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0懷抱
路曼聲深吸一口氣,將最後一塊骨折的地方接好。
圍觀的人看得是緊張不已,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也幸虧路曼聲藝高人膽大,這麼棘手的癥狀,也被她給處理下來瞭。
骨頭接好之後,便是包紮固定。
外敷斷骨丹。
取寬繃帶由下而上環繞包紮固定,松緊適宜。過松的話斷端易動疼痛,過緊則會呼吸困難。
路曼聲雖然最近很少治療這些斷骨傷,但身為一名優秀的禦醫,這些隻是基本。而最近,除瞭每天閱讀醫籍,瞭解更多的醫術知識,路曼聲還會固定地花兩個時辰在練習刀法之上。
顏術講究的是精湛完美、細膩無缺的刀功,一日不練習,手都會生。路曼聲前一段時間因為受傷,半月不練,再拿起刀的時候怎麼都不對勁。
這也給她敲瞭警鐘,每日哪怕再忙,即便是做假想練習,也會充分活動自己的雙手和手腕。
敷藥包紮後,路曼聲又用兩條繃帶,從肩部向前放下,回紮於肩前,以防固定滑脫。
“好瞭。”路曼聲站起,看向趙承。
“骨頭雖然接好瞭,回去之後還得小心照顧著。外敷斷骨或碎骨丹,2到3天換一次藥,待2周後病情穩定換藥時間可延長4到5天。外敷藥期間要註意皮膚變化,如有紅癢等過敏反應,須改用油質斷骨丹或碎骨丹敷之,又或許幹脆停止敷藥,單純包紮固定。”
“好,好嘞,路禦醫,我們一定照你說的做。”
趙承心裡這會兒湧動的隻有感激和激動,原本以為孩子沒瞭。還是路禦醫厲害,簡直是回春妙手,恁是將垂危的孩子給搶救瞭回來。
“六周左右骨折處便會愈合,我再開一張方子,屆時外用熱敷。每日2到3次,活血止痛,祛風通絡。對瞭,早期除瞭外敷,還得內服理氣活血止痛湯。中期改服續骨活血湯,後期骨已愈合,胸脅仍有隱痛不適,用逍遙散加減。早中後三期,須結合局部與整體恢復情況選方。具體情況不清楚,可以向大夫咨詢,他會知道怎麼做。”
“可是這……路禦醫,能不能再麻煩你,我擔心……”經歷瞭今天的事,趙承是不敢再隨便相信外面的大夫瞭。他的小侄兒明明還有氣,那大夫硬是說人已經不行瞭。這要是再遇上一個庸醫,好不容易被路禦醫給治好,又留下什麼後遺癥。
“我會把這些都寫下來,供大夫作參考。”
“謝謝,謝謝路禦醫。”趙承終於放心。
路曼聲點點頭,先行告辭。至於剩下來的事,趙承和宋東的恩怨以及糾紛,就不關她的事瞭,留給官府來判定。
而在路曼聲離開時,圍觀的百姓忽然響起瞭熱烈的掌聲。
還有不少人高呼路禦醫的名字,而不到一日間,尚醫局的路禦醫夜市上巧施妙手、於生死一瞬間搶回黃口小兒性命的事,又傳遍瞭璐華城。
坐上馬車的路曼聲,閉起瞭眼睛,頭又一陣陣痛起來。
金慕殊就坐在他的身邊,他不太放心路曼聲的情況,今晚決定和她一塊回宮去住,也好讓她安心。
而且他也有些事想要告訴她。
這些日子他不是隨便亂玩,而是有正緊事要做。這些事可能對曼姨也很重要,隻是他現在還沒有確切的證據,調查也還欠點火候。
這種時候,金慕殊確實承認,他的斷案努力比起父親還有謝叔叔他們確實差瞭些,要是他們在,這個問題早就弄清楚瞭。
不過,他還小,要是現在就有他們這麼厲害,那該哭的就是爹和謝叔叔瞭。
金慕殊知道路曼聲剛救完人,又為他擔心瞭半天,這會兒肯定很累,就沒有打擾她。
車子徑直駛入瞭皇宮。
管貝在路曼聲救人的時候,一直等在人群外。看到大傢對路禦醫一片叫好聲,心中也很是自豪。
隻是,太子爺擔心路禦醫大半天瞭,這會兒還不定急成什麼樣呢。
想到這兒,管貝駕一聲,馬車趕得更快瞭。
終於到瞭正陽宮。
遠遠看到路妃娘娘回來瞭,香兒連忙去稟告太子。
“殿下,娘娘回來瞭。”
宮旬剛走到門口,正看到路曼聲進來。
“抱歉,殿下,讓你擔心瞭。”
“太子殿下。”
“啊,慕殊,你也跟你曼姨回來瞭。”
“是,讓曼姨為我擔心,我很內疚。”
“說什麼傻話,你在這邊,我們應該照顧好你。時候不早瞭,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先去休息吧。”
宮旬讓香兒帶金慕殊到客房休息,隻剩下兩個人時,宮旬驟然捏緊瞭路曼聲的手。
“怎麼這麼涼,一定很冷。”
宮旬捧起路曼聲的手,呵瞭一口熱氣,用力搓著。他溫暖的大手包裹著路曼聲的手心,讓暖意滲透她全身。
路曼聲看著宮旬,他的眼底盡是毫不掩飾的關心。而這樣的關切,讓路曼聲鼻子一酸。
或許她所需要的就是在她疲憊、受傷時,有這樣一個人握著她的手,給予她溫暖、
“怎麼瞭,看你的臉,凍得通紅。路禦醫,再這樣下去,你美麗的臉蛋可就徹底凍成紅番茄瞭。”
沒有苛責,也沒有質問,宮旬不需要問路曼聲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比起這個,看到路曼聲安好才是最重要的。
而當宮旬看到路曼聲凍得臉色鐵青、整個人都籠罩著一股壓抑的氣息時,就什麼都不重要瞭。
他揉搓著路曼聲冰冷刺骨的臉,嘴裡絮叨著:“這麼冷的天,都不知道多穿一點再出去。穿得少便罷瞭,還不知道呆在屋子裡。就算你是大夫,也會著涼,同樣也會難……”
路曼聲忽然投入瞭宮旬的懷中,重重的,沒有任何預兆的埋到瞭他的胸前。而宮旬之前一連串的喋喋不休,也愕然停止。
他望著胸前的女人,整個人一動不動。
幸福來得太突然,讓他完全沒法反應。
這也是,心愛的女人一直不冷不熱,忽然會投懷送抱瞭,宮旬不呆住就怪瞭。
“怎麼瞭?”
“我想睡會兒。”
“那到床上去睡……”
“不,我就想抱著你。”
路曼聲震顫的心口,在這一刻,似乎才得到瞭一些安慰。
宮旬卻覺得路曼聲有些不對勁,難道她今日經歷瞭什麼,讓她受到瞭打擊。宮旬認識路曼聲這麼長時間,還從來沒有看到她這麼脆弱過。
他讓宮人打瞭一桶熱水,她凍壞瞭,必須要好好泡一泡。然後還讓人煮瞭薑茶,親眼看著剛沐浴完的路曼聲喝下去。
“好些瞭嗎?”
“嗯。”路曼聲乖乖點頭。
宮旬伸出手,觸摸瞭一下她的額頭。
“安全起見,還是給自己服點藥,晚上不要發燒瞭。”
“好。”
“明天也不要到處亂走,就在宮裡好好休息。”
“嗯。”
今日的路曼聲,可真是乖巧,也很溫順。要是平時她也能這樣,那他能省不少心瞭。不過,他寧願看到路曼聲淡定地拒絕他的模樣,也不願看到她這麼落寞。
“冷不冷,我讓人送個火盆來?”
宮旬看路曼聲沒什麼話,不禁關心地問道。
路曼聲這一次終於搖瞭搖頭。
“已經好多瞭。”
說話的時候,路曼聲一直在註視著宮旬的側臉。腦海裡交錯著閃過以前阿進的樣子,還有那滿地的血。
如果宮旬就是他,那該有的多好。
所有的遺憾,是不是就可以彌補瞭?
前面一個問題路曼聲不知道,她卻清楚如果她不珍惜眼前這個人,那很有可能會造成另一個遺憾。
她再也不要做那些會讓自己後悔的事瞭。
“怎麼瞭,告訴我,無論什麼都可以,你這樣讓我很擔心。”宮旬走過去,抱起瞭路曼聲,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緊緊地摟在自己的懷中。他輕撫著路曼聲的面龐,話裡、眼裡全是憐惜。
“宮旬,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對你並不是全然的真心,你會不會怪我?”路曼聲原本絕不會問出的問題,就在此刻問出瞭。
當她問出這個問題時,就意味著她已經決定要好好地努力,愛面前這個人瞭。
宮旬愣瞭愣,心裡有些苦澀。
“這個我早就知道啊……知道你對我並不是真心,因為父皇賜婚,我們才走到一起。這麼長時間以來,我努力想要走進你的心,但你的心門封閉得很緊,我用盡力氣,也不過是在你心裡占有一點點份量而已。”
路曼聲垂下眼瞼。
他們彼此都知道,隻是從來沒有捅破,而自尊心如此強的宮旬,要讓他承認自己的女人根本就沒那麼愛他,也是一件需要勇氣的事。
“但沒有關系,路禦醫,我可還沒有放棄。無論需要多長時間,總有一天,你的心一定會全部屬於我。”
“……”
“所以你可得好好的,認真地看著我,在你喜歡上我之前,不要逃~”
這是他下的挑戰書嗎?
路曼聲忽然笑瞭,她的嘴角有兩份虛弱,但笑容卻是漾到瞭眼底。
宮旬望著這抹笑有些出神。
路曼聲放松著自己,讓自己的腦袋偎在他的懷中,沒帶半點抗拒,甚至還有些慵懶地蹭瞭蹭。
“不管是不是,在我心中你都是。”
“你說什麼?”宮旬沒有聽清路曼聲的呢喃。
“沒什麼……”你都是我要珍惜的人。
知道這一點,便夠瞭。
這一夜,路曼聲又夢見瞭那個烙印在心底的場景。隻是這一次,那一片血泊,卻沒有給她帶來要命的窒息感。即便是那樣慘烈的場景,路曼聲也沒有沉淪在那個夢中。
她似乎,已經慢慢得到瞭救贖。
甚至在夢的背後,她還看到阿進在沖她微笑。
她好久都沒有看過阿進的笑瞭。每一次夢見他,他的眼神都很憂傷。讓路曼聲遲遲無法放下的,或許就是阿進那讓她哀傷又遺憾的眼神吧。
那笑容,讓她如此的懷念。像以前一樣包容,還有溫柔。
路曼聲睡得安穩,但這一夜,宮旬卻是睡睡醒醒。
他擔心路曼聲會發燒,一晚上也沒敢真的睡著。後來幹脆就沒睡,撐著頭,看著路曼聲的睡顏。每當她皺起來的時候,總是會伸出食指,舒緩她的眉心。
而在睡夢中,路曼聲總是感覺到身體某個地方,源源不斷地湧來暖流。正是這股暖流,讓她的心口舒暢瞭許多。
因為睡瞭個好覺,每次踢被子第一時間就有人為她蓋上,路曼聲身上捂得暖暖的。那一點輕微不適的小癥狀,一覺醒來便全好瞭。就連昨日讓她難以忍受的頭疼,也消失不見瞭。
“早上好,路禦醫。”在路曼聲睜開眼的第一時間,便看見瞭宮旬笑容可掬的臉。“早。”
“睡得好嗎?”
“哦,很好。”倒是宮旬,面上似乎有些疲憊。“你似乎沒怎麼睡好?”
“不,我睡得也很好。”隻要她好的話,那麼他就沒問題瞭。
一個大男人,一晚上不睡覺算不瞭什麼的。而且宮旬也認為,看著路曼聲的睡顏比睡覺要好得多。
“時候不早瞭,用完早膳我還要……”
“你忘瞭答應過我,今天哪裡都不去,就專心在宮裡休息?”
“我不是要到哪裡去,就是看看書,練練刀法。你有什麼事就去做吧,我等你回來一起用膳。”
“這樣就對瞭。”路曼聲按住路曼聲的腦袋,在她的額頭輕輕啄瞭一下。
“我中午就回來,有慕殊在,我也不擔心你會出去。”
“慕殊那孩子最近好像在調查什麼事情,葉濃告訴我他可能遇上瞭麻煩。”
“所以你昨天才堅持要等到他回來?”
“嗯。”
“僅僅是這樣嗎?”路曼聲的情況,似乎還有別的什麼事。
“好瞭,別多問瞭,時間不早,都起來吧。”路曼聲可不想再被那些丫頭笑瞭。每次不小心起晚瞭一點兒,總是看見香兒和別的小宮女湊在一塊曖昧的笑。
路曼聲不是不知道她們的意思,不過太不好意思瞭,隻能裝作不知道。
多半情況下確實也是因為她在冷天時有些賴床的習慣,而宮旬這方面對她還挺縱容。
應該說,他巴不得她能每日留在宮裡。
“好,我不問瞭。”相信有一天,路曼聲會告訴他他想知道的一切。(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