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聽雨聞言,心神微松,然而提著的一顆心卻始終沒有放下。
大哥隻是一介商人,主上需要他幫忙的事情……是什麼?
心裡雖然還有很多疑問,但是雲聽雨明白,鳳棲大概是不會給他更多的解釋瞭,於是也沒再多問,領瞭命便出宮前往墨玉軒瞭。
聯想皇後在宮裡遇刺的事情,以及主上召見大哥時,雖說幫忙,但是那不容拒絕中又夾雜著絲絲縷縷峻冷的語氣,讓年輕的左相大人深深地明白,就算大哥沒做什麼,事情大概也與他也撇不清關系。
雲聽雨來過墨玉軒很多次,自然知道如何能最快地找到他傢大哥,但是基於禮貌,他還是讓墨玉軒的夥計通報瞭一聲。
小樓上一片幽靜無聲,隻要雲聽風雌雄難辨的聲音緩緩響起,帶著一種難言的魅惑之氣,“皇上要見我?”
雲聽雨點頭。
“為瞭何事?”
雲聽雨搖頭,“我也不知,但是主上說,大哥沒有拒絕的餘地。”
雲聽風這段時間低調瞭不少,雖然他以前就不怎麼張揚,但是他我行我素的性子擺在那裡,很多時候即便是低調,也無法讓他覺得他真的低調。而這段時間因為兄弟倆的身世問題,又歷經母親自盡一事,他的性子才當真是收斂瞭不少。
若是以往,面對皇上無緣無故的召見,雲聽風就算不至於抗旨,也至少會譏誚幾句,但是今天,在聽完瞭雲聽雨的話之後,他卻什麼也沒說,不疾不徐地收拾好屋子裡的工作,轉身看向自己的弟弟,淡淡道:“走吧。”
雲聽雨微微訝異地看著他,“大哥沒什麼要問的?”
“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就算問瞭,又能得到什麼答案?”雲聽風輕輕睨瞭他一眼,舉步就出瞭房門,“反正我沒做什麼犯法的事情,你傢主子大概是不會為難我的吧。”
雲聽雨聞言,瞬間一靜。
沉默瞭須臾,他平靜地轉身跟上,“大哥的那個朋友,最近沒來?”
雲聽風偏頭看瞭他一眼,對於肖雪寒的存在,他本無意隱瞞,他也並沒有覺得這有多見不得人,隻是……
聽雨突然提起他,卻讓他心裡隱隱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
“他此時還在鳳蒼。”雲聽風道,“才剛來帝都半個月,或許是有什麼事情吧?今早出門去瞭,還未回來。”
兩人一起並肩走出墨玉軒,上瞭丞相的馬車。
雲聽風本就不是扭捏矯情的人,不過對於坐馬車這樣的事情顯然也不是非常熱衷,所以並未進去車廂,而是姿態隨意地坐在瞭車夫的位置。
雲聽雨見狀,也隨他一起,兩人一左一右,隨著馬車的緩緩前行而隨意地閑聊起來。
“大哥對於那個人的瞭解有多少?”
“他是大周之人,歸元殿殿主,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方魁首。”雲聽風語氣平淡地道,“其他的,我一般不怎麼關心,他愛說便說,不想說我也懶得過問。”
雲聽雨聞言沉默,良久才道:“大哥與他的關系,聽雨本不該多嘴,但是大哥是否想好瞭,以後該怎麼跟爹娘解釋?”
“解釋?”雲聽風奇怪地瞥瞭他一眼,“你似乎有點多心瞭,我跟他之間並無特殊的關系,有什麼需要跟爹娘解釋的?”
並無特殊的關系?
雲聽雨愣瞭一下,下意識地對這句話的真實性持質疑態度,但是以雲聽風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似乎還不屑於隱瞞什麼,他若真的做瞭什麼,或者當真與那個肖雪寒有著什麼比較親密的關系,應該不至於否認。
但是他們認識這麼多年瞭,肖雪寒對雲聽風的態度,聽雨並非沒有見過,此時心裡倒是有些想不通瞭。
“你很糾結?”雲聽風淡淡一笑,如冰雪初融的臉龐美得幾乎令日月失色,隻是語氣卻帶著通透與天生的涼薄,“他對我倒是的確有點心思,我也並非愚蠢之人,但是一個男人之所以被另一個男人吸引,甚至是動瞭世人所禁忌的感情,無非就是這張臉生得漂亮瞭一些而已。”
雲聽雨聞言,眉頭下意識地皺瞭一下,卻並未說話。
“如果我不是長瞭一張讓人無法抗拒的臉,他不會對我起任何心思。”雲聽風道,語氣並無多少異樣,甚至並沒有覺得這是一件難以啟齒的事情,“不過他動心,不代表我就一定要回應——或者說,就算我對他並不討厭,卻也還遠遠沒到要與他共度一生的程度,所以你暫時不用操心這些。”
雲聽雨一時有些無言,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這番話。
從很久之前他就以為,雲聽風與肖雪寒之間的感情已經算是穩定瞭,至少,肖雪寒出現在墨玉軒的時候,雲聽風從未驅趕過他——這對一向拒人於千裡之外的雲聽風來說,已經足夠不尋常瞭。
而且他們之間的那種相處模式,也讓人無法不多想。
但是現在,大哥卻說,肖雪的確存瞭那種心思,而他自己對這種感情也並不抗拒,隻不過……他們之間還並未到達那般親密的程度?
此時此刻,雲聽雨才真正把他傢大哥涼薄無情的天性,體會瞭一個淋漓盡致。
他素來就知道雲聽風的脾性,也知他行事向來隨心所欲,隻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從來不會去理會別人的看法,所以肖雪寒能經常出入墨玉軒,原本就並不是一件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
而肖雪寒能把墨玉軒當成自己的傢一樣來去自如,必然是雲聽風默許,甚至是欣然接受的。
然而,默許瞭一個人在自己生命中的存在,甚至在瞭然對方的心思之後不曾有半分抗拒,卻始終保持絕對的冷靜,和一顆至今未交付出去的真心——
此時此刻,雲聽雨無端地對肖雪寒生出瞭絲絲憐憫。
然而,他這個想法剛剛在心裡成型,一陣尖銳的破風聲劃過耳畔,馬兒齊齊嘶叫瞭一聲,馬車驟停。
雲聽雨抬頭,馬車前不遠處,一個腰間佩劍的墨袍男子靜靜地站在那裡,沉默地看著馬車上的雲聽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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