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5情切
“別人的照顧你一直銘記在心,那麼宮旬呢?”宮旬笑瞭一下,望著路曼聲的側臉,眼裡有一種復雜的意味。
“什麼?”
“我是說過去那個宮旬,在這之前,那個傢夥應該一直對你死心塌地,為你做瞭許多的傻事吧。”
過去那個宮旬比之現在的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但他表達感情的方式卻與現在的他完全不同。
明明心裡很在意,也是真的想要對對方好,但卻偏偏選擇一種最不討喜的方式。
如今的宮旬,在這一點上比之前那個要高明多瞭。他深知路禦醫是個什麼樣性格的人,那套強硬的辦法在她這裡隻會吃力不討好,將人推得更遠。
在路曼聲的心目中,沒有辦法將宮旬口中說的與過去那個他對應起來,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
“為什麼不說話瞭?”
“記得,我都記得。”
“是嗎?”他還以為她都忘瞭,或者說那些路曼聲從來就沒有在意過。
如果路曼聲對所有人都是如此,那宮旬無話可說。可這些日子,看到路曼聲正常的關心每一個人,遠比他所瞭解的那位路禦醫有溫情得多,宮旬多少有些失衡起來。
獨獨對他,路禦醫獨獨對他宮旬冷心冷情啊。
“對不起,太子殿下。”
“為什麼要道歉?”
“你心裡不是難受麼,我和你道歉的話,你應該會好受一些。”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這個。”
路曼聲沉默。過瞭半晌,才開口:“走吧,雨更大瞭。”
兩人再沒多言,共撐著傘,行走在大堯皇城內,走回正陽宮。
回到正陽宮後,宮旬擔心路曼聲著涼瞭,讓她去偏殿的溫泉泡一泡。
“那你呢?”路上,宮旬把傘都打在她這裡,自己身上都淋濕瞭。
“我換件幹衣裳,父皇那裡還有些事交代我去辦,我很快便回來。”
既然這麼忙,為什麼還要去親自接她?
路曼聲很想這樣問,但答案她心裡其實都知道,就沒必要故意問這種顯而易見的問題瞭。而且這個時候,也不適宜於談這些。
於是點點頭,快步走入屋裡,為宮旬從衣櫃裡找出來一件藍色的大氅,裹在瞭他的身上。
“太冷瞭,殿下,早點回來。”
路曼聲這麼囑咐著,兩隻手靈巧地為他在領口的地方打瞭一個蝴蝶結。
宮旬的心一下子跳得飛快,靜靜地看著路曼聲的動作,都不敢呼吸。
路曼聲又走到殿門口,為宮旬撐開傘。
宮旬走瞭出去,接過傘,看瞭一眼路曼聲,然後在她的觀望中走出瞭正陽宮。
直到路曼聲完全看不見他的背影瞭,宮旬才停下腳步。
他轉過頭,望著正陽宮的大門,隔著墻壁似乎還能看到路曼聲站在屋簷下,望著宮旬的方向。
就在剛才,路曼聲張羅著為他披大氅撐傘的時候,宮旬感受到瞭一股濃濃的幸福感和傢的味道。
他一直以為路曼聲不會做這些事,既是不會做,也不會為瞭他做。可是,在那一瞬間,路曼聲似乎想都沒有想便那樣做瞭。
就是那樣下意識的舉動,才讓宮旬這般感動。
他一直在介意著路曼聲不夠愛他的事,認為那個女人是個狠心又無情的女人,心就跟冰塊一樣,捂不熱,融不化。可現在宮旬知道瞭,路曼聲不是不在乎,隻是她的感情都掩藏得很深。
在她的心底,應該是有自己的,也真切地關心著他。
宮旬的手不自覺地撫摸著身上的大氅,之前因為淋雨還有些冰冷的身體,此刻被溫暖洋溢。而這件還沾染著她體溫的大手,讓宮旬的嘴角不禁露出瞭笑容。
那笑容是從未見過的清澈,沒有往日的高深莫測,是從心底發出的最喜悅的笑容。
而路曼聲,在送宮旬離開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做瞭什麼。
但這些並不重要,既然都是宮旬的妻子瞭,做這些事很正常。讓她訝異的是在她做這些事的時候完全沒有多想,是身體本能驅使著她。
這背後的用意,無異於讓路曼聲更一次地確認瞭自己的心。
這之後,路曼聲果然照著宮旬說的,前往偏殿的溫泉,在那裡泡著溫泉。因為太舒服瞭,路曼聲完全忘記爬起來,靠在泉邊,慢慢地便閉上瞭眼睛,全身心地放松。
路曼聲知道宮旬喜歡到這兒泡溫泉,因為他喜歡在這裡,她便很少過來。雖然已經是夫妻瞭,路曼聲在某些事上和宮旬依然生分。其中最常見的表現就是路曼聲始終在自己的世界裡呆著,不願主動侵入宮旬的生活領域。
她很少去宮旬的書房,也很少到偏殿,在路曼聲意識裡那是男人泡溫泉的地方,她過去很冒昧。
這樣的想法其實挺可怕,這已經不是慢熱能夠形容瞭,讓她打開內心、融入另外一個人的生活是非常困難又緩慢的事。因為路曼聲很清楚,當你侵入別人生活同時,也要付出同等程度的讓步。讓那個人瞭解你,單方面的隻會讓事情變得更混亂更棘手而已。
在她泡溫泉的時候,腦袋裡回想的都是最近還有以前發生的事。她不想要再逃避自己,慢慢地將她和宮旬之間的事情梳理一遍。
但這是一個大工程,很多的事情連她都沒有想過,也沒有考慮清楚。她從孟大哥還有長公主那裡聽說瞭不少太子殿下的事情,也知道瞭過去那個宮旬為她做出瞭多少的犧牲。
但說實話,或許是時間過去得太快瞭,面前的這個宮旬又是如此的真實,以前那一個有著強烈征服野心、一方面對她好、另一方面又總是激怒她的人,越來越模糊瞭。
路曼聲心裡感到愧疚,雖然過去和現在那個都是同一個人,但路曼聲仍然認為遺忘就是一種背叛。
她已經背叛過一次瞭,那是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她非常無情地想要將那個人抹除。雖然這並非她的本意,但當那些痛苦的感覺一夜之間全都消失的時候,路曼聲真的輕松瞭許多。
即便內心裡空蕩蕩的,覺得自己完全不是自己的。正也因為此,她得到瞭救贖,重新開始瞭另一段生活。
人不可能永遠地留在悲傷裡,也不可能活在過去。在那些日子裡,周遭環境突變,路曼聲的時間卻永遠定格在那一時刻。她不希望自己的生活再發生任何變化,她擔心她已承受不起再來一次的傷害。
其實,歸根究底還是路曼聲太過膽小而已。
路曼聲腦子裡混沌地想著這些,腦袋慢慢地歪在池邊,漸漸地沉浸到瞭夢鄉之中。
也不知道過瞭多久,偏殿的大門被推開瞭。
一個人走瞭進來,殿內霧氣裊裊,帶著溫熱的暖氣撲打在臉上,讓在殿外熬的冰冷的臉慢慢紅潤起來。
穿過屏風,那個人便來到瞭溫泉池邊,也看到瞭對面靠在池邊睡著的路曼聲。
腳步在移動,離路曼聲越來越近,在她的身後,緩緩蹲下身來。
那人動作很輕微,路曼聲又睡得挺沉,絲毫不知道有別人來到瞭她的身邊。
一雙修長的手伸出,在路曼聲的臉上方,眼看著就要撫上路曼聲的臉——
這個時候,殿外又傳來一陣清晰的腳步聲。
那個人一驚,環視瞭一下殿內,下一刻便消失在其中瞭。
宮旬推開偏殿的大門,來到瞭屏風後,當他看到對面仰靠在池邊靜靜沉睡的人,不由笑瞭。
她果然在這裡。
從父皇那裡回來,沒有看到她,問香兒才知道路妃娘娘去偏殿之後就沒有出來,溫泉泡著很舒服,娘娘想多泡上一會兒。
想到之前的那一幕,宮旬的臉上充滿著柔情。
他坐在路曼聲的身後,腿蜷曲著擺在池邊,而上身則靠著路曼聲的方向。他的手放在路曼聲的腦後,自然而然地拖著路曼聲的腦袋,撫摸著她的秀發。
心愛的人就在自己身邊,在他伸手便可觸及的地方。心中滿是柔情,一顆心仿佛要化瞭。
宮旬覺得這一刻的自己願意把一切都獻給這個女人,那種愛牢牢攫緊著他的心。他本以為這隻是那些沒有經歷過多少女人的毛頭小子才會有的想法,想不到他宮旬有一日也會如此。
在池邊睡著的路曼聲,不舒服的動瞭動腦袋。
宮旬見狀,將路曼聲的腦袋挪瞭過來,讓她靠在自己的腿上。不管怎麼說,池邊太硬瞭,還是他的腿舒服。
在路曼聲熟睡的那大半個時辰裡,宮旬還嘗試瞭一些別的事。
他低著頭,認真地註視著路曼聲的臉,每一個細小的毛孔、脖頸一粒若隱若現的小痣,他都覺得很新奇。
在路曼聲面透疲憊時,還伸出雙手為她按摩著太陽穴。一開始路曼聲還抗拒著想要醒過來,但覺得太舒服瞭,那個人的氣息又很熟悉,便再一次睡瞭過去。
到底是有多累,還是這溫泉太舒服瞭?
如果真這麼喜歡,下一次她可以過來,和他一起泡。
宮旬美美的想。
但以路禦醫的性格,他要真這麼說,一定會被她鄙視的,畢竟路禦醫在某些方面相當的矜持啊。
等到天快黑瞭,用晚膳的時間快到瞭,宮旬才喊醒瞭路曼聲。
“太子殿下?!”在褪去瞭剛醒來的迷糊、看清瞭眼前的人是誰時,路曼聲嚇瞭一跳。
“睡醒瞭?”
“……我睡瞭多久瞭?”
“天已經黑瞭。”宮旬昂昂下巴,示意路曼聲看看外面已經變黑的天色。
但他很快又低下頭,望著路曼聲身上層層圍繞的浴巾,“路禦醫,你泡溫泉還將自己包得這麼嚴實?”作為丈夫,這麼一點福利都沒得享,宮旬可是怨念不小。
“這……冷。”路曼聲緊張得差點結巴,宮旬就在她的身後,被他那一雙眼睛註視著,她完全不知道怎麼辦瞭。
“哦,冷啊。”宮旬憋著笑點頭。他明知道路禦醫這會兒想的是什麼,卻在跟她裝糊塗。
他就賭一把,他在這裡,路禦醫絕對不敢起來。
他還想看看路禦醫什麼時候會對他開口,又會和他怎麼說。
“……太子殿下,能夠幫曼聲那套衣裳來嗎?”
宮旬眼睛一轉,就知道路曼聲是怎麼打算的。
“你的衣裳就在外間,我這就去拿給你。”
“不,殿下,我臨時想穿另一套。”
“這一套有什麼問題嗎?”
“不夠暖和。”
“這樣,那路禦醫等著,我這就去給你拿。”宮旬說著便站起來,但因為起猛瞭,完全沒有註意到自己的雙腿在不知不覺時已經完全麻瞭。
“怎麼瞭?”路曼聲聽到動靜,回頭就看到宮旬一臉難受的樣子。
“腿麻瞭。”
“那快坐下。”
路曼聲也顧不得別的,從溫泉裡爬起來,蹲在宮旬的腿邊,開始幫他按壓著雙腿。
路曼聲的肩膀還有胳膊全都露在外面,通體雪白,膚如凝脂,宮旬見瞭隻覺得臉上有些燥,趕緊撇開瞭頭。
“好點瞭嗎?”路曼聲卻沒有註意這些,而是幫宮旬拉伸著雙腿。還別說,被她這麼一弄,酸麻的感覺好多瞭。
“我已經沒事瞭,路禦醫,雖然這裡面暖和,還是把衣裳穿上。”從溫泉裡出來,肌膚露在空氣中,還是冷得慌。
“你試試,能站起來嗎?”
路曼聲倒沒有在意自己,而是攙住宮旬的胳膊,將他從地上扶瞭起來。
這又讓宮旬看到路曼聲的另一面,當別人身體出現狀況之時,路曼聲就顯得非常的專業。不管在她面前的是她的丈夫,還是別的什麼人,這個時候都是她的病人。
而一個大夫,是以病人的病為先的。那個時候,之前的一點小事就完全沒有放在心上瞭。
這個時候的宮旬,腦子裡不再有什麼綺念,也沒有想著再開路曼聲的玩笑。
從一個優秀大夫的角度,路曼聲的職業操守贏得瞭她的尊重。
這個女人就是這樣,冷的時候比誰都冷,但該熱的時候又會很溫暖。一切都發自於心,沒有任何的虛偽做作的成分。
大概正是因為這樣,宮旬才會沉淪在名為路曼聲的魅力之下吧。
而在他自以為瞭解身邊這個女人的時候,路曼聲也總是會做一些讓他想象不到的事。
看來要真正的認識她,還需要更多的心思和時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