的蹤跡。凌東尋找瞭許久，終於找到瞭一條地道。”
“這個過程還真是曲折。”
“現在回想起來，仿佛冥冥中有一股力量指引著我們去找到路禦醫。凌東沿著地道下去，發現這裡是采蓮教的老巢，在被那些人發現的時候，他倉皇中進入瞭一個房間。巧的是，那個房間住著的人正是路禦醫。”
“這樣的事要不是旬兒所說，母後絕不相信。”
“別說是母後，就連我都覺得如此不可思議。”
越是不可思議，母後就越是會相信。如果他真的編出一個天衣無縫的故事，母後反而會懷疑這其中有問題。
宮旬瞭解他的母後，也知道越是模糊和值得懷疑的說辭，反而能讓皇後娘娘生出迷惑。
真相是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如何說。反正無論他說什麼，母後依然會有所懷疑。
那個說辭，他本來就沒有想過能夠騙過所有人。
路曼聲那個女人不也正是明白這一點，在回來之時就已經做好瞭準備嗎？
而且當時宮旬被刺客刺殺，隨行人員也都知道這件事。母後真要問起來，也不是一點根據沒有。
盡管在這之前，宮旬已經和親衛隊打過招呼瞭。某些事，不知道就給他閉緊嘴巴，要是回宮之後亂說，休怪他不客氣！
“路禦醫莫非也和你們一塊去瞭大楊？”
“是的，不過當時采蓮教餘孽沒有清除幹凈，在得知路禦醫逃走之後，全力派人追殺。為瞭不想造成麻煩，我向底下人隱瞞瞭路禦醫被救回的事。並讓她扮成羽靈的侍女，和我們一起前往大楊。到瞭大楊後，她留在瞭明月堡，和溫神醫待在一起，直到我們回來——”
這樣一來就什麼都對得上瞭，即便母後派人到大楊去調查，也不會查出什麼。
因為路曼聲作為莫問夫人存在一直是一個秘密，沒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也沒人知道她和連蔓是同一個人。
連蔓這個身份，還是在他到往大楊後，才正式現身在人前。時間之巧合，仿佛是一早安排好的一般。
“你這孩子，路禦醫如果還活著，你應該送她回來，帶他們一起前往大楊叫什麼回事？”
“母後勿怪，你想想，采蓮教既然有辦法闖入禁宮將人帶走，在沒有將之剿滅做出防范前，就有可能被她們帶走兩次。與其冒險將路禦醫送回宮，還不如等這邊事告一段落。兒臣當時就是這麼想的，隻是在到大楊後，就發生瞭變故。所幸有溫三小姐他們傾力相助，兒臣才能平安歸來。”
“說起大楊的事，你父皇和母後都有不滿。雖然大楊已經表明瞭他們的誠意，可他們竟然將皇兒給關起來，完全沒將我們大堯放在眼裡。而且羽靈那孩子，唉！”
“母後，真相已經大白，大楊皇帝和兒臣也十分投契，這件事便讓它過去吧。”
“母後隻是怕皇兒受委屈。”
“為瞭大堯，兒臣就算受再多的苦，也沒有怨言。”
兩人在朝華宮陪皇後娘娘用瞭早膳，然後一齊回到瞭正陽宮。
回去之後，長公主看著面顯疲憊的宮旬，“你既然喜歡她，為什麼不大膽地提出來？事到如今，你若堅持娶她，皇後娘娘想來不會過分阻撓。”
“不，母後如今正在氣頭上，雖然她在我面前壓制住瞭對路曼聲的怒氣，但我知道她心裡的怒火。這個時候我若提出這件事，隻會讓母後將所有的怒意全部傾瀉到路曼聲的頭上，那個時候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長公主微微一愣，隨即笑道：“果然，男人隻會對他喜歡的女人動心思。”如果是她的話，宮旬一定不會考慮這麼多吧。哪怕將她陷於不利的境地，他也會優先保護那個女人。
不過，幸運的是她傾心的不是眼前這個人，她希望有一個更珍惜更懂得她的人，
哪怕這種幸福要等到很久才能得到。
“那麼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口？”有許多事如果不抓緊機會，很有可能就會錯過瞭。
“等到一個合適的機會，也等母後的怒氣稍微平復。”
“以前的你，可不會這麼沉得住氣。”隻因為喜歡，就對皇上提出賜婚的事。那才是宮旬的做法，看中的就一定要得到，而不管其他人怎麼想。
宮旬苦笑，“我已經因為自己的霸道失去她一次瞭，絕不想失去第二次。”
他那次任性的提議，差點讓他永遠失去瞭路曼聲。他曾告訴自己，隻要路曼聲能夠回來，他不會再勉強她，就讓她像以前一樣安靜地生活在那裡。每當他想看到她的時候就去看一看，她一直在那裡就可以瞭。
他不會放棄路曼聲，但這一次，他一定會想辦法保護她，不讓她受到宮中洪流波及，讓她專心於自己喜歡做的事。
等到有一天，她終會認識到他才是唯一能夠給她幸福的人。
“隻希望這一天不會太晚。”
“這是什麼意思？”
“你辛苦守護的女人，要是被其他人搶瞭先，那可就好看瞭。”
“你在諷刺我？”
“不，我這是在勸告你。這世上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最把握不準的就是緣分和人的感情。”長公主說完這句話就回到瞭自己的房間，但她的那句話卻始終在宮旬的耳邊回想。
路曼聲的身邊，除瞭他是否還有其他的男人？
在大楊的時候，雖然她也有交好的朋友，但她肯跟他回來，應該沒有喜歡什麼人。那麼在大堯呢，尚醫局的那麼多人，又是否對她別有用心？
想來想去，最有可能的隻有孟凌東一人。
在他被關在大楊皇宮的那些日子，宮外的凌東應該一直和她有所聯系吧？那個女人對待凌東，許多時候比對他還要好。他能夠看得出來，路曼聲很喜歡孟凌東，她在他的面前要更加的放松。
而面對她的時候，無論那個女人如何地掩飾，他就是能夠看得出來她的戒備和緊張。
其實，在以前路曼聲也曾有過對他放松的時候。那是她剛進宮的日子，那個時候宮旬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與她的距離更近瞭，但這種局面卻被他自己破壞掉瞭。因為他強勢而多疑的性子，也因為他一直想要控制她，讓她完全聽他的話，事情才演變成這樣一副完全無法收拾的局面。
如果能那樣一直下去，或許他早已走入瞭她的心吧？
宮旬攥緊瞭自己的手，不會，他不會讓這樣的事再次發生。
這一次，他不會再犯錯。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