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0做客
到瞭正陽宮，宮人們都出來迎接元寶小少爺。
路禦醫領進宮來的，那他們都得小心伺候著，把他當成少主子。在這正陽宮中，除瞭太子殿下就是兩位娘娘，怪冷清的，如今好瞭，來瞭一位小少爺，可熱鬧多瞭。
他的房間路曼聲都已經讓人提前佈置好瞭，和大楊的差不多。她不知道元寶會不會來，但提前安排好，萬一元寶要是來瞭，就可以直接住下瞭。
“喜歡麼，元寶？”
“喜歡，多謝曼姨，這個地方和我的房間好像。”
在大楊的時候，路曼聲就已經光顧過元寶的小窩瞭。她憑著記憶，佈置瞭一番，猜想著應該能和元寶的心意。
“其實，我什麼房間都能住的，在江湖上混的時候，師父就說瞭行走江湖最辛苦瞭，風餐露宿那是常事，曼姨不用特地麻煩的。”
“嗯，元寶真乖！”這麼小，就知道風餐露宿瞭。不過小孩子更多認為這種行為很酷，晚上住在野外，烤烤兔子和魚什麼的，以為味道特別美好，其實多半都是半生不熟的。
也有那些很有經驗的江湖人，到哪裡都能生存，燒烤的手藝也是一流，風餐露宿要稍微好過一點兒。
據說我們的元寶少爺吃行，自己動手那就有些一塌糊塗瞭。
元寶小少爺幹過最蠢的事，聽溫三小姐說啊，他三歲跟著扁擔大師闖江湖的時候，兩個人為瞭體驗生活，分文不帶，也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扁擔大師品評天下美食，就靠巧舌吃飯瞭。但他呢，自己煮的食物可以用黑暗料理來形容。
元寶跟著他呢，首先要做的就是填飽兩人的肚子。
結果那段時間，元寶每天都是一個小花臉貓，烤的魚自己吃不下去，扁擔大師更不吃。掙紮瞭五天，兩人都熬不住瞭。從深山老林裡出來，嗅到滿街飄香——
一個人捂著小肚子，在那裡可憐兮兮地舔著自己的嘴唇，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哪傢可憐孩子。
在他的身後，扁擔大師胖乎乎地揉著自己的肚子，徑自在那流著口水。
自那之後，元寶小少爺長記性瞭，以後都不跟扁擔大師一塊出門瞭。而且每次出去，都一定要帶上一兩位手藝好一些的，至少不能讓他餓肚子。
最關鍵的是他明白行走江湖不是那麼簡單的瞭。
這一次他帶上趙威和楊遠兩個兄弟出來，一個是這樣讓他娘更放心，另一個就是這兩兄弟一個特別會做吃的，走到哪兒都不用擔心自己的胃。另一個會掉書袋，別看楊遠特喜歡玩兒，對各地方的風土民情那是知之甚詳。他初到大堯，對這邊的情況不清楚，有楊遠同行，那許多事就輕松多瞭。
“元寶，我再帶你到處轉轉？”
“曼姨，你有事忙自己的去吧，讓香兒姐姐帶我去看看就行瞭。”
“我的事，就是要好好陪元寶。”路曼聲捏瞭捏元寶的小臉，牽著他的手，先是轉瞭轉正陽宮，然後又到瞭秋菊苑、尚醫局，這些和路曼聲息息相關在宮裡也算是相當出名的地方。
“住得慣嗎？”路曼聲始終擔心元寶在宮裡呆著不開心，覺得悶。她應該堅持邀請趙威和楊遠兩位兄弟的，這樣元寶在宮裡就有人陪他玩瞭。
“住得慣，曼姨，你不用擔心，我在哪裡都住得好，何況這裡還有曼姨陪著我呢。”
元寶這麼一說，路曼聲總算是安心瞭。
反倒是元寶，挽著路曼聲的胳膊。“我來曼姨這裡，就像回自己傢一樣，我不拘束，曼姨也不帶拘束。”
“好。”
“那說好瞭，曼姨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別太客氣瞭。太客氣反倒見外，我下次就不敢過來瞭。”
其實，路曼聲在明月堡也沒有見外感，雖然明月堡人多，比這正陽宮的人還要多，可都沒拿她當外人。
要是溫三小姐來瞭，那路曼聲也能隨意一點。元寶吧還是孩子，人又還小，許多方面兼顧不到，路曼聲會緊張一些也很正常。
元寶看路曼聲帶著他轉這轉那，本來就不是一個好動的人，看她怪累的，便說自己逛累瞭，回屋歇一會兒。
與其這樣轉著玩，還不如說說話呢。
“曼姨，太子殿下什麼時候回來？”
“他事情多，回來得等天黑。”
“他經常會陪曼姨一起用膳嗎？”
“嗯。”
“那太子妃呢，我說長公主，我們大楊那位長公主？”元寶抱著小茶杯，貌似好奇的問。
這就是瞭，元寶和長公主都是來自大楊。金傢和皇宮關系密切，元寶對這位長公主肯定也不陌生。
“長公主最近事挺多，很少和我們一起用膳。”
“那曼姨，你和長公主之間感情怎麼樣，會不會鬥得天昏地暗？”我們元寶小少爺問話也沒有個忌諱，在他看來，這皇宮就是進行宮鬥的地方，女人之間沒矛盾也會制造出一點矛盾來。
不過，曼姨這性子，還真不像是會鬥的。
路曼聲有些無奈，“元寶，這些都是誰告訴你的？”
“不用誰告訴。”
“我和長公主呢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們倆之間沒有鬥爭。”
“這可就奇怪瞭，兩個同樣強性子的女人，同處一個屋簷下，居然還沒有矛盾。”而且，這可是關乎太子殿下寵愛的問題。得到他的心，未來就很有可能是大堯國母瞭，單憑這一點，就能夠讓無數女人鬥得頭破血流瞭。
曼姨是個安生的性子，可人在宮廷，身不由己，你不跟別人鬥，別人要鬥死你，避都避不瞭。
“長公主和太子殿下之間，不是你想的那樣……這事說不清楚，別打聽瞭啊，元寶。”
金元寶已經伸長瞭耳朵，從路曼聲那句話裡聽出瞭問題。正準備聽下去，誰知道路曼聲便打住瞭。
這正陽宮是個什麼情況，他呆上兩天，自然就摸清楚瞭。
“太子殿下，你回來瞭——”
“路妃娘娘回宮瞭？”
“路妃娘娘和元寶少爺上午就回來瞭。”
“好。”
路曼聲看見宮旬進來的時候，還有些意外。
“不是要到天黑才回來？”
“得知元寶過來，想陪你們一起用膳。”
宮旬倒是真有心。
金元寶適時也站瞭起來，來到宮旬面前站定，“見過大堯太子。”
“別多禮瞭，小少爺，把這正陽宮當成自己的傢，有什麼需要就跟宮人說，別拘禮。”
“多謝太子殿下。”
“想吃什麼，讓禦膳房給你做。”
“這些我都囑咐過瞭。”路曼聲在一旁道。
“有什麼想玩的想看的，就讓你曼姨陪你去。正好也讓她多出去走動走動，也免得她每日都在屋裡窩著。”
“太子殿下，這些日子我可是經常往外面跑。就是今天，我也是聽你的意思，出宮瞭——”路曼聲微微勾起嘴角，意有所指地對宮旬道。
宮旬有點小尷尬，看來路禦醫是真的看出怎麼回事瞭。
“我這還不是讓你把原包接進宮，這難道不是你自己的意思？”
“……是的，太子殿下。”
金元寶一會兒看看路曼聲，一會兒又看看宮旬，歪著頭，心想著這兩人在打什麼啞謎，他怎麼就聽不懂？
不過有一點倒是讓金元寶挺意外，那就是這位大堯的太子殿下在曼姨面前居然沒有自稱本宮，兩人說話的那個勁兒，聽得出來感情不錯。兩人更多的還有那種朋友的味道在裡面，這位太子殿下也沒有居高臨下。
更難得的是曼姨竟然對這位太子殿下感覺不錯，說話都還帶著一點打趣。兩人的感情也比金元寶想象中的好，總之，這一段時間，在大堯一定發生瞭不少的事。
但現在他收集到的情報還是太少瞭，沒有辦法做出最正確的判斷。要想回傢匯報給娘，還是得多瞭解瞭解。
“小少爺，我那邊還有點兒事，你跟你曼姨先聊著，待會兒午膳時我再過來。”
“太子殿下請自便，不用招呼瞭。”
“果然是少年老成的孩子。”宮旬伸出手，揉瞭揉金元寶的腦袋。元寶沒有躲，乖乖地讓宮旬揉瞭揉，等到他走出瞭屋，才整理瞭一下自己的發型。
大人總喜歡摸小孩的頭，這一點，不管是在大堯還是大楊，都一樣啊。
“曼姨，我上次見到這位太子殿下，據說還是在我娘肚子裡？”
“沒錯，那個時候三小姐正懷著你，到我們大堯來取水晶端玉。沒有這個東西，未必就能有這麼健康的元寶瞭。”
那段過程確實挺艱辛，看到元寶如今這麼健康快樂的活著，誰又能想象在幾年前金六公子夫婦為這個孩子擔瞭多少的心。
幾乎是夜不能眠。
好在一切都過去瞭，這孩子遠比任何人想象的成長得都要好，在他的身上，似乎能夠看到一種名為希望和未來的東西。
隻有不放棄，對生活充滿著信心，未來就一定有出路。
“我娘和我說過她在大堯的經歷，但這個事，卻很少說。”溫三小姐並沒有告訴自己的孩子他是多麼艱難才來到這個世上，她並不需要讓金元寶知道這些，她隻希望他能好好的活著。
“可我從我幾位嬸嬸那裡聽說瞭這些事，還有我爹，每次摸著我的頭，臉上滿是感恩。他還告訴我，他和我娘都很歡迎我來到這個世上——”
元寶每次想到這些，都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因為他有一雙最愛他的父母，不但懂得生活，也懂得愛和被愛。
路曼聲目中也泛起溫柔，這麼多年，時間一晃而過，轉眼間元寶都已經這麼大瞭。
如果沒有看見元寶，她可能已經忘記瞭時間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流逝瞭這麼多年。
她是真正的在大堯生瞭根、有瞭傢瞭。
那些過去，於她真的就是一些回憶和夢瞭。
“曼姨，我看的出來，太子殿下挺喜歡你的。”
“你又知道瞭？”
“一個人喜不喜歡另外一個人，不應該聽他說的話，而是要看他的眼神。”
“……”路曼聲眉毛挑瞭一下，“人小鬼大。”這孩子知道的未免也太多瞭。現代的孩子早熟，也不及元寶這麼小大人。
“那你在太子殿下的眼裡都看到瞭些什麼？”
“秘密。”
“秘密？”
“你們倆之間的秘密，這個秘密還帶著點小尷尬，太子殿下顯然是不想多談。”
“鬼機靈。”
“曼姨喜歡這嗎？”元寶又問。
他的思維很跳脫，問話通常是這一句那一句。而路曼聲又沒有想太多，就被這小傢夥牽著思緒走，他問什麼她就答什麼。甚至在答完之後，都不知道這小子為什麼要問這些。
“大堯嗎？應該是喜歡。”
“為什麼？”
“要說為什麼的話……大概要說這裡是我的傢吧，每個人都有一個傢，就算是浪子，也有他的歸宿……”
“我娘說過，女人有兩個傢。嫁出去之前有一個傢，嫁出去之後又多瞭一個傢。可要說歸宿的話，那每個人隻有一個：你在乎的人在哪裡，哪裡便是你心的歸宿——”
路曼聲愣瞭愣，他發覺從這個小鬼嘴裡，總是會說出一些耐人尋味又帶著暗示性的話。
她得承認，有的時候連她都聽不明白元寶話裡的意思。就算是聽懂瞭，也難以相信，畢竟對方還是一個孩子。
“如果歸宿不止一個怎麼辦？”路曼聲也不知道自己問瞭什麼，但等她意識到的時候，這話就已經問出口瞭。
金元寶卻沒有感到意外，而是轉過頭，看著窗外漂浮的白雲。
“那就什麼都不要做，跟隨著你內心的方向，它自然會將你領到你該去的地方。”
“……”
而這一句話，路曼聲還真的聽入瞭心裡。並且在之後的日子，時不時地便會想起這句話。
也正是這句話，幫著她做出瞭可能是她這一生最艱難的選擇。
有的時候，當你覺得迷惘的時候，不如讓自己靜下來，什麼都不要做，遵隨自己的心，不管它周圍籠罩著多少的迷霧，因為內心的渴望，總有一天迷霧會驅散殆盡。
何況生活是向前推動的，你內心的那個聲音也會不斷地召喚你，去你該去的地方。
真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有些問題，連孩子看得都比你清楚明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