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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噩夢瞭?”
“……嗯。”路曼聲點點頭,相同的情景,同樣漆黑的袍子和夜色,還有那個神秘的銅鏡,路曼聲這一夜又回到瞭在大楊的那一天。
就是在那一天,她知道瞭宮旬和孟凌東之間有一位就是她要找的人。
這麼長時間過去瞭,她的心內已經平息,她沒有想到還會做這樣的夢。
“先喝點水。”宮旬下瞭地,給路曼聲倒瞭一杯水。
“謝謝。”
路曼聲最近的心情很不錯,雖然晚上有可能因為胳膊痛而半夜醒來,但宮旬這是第一次看見她做噩夢。
是和前一陣子的事有關,還是他最近不在宮中,她遇到瞭什麼煩心事?
“能告訴我你夢見瞭什麼嗎?”
“……”路曼聲看瞭一眼宮旬,終究沒有隱瞞,“我夢見在一個奇怪的地方,有一個穿著黑袍子的人在掐我的脖子。”
“黑袍子,你看到他的長相瞭嗎?”
路曼聲搖頭,但那個人,卻很熟悉。她應該在哪裡見到過他,但一時又無法判定那個人是誰。
“沒事,我會一直在你的身邊。”宮旬抓起路曼聲的手,兩手緊緊地握住她的。
有他在,還沒有人可以掐路曼聲的脖子。
路曼聲註視著兩人緊握的手,陷入瞭長久的靜默之中。
她記得還在現代的時候,每次做噩夢阿進也是這樣,兩隻手一上一下包住她的,手掌有些薄汗,黏黏的,潤濕她的手心。雖然潮潮的,卻也很溫暖。
第二天的時候,宮旬就把正陽宮的下人們全部喊來瞭,將路禦醫這些日子做的事全部匯報給他。
路曼聲這些日子除瞭吃就是睡,再不然就是一個人看看醫籍,什麼任務都沒接,每一天都過得很閑適,不可能出什麼問題。
宮旬揮揮手,讓他們下去。
依他看,還是之前那件案子鬧的。事情過瞭這麼長時間,依然沒把幕後主使者給揪出來。那個人擺明著是沖路禦醫來的,不把他/她揪出來,心裡總是讓人不安。
“來人!”
小鹿子連忙跑進大殿,“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備馬。”
璐華城府尹衙門。
付志洲一聽到太子親自造訪,嚇得直接從椅子上翻下來瞭。
“大人,太子殿下怎麼過來瞭?”
“還能為什麼,不還是路妃娘娘那件案子。”這件事付志洲不管想幾次都懊惱不已,要不是東日升大手筆,自己又和他合作多年,他是說什麼都不願趟這池渾水的。
付志洲著好官袍,戴好官帽,來到瞭前面大堂。
“臣付志洲叩見太子——”
“付大人起來吧。”
付志洲讓人小心伺候著,宮旬坐在右側首席,他躬身站在一旁,等著太子垂問。
“付大人,本宮讓你查的事有消息瞭?”
“回太子,姓黃的大夫在離開璐華城後,有人反應,往晉城的方向去瞭。但臣的人追到瞭晉城,便斷瞭黃大夫的消息。太子也知道,在別省份辦事,要借助地方官府的力量,要想將人翻出來,還需要一定的時間。不過,臣已經送函讓地方官府全力配合,太子殿下親自過問,他們不敢怠慢的。”
“也就是說沒消息瞭?”
“臣……已經盡力瞭。”
“那幾個鬧事之人問出瞭什麼?”
“這……”付志洲看起來有些為難。
“有話就說。”
“是,那幾個鬧事之人說是看不慣路妃娘娘,認為她根本就沒有媲美六大禦醫的實力。還說……路禦醫根本就沒有外表看的那麼正經、淡泊名利,她也隻是為瞭能夠攀上枝頭變鳳凰。”
宮旬手一甩,茶盞便摔到地上粉碎。
付志洲被這麼一嚇,直接跪到地上。“太子殿下恕罪,無恥刁民不分輕重,自不量力,沖撞瞭路妃娘娘,太子殿下問罪便是,可別氣壞瞭身體。”
“你真相信他們說的?”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付志洲,我看你是老糊塗瞭!”宮旬看著面前這個老狐貍,都現在都還敢跟他賣弄聰明。手指著他,恨不得現在就撤瞭他的官!
付志洲心肝一顫,卻還是強忍著:“臣知罪,若臣有哪裡做的不對,還請太子明示。”
“本宮問你,那幾個鬧事之人呢,把他們帶上來。”
“是——”
付志洲揮手,立即便有手下前往大牢,將那幾個鬧事之人提瞭出來。
太子殿下在前,那幾個人乖得跟隻貓兒一樣。但這些人都一口咬定不服路曼聲,他們覺得路曼聲上位都是因為太子殿下的關系,簡直有辱大堯禦醫的名聲。
宮旬都氣笑瞭,路曼聲名聞大堯、成為六大禦醫之時,和他可沒有什麼關系。這些人卷入瞭這件事,意圖置那女人於萬劫不復之地,到如今還敢血口噴人。
付志洲站在宮旬的身後,冷著眼看,要是太子殿下一怒之下將這幾個人都給辦瞭,那反倒是為他解決瞭一項麻煩。
誰知道宮旬慢慢坐瞭下去,點瞭跪在後面頭都叩到地上瑟瑟發抖的人。
“你出來。”
“太子殿下這是……”
“付大人,本宮沒允許你開口你就在旁邊聽著,不要插嘴!”
“是是是,臣逾琚瞭。”付志洲往後退瞭兩步,再也不敢多嘴瞭。
宮旬故意加重口氣,便是殺殺付志洲的威風。別以為他在背後做的那些事就真的沒人知道,敢在他底下打馬虎眼,就算沒證據也別想輕易糊弄過去。
而另外一方面,他是表現給面前跪著的那群人看的。不管付志洲答應瞭他們什麼,又對他們做瞭什麼樣的威脅。但現在他來瞭,在他的面前,一個小小的付志洲還想瞞天過海?
“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叫貴四。”
“就是你傷的路禦醫?”
“沒沒沒有,路禦醫是被……身穿衙門差服的人砍傷的,這件事付大人可以作證。”
“太子殿下,這件事臣確實……”
宮旬伸出手,止住瞭付志洲說話。
他的眼神緊鎖住貴四,“沒傷人,那禦醫專用馬車是你砸的?”
貴四往他身旁的兩個人瞥瞭一眼,卻什麼都沒敢說。
“你們知道,就憑這一點,本宮都可以將你們依法治罪。流放三千裡,永遠呆在那苦寒之地,日復一日的做苦工、被毒打,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回到璐華城,你知道嗎?”
“嘭”地一聲,貴四再也忍不住瞭,“太子殿下,這些事真的跟小的無關,都是別人讓我們幹的。讓我們在外面吆喝幾聲,小的也不知道會捅出這麼大的簍子。那馬車真的不是我砸的,我就跟著在後面起哄。太子殿下,小的上有七十老母,還生著重病,我要是出瞭事,她可就沒人照顧瞭。”
“別人是誰?”
“是……”貴四先看瞭一眼身邊人,又怯怯地看瞭眼付志洲,最後把頭給低下瞭。
“你要是什麼都不知道,那本宮也愛莫能助,你們就等著……”
“是璐華城的胡三爺,就是他讓我們這麼做的。”
付志洲閉上瞭眼睛,一群蠢才,太子殿下不過是恫嚇瞭兩句,就什麼都說出來瞭。
太子殿下立即派人去找那什麼胡三爺,順著這條線,應該能查到一些線索。
付志洲是信不過的,這個時候他懷念起孟凌東來。
以前有孟凌東在身邊,什麼事隻用交代一句,就有凌東去為他辦好。身邊少瞭他,做什麼事都覺得不便起來。
想想凌東走瞭快兩個月瞭,也應該回來瞭。
隻是一想到路曼聲,宮旬心裡又有些猶豫起來。
在嫁給她之前,路禦醫和凌東都算是有婚約瞭。誰料父皇卻突然為他和路禦醫賜婚,他不知道凌東心裡是不是還有隔閡?而路禦醫,又是否沒將凌東裝於心間。
在剛答應這樁婚事時,因為是賜婚,他對路禦醫也沒有多餘的心思,便按捺住這件事沒有多想。
如今思量起來,路禦醫和凌東的事,結束得太草率瞭。而之後他也一直沒有問及此事,他不知道路禦醫心裡對他有沒有怨氣。
如果她真的喜歡凌東,他橫插一腳,路禦醫不可能不怪她。
可這些日子,路禦醫對他的態度他看在眼裡、感受在心裡。路禦醫雖然還沒有完全接受他,但兩人間的默契卻一日日增長。他能夠看出她對這段感情的努力,他實在不該因為這種事而懷疑她。
胡三爺的事,宮旬交代手下辦去瞭。在離開府尹衙門之前,他去見瞭木大伯的兒子和兒媳婦,那兩個人被宮旬一番下馬威施下來,嚇得是屁滾尿流。也不想要拿銀子瞭,隻想回到慕華城安安穩穩地過自己的日子去。
而從這夫婦倆口中,宮旬又聽到瞭一個熟悉的名字,還是胡三。
看來順著這條線查就對瞭,胡三雖然隻是一條小魚,卻能透過他釣到大魚。
雖然這兩口子的德行,宮旬不指望著他們能孝順木大伯。但老無所依,是一個人最悲哀的事。到底最後要怎麼樣,宮旬得問過木大伯本人的意思再決定。是想要和自己的兒子同住,還是另做打算。
好在被宮旬這麼一嚇,這兩人可都是戴罪之身。這一次放過他們,是看在木大伯的面子上。而這之後,他要是有什麼吩咐,這兩人都得聽著,也不敢再對木大伯如何。
宮外的事告一段落,宮旬裝著事,下午便回到瞭正陽宮。
香兒告訴她,路禦醫正在後院裡看書,已經在那兒呆瞭一下午瞭。這一天,路禦醫起得稍微晚瞭些,中午隻吃瞭一點兒,便一直在後院呆著。
宮旬讓禦膳房準備瞭一碗參湯,來到後院。
路曼聲手上的書斜斜地搭在胸前,靠在軟榻上,腦袋往一旁偏去。宮旬走近,才知道路曼聲睡著瞭。
時近黃昏,陽光已經有些微弱、沒有午後那般暖和。
路曼聲還知道天氣冷,在身上披著一件錦裘,這會兒已經快拖到地上。
宮旬輕輕拿起,重新為路曼聲蓋上。又伸出手,拂開她臉上的一縷秀發。
“嗯——”路曼聲動瞭動,慢慢睜開眼睛來。
“太子殿下。”
“對不起,吵醒你瞭。”
“我睡著瞭。”
“昨晚沒睡好,要睡便在床上多睡一會兒。”
“上午已經睡瞭很久瞭。”
“既然醒瞭,那把湯喝瞭,我聽香兒說你中午隻吃瞭一點兒。你現在正在養傷,要多吃一點,好好保重身子。”
“是,太子殿下。”
宮旬看著路曼聲別樣乖巧地將一碗參湯全都喝瞭下去,後院裡靜靜的,隻能聽到湯匙碰觸瓷碗的聲音。
宮旬看著路曼聲溫潤寧靜的側顏,不由便失瞭神。
“太子殿下在看什麼?”
“在看你……”
“……”
宮旬有點尷尬,移瞭移視線,看著不遠處微風拂過的池塘。“凌東走瞭兩個月瞭,是時候該回來瞭。路禦醫應該也想見凌東吧,走瞭這麼久,一點消息都沒有。”
路曼聲手上的動作頓瞭一下,隨即搖頭:“孟大哥此次回護龍山莊,是為瞭看望老莊主。他已經有很多年都沒有回去瞭,老莊主也上瞭年紀,便讓孟大哥多陪陪他。”
“路禦醫說的有道理,是我考慮不周。”
“是宮外的事很棘手嗎?”
“為什麼這麼問?”
“以前太子殿下的事都是交代孟大哥辦的,幾年前在宮外,我和太子殿下便打過交道,那個時候便是孟大哥負責的。”
“對瞭,還有這事,我都快忘瞭。”
“那真的是好久之前的事瞭。”
“原來我們認識這麼多年瞭。”
“嗯。”早在她剛來大堯時,他們就已經見面瞭。隻是那個時候滿心蒼涼的路曼聲,沒有想到這位別人口中的三爺,有一日會成為她的丈夫。
她一直認為,她和宮旬這樣的人就是兩條平行線,不管駛向多遠,都不會有交集。
“那麼路禦醫第一次見到我時,對我有什麼樣的看法?”宮旬發覺他對這事很關心。
如果自己無法想起,能夠從路曼聲的心中聽到一些,那也不錯。
“第一次……忘瞭。”
“忘瞭?”
路曼聲嘴角勾起,不知道想到瞭什麼,眼裡多瞭抹笑意。
“應該說是沒註意。那個時候太子殿下在人群中,而我的註意力則是在病人身上。雖然太子殿下和我說瞭幾句話,我卻沒有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