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壁咚

作者:偏方方 字數:8146

卻說王媽媽向徐氏稟報完大小姐的情況後,立刻坐著馬車回瞭書院,想趕在散場之前與大小姐會個面,順便打探一下大小姐的虛實,看她到底是個什麼意思,等她抵達考場時,遠遠地瞧見大小姐在與自傢少爺談笑風生,她心裡那個驚駭呀

“我先走瞭,小男子漢!”

喬薇拍拍喬玉麒肩膀,與羅永年一塊兒帶著三個孩子離開瞭考場。

喬玉麒依依不舍地望著幾人消失在人群,長長地嘆瞭口氣。

丫鬟笑著道:“府裡也有姐姐,有弟弟妹妹呀,少爺可回去與他們頑。”

喬玉麒嫌棄地撇瞭撇嘴兒,就喬玉溪那張花貓臉,得瞭吧?成天隻知道討好丞相府的人,不害臊!

確定大小姐一行人走遠後,王媽媽邁著小碎步走瞭過來,笑容滿面道:“少爺考得怎麼樣?”

“還行吧。”喬玉麒不咸不淡地說。

王媽媽從桂枝手裡拿過水囊,打開瞭瓶塞:“少爺,喝點水。”

“不喝!”喬玉麒不耐煩地推開。

王媽媽把水囊遞給瞭桂枝,湊近喬玉麒,笑道:“少爺剛剛是與誰說話呢?說得那麼開心?”

“我救命恩人吶!”喬玉麒爽快地說道,語氣明顯比之前好上許多。

王媽媽眼神一閃,道:“她看上去挺年輕的,都有三個孩子瞭,那大的十歲瞭吧……不是親生的吧?你說,這麼重要的考試,孩子他爹怎沒來?”

喬玉麒警惕地看瞭王媽媽一眼:“幹嘛?想套我話呀?我警告你,別打我恩人主意啊!知道你有個傻兒子,但你要是敢把她騙去給你做媳婦兒,我饒不瞭你!”

王媽媽倒抽一口涼氣,現在的孩子!真是!

……

喬薇帶著孩子們往來時的路上走,早先考慮過交通問題,便叫陳大刀將馬車停在南山街的東街口,但幾人在那兒等瞭許久也不見陳大刀的人,喬薇便猜陳大刀有可能迷路瞭。

陳大刀的確迷路瞭,為維護自己在夫人心目中能幹高大的形象,他沒好意思告訴夫人,自己其實是路癡一枚,夫人前腳把路線告訴他,他後腳就不知東西南北瞭,他又不敢找人問路,怕人傢給他瞎指,因為他自己從前就總幹這等混賬事……

他在各大街道繞圈,跑瞭一圈兒又一圈兒,一圈兒又一圈兒,跑得自個兒都要崩潰瞭,才終於,被夫人給找到瞭。

看到夫人的一霎,他激動得差點哭出來!

幾人都餓壞瞭,附近恰巧有傢陜西面館,面館的小後院兒有個看守馬廄的老伯伯,馬是十文,馬車二十文,喬薇給瞭他二十文。

托陳大刀迷路的福,這地方遠離各大考場,物價倒是低廉許多,一碗臊子面三十文,算是良心價瞭。

“幾位客官吃什麼?”小二給奉上一壺涼白開,這種小店,是供不起免費茶葉的。

“你們有什麼?”喬薇問。

小二麻溜兒地說道:“臊子面、扯面、涼皮、涼面、肉夾饃、麻食、餄餎、羊肉泡饃、醬牛肉,客官您要點什麼?”

喬薇要瞭一碗臊子面,孩子們各要瞭一碗羊肉泡饃,陳大刀都是要的油潑扯面,外加一個大肉夾饃。

小二笑著應下:“客官稍等,馬上就好!”

喬薇叫住他:“醬牛肉切兩盤。”

“誒,好嘞!”小二開心地下去瞭,沒人不愛大手筆的客官,何況人傢還長得這麼漂亮!

陳大刀不知幾人經歷瞭一個驚心動魄的上午,以為一切都如同水到渠成般順利,隨口問瞭幾人考得如何。

“還行吧。”阿生道,情緒不大高,也不知是考得不盡人意,還是愧疚自己害景雲錯失瞭一門考試。

“你呢?小望舒。”陳大刀摸摸望舒的小腦袋。

望舒自信滿滿道:“我全都做啦!”

陳大刀眼尖兒地看著小白:“小白,你尾巴上的毛怎麼禿瞭?”

嗚嗚,拔的……

喬薇摸摸景雲腦袋,沒問他考得如何,缺失一門考試已經對他不公平瞭,她不想再給他任何壓力。

幾人的吃食很快被端瞭出來,分量超足,個個兒都是大海碗,味道也棒,又正宗又勁道,臊子面微辣,五花肉丁肥而不膩,胡蘿卜與豆腐十分入味,喬薇喂瞭倆孩子一口,望舒辣得狂吐舌頭,景雲的小臉全都辣紅瞭。

小白不愛吃素,甜食例外,喬薇從包袱裡取出它的專用貂碗,挾瞭幾片厚厚的醬牛肉,用清水涮過,放入它碗中,它呼哧呼哧地吃瞭起來。

醬牛肉鹵得有些硬,望舒與景雲不大喜歡,阿生倒是喜歡的,他傢條件太差,大白面都不一定能天天吃上,紅燒肉就是最高奢侈的菜肴瞭,那得大日子才有,他這個月吃得最好的兩頓飯,就是入京這兩次。

阿生看著吃得鼻尖冒汗的小包子,喬薇溫柔地給他們擦著汗水,那份仿佛他們就是全世界的感覺,令人動容。

他記憶中的景雲與望舒不是這樣的,總臟兮兮的,面黃肌瘦,像個從來沒有吃過飽飯的孩子,總可憐巴巴兒坐在村口的石頭上,看著一群孩子嬉笑玩鬧,卻除瞭二狗子,沒人願意搭理他們。

現在,他們變得白白胖胖的,幹凈又體面,全村的孩子都追在他們屁股後頭,爭先恐後地與他們結伴。

都是喬姐姐的功勞吧?

他也想,有個這樣的娘親。

阿生肚腹有限,幾片便吃不下瞭,醬牛肉大半進瞭陳大刀與羅永年的肚子。

小二見幾人點的多,另送瞭三碗面湯、一盤遼化糖。

遼化糖就是後世的蓼花糖,糯米做的,樣子像個鼓槌,金黃色的表皮裡有一層白芝麻與砂糖,裡面是雪白的蜂窩狀糖心,一口咬下去,又甜又酥,又香又松,很是美味。

小傢夥們很喜歡。

吃飽喝足,喬薇結瞭賬,一共四百三十文,在京城這塊兒寸土寸金的地方,算得上十分物美價廉瞭。

……

神童試被視為本朝的小科舉,它所帶來的影響力不容小覷,所有客棧的房價都往上翻瞭好幾倍,越臨近考場,價格越貴,南山書院附近的幾傢客棧已經漲到瞭六兩銀子一間,這簡直是天價。

他們一行人,少說得訂兩個房間,這就是十二兩。

喬薇的皮蛋生意有瞭起色,這個錢,倒也勉強出得起,隻是

“客滿瞭,對不住啊。”掌櫃抱歉地說。

問瞭好幾傢客棧都是如此,願意花錢都沒地方。

“要不……住遠一些,明天早點起來?”羅永年建議道。

喬薇點頭:“隻能如此瞭。”

羅永年駕著馬車,順著南山街一路往西而去,始料未及的是,沒找到客房,反而碰到瞭一個意想不到的熟人。

“十七哥哥?哎呀,走過瞭走過瞭,小舅舅你把車停一下!”望舒提著裙裾,跳下馬車,轉身朝胡同裡的玄衣少年跑去!

十七站在不足兩米寬的胡同中,雙手交抱胸前,左手握著劍,仰頭,呆呆地望著一側的酒樓,看上去,像是根本沒有聽見有人喚他。

望舒噠噠噠噠地跑進巷子:“十七哥哥!”

樓下,忽然飄落一道身影,如鬼魅一般沖向十七,十七將劍柄擲起,於半空中拔出寶劍,抬腳一踢,將劍鞘踢入上空,他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向望舒,卻準確無誤地將望舒摟入瞭懷中,騰空而起的同時,單手遮住瞭她眼睛。

望舒興奮地叫瞭起來:“哇!我飛啦!”

十七的劍刺進瞭那人的心口,那人連呼救都來不及,便瞪大一雙眼,被十七踹回瞭酒樓之中。

“啊”

酒樓內,傳來驚悚的尖叫聲。

十七抱著望舒落回地面,那被他踢入上空的劍鞘也落瞭回來,穩穩地插在他的劍上。

他抱著望舒走出瞭巷子。

一切發生得太快太幹凈,望舒還以為十七哥哥隻是帶她做瞭個親親抱抱舉高高,開心得不得瞭,還想再來一次。

喬薇聽到瞭酒樓的尖叫聲,總覺得這與十七脫不瞭幹系,不過十七不會說話,她也問不出什麼。

“十七哥哥,我今天考試瞭,哥哥和阿生哥哥也考瞭。”望舒掰出四根手指,明明三個人,也不知她是怎麼數出瞭四根,“我們在找客棧,今天晚上我們不回去瞭,就在京城住,明天還要考的。”

十七的腳步頓住,充滿深意地看向瞭喬薇。

喬薇起先沒明白他的意思,但越看,心裡越打鼓,隱約意識到瞭什麼,神色一肅道:“不,十七,不可以,真的不可以,如果你還想見望舒的話就……”

話未說完,十七抱著望舒,施展輕功飛不見瞭。

“十七!”喬薇跺腳!

陳大刀簡直目瞪口呆哇,不愧是丞相手下的七大高手之一,就這輕功,嘖嘖嘖,他拍馬都追不上!

羅永年張大嘴:“姐……十七要把望舒帶去哪兒啊?”

喬薇抿唇,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那兒吧。

唉,十七你真是害慘我!

……

羅永年會駕車,又熟悉京城的大街小巷,與他會合後,馬車便交給他瞭。

喬薇讓他將馬車駕到慶豐街的四合院,羅永年去過那邊,知道怎麼走,很快便將馬車駛到瞭巷口。

景雲還以為他們今晚要住冥叔叔這邊瞭,大大的眼睛流轉過一絲清透的亮色,但下一秒,喬薇獨自下瞭車:“你們在這兒等我,我馬上回來。”

景雲的眼底湧上一層失落。

喬薇走向四合院,老遠便聽見望舒興奮的叫聲,時不時伴隨幾聲哈哈大笑,“打到啦!”

玩得倒是開心!

喬薇略一撇嘴兒,叩響瞭院門。

開門的是銘安,銘安上回擅自向喬玉溪透露四合院的住址,被主子打瞭二十大板,如今已痊愈,為彌補之前的過失,他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兩個人使,勤快得簡直快要不像他。

他看到喬薇,眼睛就是一亮:“夫人,你可算是來瞭!等你老半天瞭,快進來坐。”說著,望向喬薇身後,卻隻看到空蕩蕩的巷子,咦瞭一聲,“景雲呢?”

“他在馬車上。”

“我去把他抱來!”

“不必瞭,我很快就走。”

“啊?”銘安失望地皺起眉頭,望瞭望庭院的方向,欲言又止,最終給喬薇讓瞭路,“那行,夫人進去吧。”

喬薇跨過門檻,步入瞭散發著淡淡花香的庭院,寬闊的院落,一改冬季的蕭寂,花團錦簇,姹紫嫣紅,一片春暖。

望舒蹲在光滑平整的地上打彈珠,與村裡那些泥搓的珠子不同,地上擺的一副五彩斑斕的琉璃珠,琉璃有些類似於現代的玻璃,透明度稍遜,但並不影響它的美觀,在古代,琉璃的價格十分昂貴,是難得一見的稀罕物。

地上還挖瞭幾個小洞,望舒用一顆母彈珠,將其餘的子彈珠打進洞裡,有趣極瞭。

她玩得不亦樂乎,完全沒註意到娘親已經走進瞭院子。

喬薇的心裡不禁有些吃味兒,她擔心這小傢夥擔心得要命,生怕她乍然被十七帶走會不習慣、會害怕、會難過地想她,她甚至已經做好瞭把她抱進懷裡,好生哄慰一番的準備,可看樣子……似乎完全用不著?

“望……”

她剛要開口,望舒打進瞭一顆彈珠,呀的一聲蹦瞭起來!笑盈盈地,小白兔一般,一蹦三跳,跳到瞭一旁的桃樹下,看著坐在藤椅上,翻閱書簡的姬冥修:“冥叔叔,我全部打進去瞭!我厲不厲害?”

姬冥修微微勾起唇瓣,眸中有難述的溫柔:“厲害。”

望舒開心壞瞭,被冥叔叔誇獎,比打進瞭彈珠還讓她高興!

望舒又蹦回去打彈珠瞭。

喬薇的目光卻無法從姬冥修身上移開,他穿著淡淡的白袍,外籠一件淡青色紗衣,紗衣被微風徐徐地吹起,素凈而優雅,桃樹上,粉白的花瓣迎風招展,人在花中,人比花美。

端的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喬薇的呼吸都滯瞭一秒,這人,怎麼生得這樣好看吶……

“你來瞭。”姬冥修放下書簡,看向喬薇,語氣不急不緩,神色不濃不淡,似與往常並無二樣,但若細細分別,還是能察覺出他的客氣,而這樣的客氣,在眼下的喬薇看來,就有瞭一股疏離的味道。

喬薇的態度也變得客氣與疏離起來:“望舒頑皮,打攪公子瞭,我是來帶她回去的。”

公子,又去掉瞭他的“姓氏”。

姬冥修的態度,越發冷淡瞭幾分:“嗯。”

再不看喬薇一眼,拿起書簡,繼續翻閱瞭起來。

喬薇也不理他瞭,走過去抱望舒。

銘安在一旁看得都快急死瞭,你倆較個什麼勁,啊?較個什、麼、勁?!

有意思麼?多大的人瞭?搞得跟倆小屁孩兒似的!

“都怪你!沒事亂嚼舌根子,把大人與恩伯府千金的事兒說漏嘴瞭,這下好瞭吧?倆人杠上瞭!”

綠珠委屈地瞪瞭他一眼:“怎麼能怪我?全京城都知道大人與恩伯府的親事,我以為她知情的。”

“就你多嘴!”銘安怨死綠珠瞭都!

“那……有誤會,解釋清楚不就完瞭嗎?女人都是好哄的……”

“哄?”若非場合不對,銘安幾乎要笑瞭,就大人那高高在上的性子,讓他去屁顛屁顛地哄個女人,還不如叫他去死呢!

老太太他都沒哄過!

更何況喬夫人那番話也挺傷人的,什麼叫“我與你傢主子沒關系,我隻是十七的朋友”,“我男人在外頭做生意,改天回來要是聽見什麼風言風語,我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這不是擺明瞭要與大人劃清界限嗎?

誰不知道她男人死瞭?

“阿嚏!”桃樹下的姬冥修毫無預兆地打瞭個噴嚏。

大人這麼驕傲的男人,怎麼受得瞭一個女人如此待他?

他除非是腦子進水瞭。

“阿嚏!阿嚏!阿嚏!”

姬冥修一連打瞭三個噴嚏!

“噗嗤”喬薇一個沒忍住,笑瞭。

看這麼仙氣高冷的男人打噴嚏,那場面是有些反萌差的。

姬冥修不動聲色地坐直身子,仿佛不知道自己被喬薇給笑瞭,繼續翻閱手中的書簡,看得聚精會神。

喬薇從他身旁走過,瞟瞭一眼,多麼慶幸自己來古代後自習瞭那麼多字,終於能在他面前扳回一局瞭吧?

她微微俯下身:“公子,你書拿倒瞭。”

姬冥修的表情有些精彩。

……

望舒彈珠也不玩瞭,噠噠噠噠地跑過來,探出肉呼呼的小手,摸上姬冥修的額頭,像娘親時常對自己做的那樣,關切地問:“冥叔叔,你生病瞭嗎?”

不知怎的,喬薇更想笑瞭。

不過很快,她便笑不出來瞭。

“娘,冥叔叔病瞭,我們可不可與留下來照顧他?”

不可以!

望舒的小眼神充滿瞭無辜與期盼,像是她穿越到異世,睜開的第一眼,看到的那個小可憐,心頭一處柔軟猛地被戳中,喬薇講不出一個拒絕的字來。

“我們不可以麻煩冥叔叔的。”

“綠珠,去收拾房間。”

兩道話音同時響起,望舒自動忽略瞭娘親的,小身子嗖嗖的跑出瞭院子:“哥哥!哥哥!我們今晚住冥叔叔這邊啦!”

“娘親同意瞭嗎?”

“同意啦同意啦!”

反正娘親說什麼,她沒聽見啦!

被女兒賣瞭的喬薇,表情也是很精彩的。

這一晚,一行人在四合院住下瞭。

陳大刀頭一回進這麼幹凈漂亮的院子,跟劉姥姥進瞭大觀園似的,看啥都新鮮得不得瞭,尤其那些在庭院中做事的丫鬟,個個兒都像小仙女兒,把他看得眼睛都直瞭。

羅永年揪住他耳朵,將他拽進瞭屋。

丫鬟們笑成一片。

綠珠給一行人安排瞭三間房:喬薇與一雙孩子照舊住東廂,羅永年也住上次的北廂,阿生與他同住,陳大刀單獨一間,住他二人隔壁。

姬冥修的書房在東廂的旁邊,北廂的對面,這在陳大刀看來,就是丞相大人有意安排的,他心裡那個樂呀,覺得夫人總算苦盡甘來,要與丞相大人雙宿雙飛瞭。

“夫人好福氣呀!丞相大人是個好男人!”陳大刀感慨地說。

羅永年以為陳大刀是從誰口裡得知瞭丞相懲治員外郎的事,就道:“是挺好的,比那隻會包庇狗官的胤王強多瞭,起碼,曉得為民做主。”

“那是!”

胤王是誰?陳大刀不認識。

望舒把自己的新玩具五彩琉璃珠分享給瞭哥哥與阿生,玩具是十七哥哥送的,地上的洞洞也是十七哥哥挖的。

“十七哥哥就是那個會飛的哥哥嗎?”阿生羨慕地問。

望舒點頭!

姬冥修喜靜,眾人平日裡做事,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院子裡總有一股死一般的沉寂,一雙小包子來瞭,才讓它有瞭幾分熱鬧與鮮活。

三個孩子玩得滿頭大汗,綠珠在各自的房中備瞭水,讓他們去洗漱,阿生自己洗,兩個小包子則被娘親擰回瞭浴房。

喬薇先兩個孩子洗完,用幹爽棉佈兜住瞭二人濕漉漉的頭發,她身上濕瞭一片,也需換洗瞭。

景雲去拉臭臭,望舒坐在床上玩彈珠,她把彈珠一顆顆擺在盒蓋上,擺出整齊的形狀,再唰的一下全部倒進盒子,之後,再擺,再倒,如此反復,樂此不疲,一直到一個人影站在瞭床前,她扭過頭一看:“冥叔叔!”

她頭上的棉佈不知何時已經掉瞭,濕漉漉的頭發披散下來,搭在肩頭,濕瞭一片。

姬冥修在她身旁坐下,修長的手拿起掉落在床頭的棉佈,替她細細擦起瞭頭發,她發絲又輕又軟,和她的人一樣,會讓人不自覺地想要憐愛。

望舒享受地閉上瞭眼,冥叔叔的手好暖、好輕、好舒服哦,娘親給她擦頭發,總能擦掉一大把,冥叔叔一根都沒有弄斷哦!

這是望舒擦過的最舒服的一次頭發瞭,頭皮也被按得暖暖的。

她像隻饜足的小貓兒,打瞭個大大的呵欠。

姬冥修將棉佈放到一旁:“晚飯吃飽沒?還想不想吃點別的東西?”

望舒歪著小腦袋想瞭想:“我想吃糖葫蘆,十七哥哥買的那種。”

“我讓人去買。”

“不必麻煩瞭他們瞭。”喬薇穿戴整齊,從浴房走出來,“公子告訴我地方,我去買吧。”

剛被熱氣熏過,肌膚泛著一層淡淡的淺粉色,眸子氤氳著薄薄的水汽,說不出的瀲灩,攝人心魄。

姬冥修看瞭她一眼,道:“也好,我正要回府,順路稍你一程。”

喬薇坐上瞭他的馬車,車夫是銘安。

天色已經完全暗瞭,馬車內有夜明珠玉潤的光輝,倒也算明亮。他看著書,喬薇看著窗外,誰也沒有說話。

十七買糖葫蘆的地方是一傢老字號店鋪,地勢偏僻,但因味道好,回頭客特別多。

馬車駛不進去,姬冥修走下車,領著喬薇往裡走,穿過七八條交錯的小胡同,才總算找到瞭那傢店鋪。

“要幾串啊,夫人?”老板和顏悅色地問。

喬薇想瞭想,問姬冥修道:“你傢有孩子嗎?”

“我沒成親。”他說道。

喬薇噎瞭一下:“你想哪兒去瞭?我是問你傢有沒有小侄兒。”他祖母既然建在,那膝下幾房應該尚未分傢,他年紀不小瞭,他的兄弟姐妹多少也是有孩子的吧?

“沒有。”

就是因為一個都沒有,老夫人才非逼著他成親,好給她生個小重孫。

喬薇買瞭四串糖葫蘆,二人轉身往來時的方向走,他走在前面,喬薇擰著糖葫蘆,不近不遠地跟在他身後,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倆人不認識。

走瞭一會兒,即將抵達熱鬧的街心時,姬冥修忽然雙耳一動,眸光一凜,頓住瞭腳步,不等喬薇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見他轉過身來,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手墊住她腰背,將她重重地抵在瞭墻上!

一切發生得太快,他力道很大,幸虧是有他胳膊墊著,不然喬薇真懷疑自己要被他撞碎瞭。

喬薇驚恐地睜大眼。

這傢夥想幹嘛?不會是突然獸性大發……想在這兒把她辦瞭吧?

“別動。”

他輕聲道。

獨屬於他的氣息將喬薇整個人籠罩,喬薇果真不動瞭。

隨後,就見他松開手,低下頭,朝她的唇瓣貼瞭過來。

喬薇的呼吸一下子找不到瞭,心臟如同跑進瞭一隻跳羚,撲騰撲騰地跳個不停,世界也靜瞭,滿耳朵隻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眼睛不受控制地閉上。

然而半天過去瞭,想象中的親吻沒有傳來,她睜開一隻眼睛,再掀開另一隻眼睛,他微偏著頭,臉近得幾乎貼在她臉上,唇也正對著她唇瓣,這是一個親吻的姿勢,卻沒有真正地吻下來。

這距離,實在是有些近,近到能夠交換彼此的呼吸。

喬薇甚至能感受到他唇上的溫度,正滲透空氣,一點點蔓上她的唇角。

“臭小子!死哪兒去瞭!”

一道嬌貴的女子話音自不遠處的街心傳來,“我明明看見你瞭!還躲是吧?給我出來!”

喬薇眨瞭眨眼,什麼情況?

“銘安!你也躲著姑奶奶呢!”

她居然認識銘安!

銘安笑嘻嘻的聲音響起:“喲,這不是大姑奶奶嗎?才幾天不見,又漂亮瞭!小的險些沒認出來!”

“油嘴滑舌的東西!少給姑奶奶貧!你傢主子呢?躲哪兒去瞭?”女子一把擰住瞭銘安的耳朵。

銘安疼得嗷嗷大叫:“姑奶奶!我的姑奶奶喂!您千萬輕點兒!我這耳朵,快被您給擰掉瞭!”

女子加大瞭手中的力度,擰著一轉:“你說不說實話?不說,我今兒就把你兩隻耳朵都拔瞭!”

銘安疼得眼淚都快冒出來瞭:“姑奶奶饒命!我說!我說!我全都說!”

女子冷哼一聲:“那臭小子在哪兒?”

銘安哭喪著臉道:“小的不知道。”

“你還嘴硬!”女子再次狠狠地擰瞭一把他耳朵。

銘安的身子都繃緊瞭:“哎哎哎!真的掉瞭姑奶奶!我耳朵掉瞭不要緊,臟瞭您的手就不妙瞭!”

“說實話!”女子怒喝。

銘安泫然道:“小的說的就是大實話啊,小的真不知知道少爺去哪兒瞭。”

女子指瞭指車簾:“他馬車都在這兒,人能跑多遠?”

銘安淚汪汪地說道:“大人不在馬車上,小的是自己一個人回府的。”

女子冷笑:“老太太與他那小未婚妻在府裡等著,他會不回去?他爽瞭我的約,不就是要去看那小狐貍精嗎?”

狐貍精?說的是喬玉溪嗎?這傢夥趕著回府,是為瞭見喬玉溪?

銘安連連擺手:“沒沒沒,大姑奶奶,小的用人頭向你保證,少爺他絕不是為瞭那狐貍精才爽您的約的,他才不會去見她呢!”

“那你說他幹嘛去瞭?”女子倨傲地問。

銘安摸瞭摸被捏腫的耳朵,生怕被對方發現巷子裡的人,不著痕跡用身形的擋瞭擋,訕笑道:“少爺他……他有要事在身,具體內容,小的就不方便向您透露瞭,但少爺真不是回府去見那小狐貍精的,這不是少爺讓我回府復命,告訴老夫人,他今晚回不去瞭嗎?”

女子狐疑地打量瞭他一番:“你沒騙我?”

銘安拍著胸脯道:“姑奶奶,我騙菩薩也不敢您吶!”

女子點點銘安的腦袋:“我要是在附近找到冥修瞭,你小子就等著提頭來見我!”

她話音一落,巷口便傳來瞭急促的腳步聲,聽得出來,她是朝喬薇與姬冥修這邊走來瞭。

姬冥修的身子忽然變得有些僵硬,他背對著巷口,女子瞧不見他容貌,但若足夠熟悉,憑身形,應該也是能認出來的。

“冥……”

不待她完全開口,喬薇便抬起一直僵在身側不知該往哪兒放的手,抱住姬冥修,一個翻轉,將他壁咚在瞭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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