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
小樓夜雨。
裴道珠梳洗瞭一番,換過輕軟幹凈的寢衣,正對鏡梳頭時,枕星突然捧著請帖進來:“姑娘,大將軍府的人送瞭請帖過來。”
“大將軍府?”
裴道珠稀罕。
這兩日,她聽說一直鎮守西北的沈將軍沈霽回瞭京,天子特意封他為大將軍並賜府邸,他出身貧寒,雖非世傢貴族,可如今手裡掌著實權,在朝廷裡的地位並不亞於京中世傢。
如果說舅舅他們是朝廷新貴,那麼沈大將軍就是新貴中的新貴,比舅舅一傢還要顯赫。
隻是她和沈大將軍並不相識,怎麼會收到請帖?
她放下桃花木梳,好奇地翻開帖子。
帖子裡不僅邀請瞭她,還邀請瞭阿娘,約她們參加三天後大將軍府的得勝宴。
枕星也很奇怪:“自打脫離裴傢,那些貴族都不拿正眼看我們瞭,更別說請我們參加宴會雅集。奴婢聽說這位沈大將軍很瞭不起,就連十大世傢的人都要巴結他。這般人物,怎麼會邀請咱們去參加宴會呢?”
裴道珠想不出緣由。
細嫩的指腹,輕輕摩挲阿娘的名字。
她不認識沈大將軍,莫非……
阿娘與他是舊識?
裴道珠拿著請帖,徑直來到顧嫻房中。
房裡點著幾盞燈,顧嫻如今不必伺候裴茂之,氣色比從前更加紅潤清透,在燈下讀書時,窈窕的身影依稀還似少女模樣。
得知裴道珠的來意,顧嫻微怔。
她接過請帖,瞧著上面略有些凌亂的字體,不禁輕輕蹙眉。
“阿娘果然認識他……”裴道珠歪瞭歪頭,“我聽說沈將軍出身貧寒低微,年少時曾是世傢貴族的奴仆。阿娘是大傢閨秀,怎會認識這種身份的人?難道說,沈將軍當年就是在顧傢做工?”
少女聰慧至極,說話更是一針見血。
顧嫻合上請帖,不知想起瞭什麼,臉色並不好看。
她重新捧起詩冊:“我不認識他。宴會什麼的,也並不想去。”
說完,還不自然地撩瞭撩鬢角碎發。
裴道珠察言觀色。
她的阿娘行事溫柔,幾乎從不拒絕別人的邀約。
今夜倒是稀奇。
看來她和沈大將軍……
似乎有一段不可告人的故事。
裴道珠眼眸微動:“莫非沈大將軍從前欺負過阿娘?”
“沒有的事,阿難別亂猜。”顧嫻矢口否認,轉移話題般戳瞭戳裴道珠的眉心,“時辰不早瞭,你還不睡覺去,當心熬夜變醜。”
說完,避開裴道珠探究的視線,繼續讀詩。
裴道珠挑瞭挑眉,看她半晌,忽然笑瞭起來。
她用手指卷起一縷青絲,柔聲分析:“沈大將軍年過三十,卻未曾娶妻納妾。據我所知,他參軍入伍的那年,正是阿娘嫁進裴傢的那年……”
她俯下身,湊到顧嫻耳畔,壓低瞭聲音:“阿娘,沈大將軍年少時,喜歡你吧?”
窗外雨聲稀疏。
顧嫻垂著頭,瞳孔微微放大。
翻頁的指尖,也忍不住悄悄收緊。
燈火落在她的面頰上,她從耳根到脖頸,都紅瞭個透。
裴道珠直起身:“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阿娘害什麼羞?宴會那日,阿娘與我一道去唄,我想看看愛慕過阿娘的將軍,究竟是何模樣。”
她心情不錯地回閨房瞭。
顧嫻合上詩冊,捂住發燙的雙頰:“這孩子……”
雪白的閃電,從烏漆漆的窗外掠過。
頃刻間,稀疏的雨勢又逐漸滂沱。
顧嫻看著雨幕,腦海中忽然湧出年少時的一段記憶。
那時正是懵懵懂懂的年紀。
她喜歡詩詞歌賦,便常常坐在園子深處讀詩。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一個穿著粗衣麻佈的少年習慣性地出現在墻頭,也不向她請安,也不搗亂打攪她,隻安靜地聽她讀詩。
一來二去,她逐漸知道少年名喚沈霽,是傢裡負責喂馬的奴仆。
少年出身低賤大字不識,可皮囊卻生得俊俏,哪怕總是板著一張臉,也仍舊很討小姑娘們喜歡。
忽然有一天,少年靦腆地問她,可不可以教他讀書認字。
她很開心能幫到別人,於是應允瞭。
窗後,顧嫻情不自禁地再次翻開那張請帖。
她輕撫紙上字跡,那個傢夥小時候學寫字時就很不認真,到現在為止,一手字還是歪歪扭扭凌亂不堪……
夜風吹開瞭雕窗。
顧嫻起身關窗,瞧見庭院裡翻飛的梧桐樹,又是一陣恍惚。
她和沈霽相識相知的日子沒過幾年,就都長大瞭。
她被傢族許給瞭裴茂之。
她不知道姻緣是什麼,也不知道何為愛慕。
從小到大,傢族教她的是溫順聽話,是相夫教子。
於是她乖乖籌備出嫁事宜——
直到那天夜裡,被沈霽偷偷約到園林深處。
那一夜,雨勢也如今夜這般磅礴。
閃電劃過他們頭頂上的天空,大風驟起,她手裡的紙傘和燈籠被吹走,大雨淋濕瞭她的全身,她正害怕時,隔著黢黑的雨幕,沈霽突然緊緊牽住她的手。
他問她,願不願意跟他一起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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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安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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